7 章

第 7 章

在附近轉了一圈，找不到損壞懸浮車的始作俑者，塔西幹脆順着空氣中的茉莉花香前進。

明明沒有下雨，茉莉香氣卻帶着水汽，閉上眼仿佛置身細雨連綿的午夜之中。越走近，香味愈發明顯，她聞到其中雜糅的特殊味道——

Omeg息素。

接下來的時間，一刻都來不及為損壞的懸浮車感到難過，新的業績已經出現，怎能在此停滞不前。

塔西由衷的感到高興，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在公共場所釋放信息素，嚴重者一次可以罰兩千星幣以上。按這樣看，像她如此沒有信息素的人才具有顯著的先天優勢。

從終端裏調出地圖，前方路段全是陰暗的窄巷。

防止打草驚蛇，她脫掉護衛隊制服，漏出裏面的藍色燈芯絨襯衫——血橙酒吧工作服，随即依照着地圖朝信息素源頭前進。

源頭Omega和她相隔并不遠，拐了兩個彎，穿過兩條巷子就找到。

路燈昏黃，如同浸泡過久的茶水，他圍着深色圍巾穿着長至小腿的黑色大衣，背對着自己慢步于小巷間，氛圍感十足，把這年久失修的巷子襯得像複古電影的畫面。

塔西的眼神不錯，看得到他走路的步伐穩定，沒有發顫，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他的信息素卻順着風一直往自己鼻腔裏鑽。

不同等級Omega的信息素濃度不同，這個男人可能是個高等級Omega，因此處在發-情期早期發出的信息素比一般人濃郁。

她走上前想叫住他開罰單，突然感覺四周有人在靠近。

被信息素影響的人嗎？如果這猜想正确，就不是簡單的信息素洩露。

嗯，至少可以罰四千星幣。

有人的眼睛突然像燈泡一樣開始放光。

可下一秒，進入視線的不是她猜想中失去理智、面色通紅的Alpha。

忽的金光一閃，塔西聞到堪稱稀薄的火藥味，腦中的預警裝置瘋狂鳴叫。離前面的Omega只有幾步之遙，在鎏金色的子彈到達前，她長臂一伸握住他的手肘把他拉到旁邊黑暗無光的小巷分支裏。

“別動。”她感受到對方的掙紮，輕聲警告道。

***

梅洛恩此次前往瑟蘭斯，是為了尋找幾年前從皇家科學院退休專門研究信息素的科學家，他派人調查到對方的住處，沒想到來了三次都碰上閉門羹。

可能是調查結果有誤，也有可能是對方藏起來了。

心頭湧上些許煩躁，便沒讓侍從把飛船降下，獨自在清冷的小巷散步散心。

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收獲。

他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Alpha，嘴角勾起，但聲音卻在微微發顫，“嗯，我不亂跑。”

手裏突然被塞進一個針管，“你發情期到了吧，趕緊打抑制劑。”

給完抑制劑，塔西取出麻醉槍，閉上眼睛感受着四周情況。

幾天前，她偶然發現閉上眼睛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生命體，靠這種方法來判斷包廂裏的客人數量，次次都對。可能這就是精神力的作用吧，以她膚淺的星際人類常識來看。

對面有三人，大概是不了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的實力如何，每一步的動作都很謹慎，小巷裏陷入膠着。

不知過了多久，左前側的生命體往這邊移動了将近一米，塔西知道機會來了，在對方突然跳出來舉槍射擊時馬上扣動麻醉槍扳機。

兩個子彈在空中相撞，炸裂，冒出刺眼的白光。

塔西沒有松懈，立馬發現左側的生命體趁着這個時間朝這發出一槍，再次扣動扳機。

第二顆子彈再次于空中碰撞。

塔西聽到對面傳來幾聲髒話。

對方這時才發現四周的空氣在一點一點地麻痹神經，加上敵我差距并不大，估算着勝算接近于零，拖着一個已經麻到暈倒的同伴逃跑了。

塔西想追上去，對方的槍很有可能是造成懸浮車尾翼受損的兇器，誰知道是不是這幾個人不小心擦槍走火損壞了她的懸浮車。

當然了，不是也得是。

麻醉氣體未散，她趕緊看了眼地圖，準備繞路追上去。

剛一回頭，她發現被救下的男人無力地靠在牆上，眼角紅豔，空氣中茉莉香氣比之前濃烈了不知道幾倍。給他的抑制劑已經被拆開，掉在地上，針管碎裂，裏面的液體漏出形成一個小水窪。

