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即便人散去了,仍有人在議論紛紛。

“世上真有兩個長得這麽像的人嗎?又不是同胞姐妹。”

“喝那麽多,簡直和男人有的一拼了。”

陸青山看着皮影攤發着呆,想着那日的事,嘴角微微上揚,攤前站着一個背影相仿的姑娘,他快步走上前搭她的肩:“小滿。”

回頭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但那人什麽也沒說,紅着臉走開了。

“陸公子可是在找您那日帶來買皮影的丫鬟?”老板問道。

他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老板指着酒館說道:“前面不遠處不是有個酒館嗎?剛才,有好一群人在那圍着,接着我看到有個女的扶着一個喝的很醉的姑娘從那兒出來,看打扮,與之前您帶的丫鬟有些相像,因為遠了些,臉我沒看清,您不妨去酒館問問。”

“多謝老板。”他快步朝着酒館走去。

到了酒館一問,只有一個包袱留在了那,他确認了确實是小滿的東西,忙問去哪兒了,老板卻搖了搖頭。他只好拿着包袱出門找着,一個個人問過去,順着衆人的指向,他找到了小巷,但已不見了人影,只有一堆污穢和兩件外衣。他聞到了比較重的酒氣,地上還有走路拖地的痕跡,像是三個人的腳印,順着線索他找到了客棧,一打聽,才知道确有三個人要了兩個房間,其中兩人是姑娘家,一個還一身酒氣,其中一個剛出去了,陸青山用捕頭的身份問到了房間,便上樓去找,卻不想一個白衣男子閉着眼倚在門口,他一眼認出是離江。

“離江,小滿在裏面嗎?”

見離江不回答,陸青山準備推門進去,卻被離江一把攔下。

“讓開。”

“奉主人之命,誰來也不放。”

“你是想要動手了?”

“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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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擺好架勢,剛從外面回來的顧溪昭喊道:“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她走到陸青山面前伸手要打他,卻停了下來:“陸青山,我把小滿放心托付給你,你給我的就是這樣的小滿?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她變成你想要的人形,你這樣,我要把她帶回山上去了。”然後推門進去,回頭說道,“離江,不準他進來。”說完關上了門。

陸青山站在門口看着離江又看了看房間,便和離江一樣靠在了門邊。

顧溪昭擦着小滿的臉和身子,看着門外的兩個“門神”影子,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你怎麽就能對這麽個傻小子動情了呢……心疼死我了,這麽傷心,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那麽自私讓你變成人了……不讓那家夥如願。”

小滿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她知道陸青山肯定對自己也是認真的,但總是不想好好跟他吵一架,就在他家住了沒幾天就吵了兩次了,還能不能走到最後啊……她轉過身背對顧溪昭說:“小昭,謝謝你,我想睡了……”

“哦,那我也睡了,你別想太多,好好睡。”她替小滿整了整被角。

“嗯。”嘴上雖這麽說,她卻一整夜都沒睡着,清晨很早便起來了,輕輕地打開了門,見陸青山坐在了地上,靠着門邊睡着了,小滿蹲在他面前替他蓋上了自己身上披的外衣,她不禁想要碰碰他的臉,卻又止住生怕弄醒了他,收手準備回房,被陸青山一把拉住,她猛地轉頭吃驚地看着他,他睜開眼不敢正視她,說道:“對不起,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小滿心裏突然一緊,現在看到他就難過的不行,“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以後的路大概也沒辦法走下去了……之前的一切,只當是一個丫鬟為你做的吧……”

陸青山起身看着她,吻住了她,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離江斜眼看着他們,嘴角微微揚了下,繼續閉目養神。

小滿想掙紮開卻無果,許久,他抱住了她說道:“你怎麽能是丫鬟