塔西：“你還好嗎？”

他似乎馬上就要跌倒在地，塔西趕緊扶住。

男人順勢倒在她懷裏，頭靠在她的肩上，“抱歉……我……拿不住抑制劑。”

塔西哪見過這種場面，只覺得熱氣不停地往裸露的脖頸上湧，全身肌膚表面都在漸漸發燙。

“麻醉氣在擴散，我扶你到前面，再幫你注射。”

男人點點頭，聲音有些委屈，“我不太走得動。”

塔西：“那你先站好，我背你過去。”

他努力從她懷裏支起身子，但渾身發軟實在沒有力氣，沒有幾秒又跌回去，幾乎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在她身上。

見他嘗試數次都沒有成功，塔西嘆了口氣，彎腰把他打橫抱起，朝前方拐角走去，走到那突然想起懸浮車就在不遠處，幹脆抱着他走回懸浮車。

男人忽然騰空，不自覺輕哼一聲，随即摟住她的脖頸，鼻尖于其上輕蹭，小聲道：“我好難受，你可以先給我一點信息素嗎？”

塔西也覺得很難受，某種沉寂的感官好像将要蘇醒。

“不用臨時标記，就給我一點信息素就行了。”

朝下看了眼，男人的圍巾被他蹭亂，露出整張臉，皮膚白皙，不只眼尾，薄唇同樣紅豔，濃桃豔李，姿色天然。不管是誰，都會打心底承認是個世間難見的美人。

即使光線稀疏，綢緞般的深色長發一樣光澤感十足，原被攏在圍巾裏，如今随着圍巾一起被蹭亂，散落在美人的薄肩上，有一部分随着動作在塔西手背上輕掃。看起來手感很好，她忍住t自己想摸摸對方頭發的欲望。

塔西加快腳步，再慢幾秒都是對意志力的摧殘。

“我沒有信息素。”

美人道：“我不信。”

這點任性反而顯出他的俏皮。

有點可愛。

他像小貓一樣蹭着她的脖頸讨要信息素，水潤的眸子楚楚可憐，纖長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如同清晨茉莉枝葉上小巧透亮的露珠，“妹妹，給我一點信息素吧。”

塔西咬牙道：“不要叫我妹妹。”

略帶禁忌之感的稱呼，加上他言語間不自覺的輕喘，仿佛塵埃般大小的火星落入幹燥的稻草堆裏，讓她想說出某句經典發言。

“妹妹。”

“你安靜點，也不要亂動。”

終于看到屁-股受傷的懸浮車，塔西跟在沙漠裏看到綠洲一般，步伐快到像在比賽競走。

“站好。”

把男人靠着懸浮車車門放下，剛剛不過有幾秒不敢低頭看，他的眼睛似乎更紅了一些，略微上挑的眼尾寫滿了媚态。他還是站不穩，塔西只好把交叉于自己脖頸上的手臂解開，放到自己腰上。

兩具身體接觸面積驟然擴大，和後背上午夜的涼風相比暖和不少。

原本以為Omega只是發-情期早期，沒想到他的發-情期發展得如此迅猛，塔西取出用于發-情期中期的抑制劑，針頭快準狠地進入男人頸後的腺體。随着抑制劑的進入，懷裏的軀體不停地顫抖，環抱着她的力度逐漸加大。

塔西拔掉針頭，見狀便安撫道：“沒事的。”

Omega沒有回話，用力地抱着她，額頭抵在她的耳邊。

塔西覺得自己應該把他扯開，塞進車裏，否則信息素擴散開很容易影響到周圍居民。

但可能這個午夜時分的擁抱過分溫暖，位于自己一直觸碰不到的領域，內心裏滋生了幾分貪念。

她只把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等待抑制劑起作用。

過了十幾分鐘，腰上的手臂放松，Omega擡起頭，面色由紅潤轉為蒼白，微笑中帶着歉意，“給你添麻煩了。”

“外面冷，進去吧。”

塔西拉開車門，讓他坐進副駕駛位，自己依舊站在車外，靠冷風吹散身體裏躁動的熱氣。

“你換了一份工作？”

塔西靠着車門，沒回頭，“我們見過？”

男人頭靠在車窗上，若懸浮車不存在，兩人似乎正依偎在一起。

他道：“在酒吧裏，我見過你。”

塔西：“我兩邊都在幹。”

這是回答第一個問題。

見男人理智已然回籠，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她解釋道：“你圍着圍巾應該是不想漏出自己的臉吧。放心，我記憶力不是很好，記不住別人的臉。”

同樣的，她也記不住男人剛才的情态，希望他不必為此為難。

她自認為貼心，自然不可能想到身後Omega怔在原地，表情凝固。

塔西重新披上護衛隊外套，打開記事本，想起今晚的關鍵，“對了，你在公共場合釋放信息素，需要繳納一定的罰款。”

圍巾掩蓋了主人的苦笑，“好的。”

塔西把罰單從車窗遞給他，并指導他掃碼繳清五千星幣的罰款。

男人邊交錢，邊問：“可以在這稍等我一會嗎，接我的人還要一二十分鐘才能到。”

塔西點頭，她體內的火氣還沒散呢，不知道還得吹多久冷風。

從車窗外看，美人的側臉同樣精致，骨相優越，鬼使神差，她開口問道：“你剛剛，為什麽喊我妹妹？”

男人輕笑，側臉看向她，笑容和聲音裏都裝滿了溫柔，“因為你看起來年紀比我小一些。”

其實他的面龐同樣年輕，但神色中稚氣消散，談笑間帶着成熟的風情，想到剛剛男人邊喘息邊喊“妹妹”，好不容易吹涼的骨頭又開始發癢。

藍星人的腦袋中認為年輕是種誇獎，禮尚往來，塔西道：“還好吧，你看起來也不……”

她及時閉上嘴。

“不什麽？”

塔西心虛地抿抿嘴，“沒什麽。”

“陪我說說話好不好，這裏太安靜了。”

塔西“嗯”了一聲。

十幾分鐘的時間在聊天中過得很快，男人知道她每天在兩份工中奔波，披着滿身疲憊在黑暗與白日間穿梭，她知道對方有個小有權勢和資産的母親，所以遭到別人刺殺，出門都得帶着保镖，今天是例外。

“還好遇到你了。”他似乎很愛笑，從頭到尾嘴角都是勾着的。

在這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面前，她感到無盡的輕松。不管致幻劑是誰下的，總不可能是他。兩人就像碩大寰宇之中的兩條平行線，聊起天來不必思前想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男人毫無壓力地敞開心扉。

“每天跑來跑去，是不是很累。”

“有點吧，過幾天習慣就好了。”

“可能過幾天就找到更好的工作，就不會這麽累了。”

“希望吧。”

在來接對方的飛船抵達時，塔西心裏湧上點點失落，面上卻如常平靜，看不清內心的波瀾。

她看着男人離開懸浮車，走向飛船，心裏突然滋生沖動，想追上他要他的聯系方式。

現實的涼水來得很快，自己很有可能再過一個月就要去礦星挖礦了。

腳尖動了動，沒有幾分掙紮就停在原地。

男人在打開的飛船門口站定，回頭微笑着和她告別。

發黃的燈光打在他的面上莫名的溫暖，鼻尖似乎還是能聞到清新的茉莉香氣。

大腦中富有節奏的跳動聲似乎帶動了太陽穴，塔西同他揮揮手便鑽回懸浮車裏。

能聽到心跳聲是神經衰弱的表現，太久沒睡覺果然對身體不好。

***

走進飛船，梅洛恩脫力地倒在走廊附近的沙發上。

“殿下。”

“沒事。”他翻了個身，仰頭看着天花板，筆直的線條分裂成數倍，不由得慶幸剛才蒙對了飛船大門，沒當着Alpha的面往飛船外殼上撞。

不得不說，發-情期早期卻使用高濃度抑制劑實在是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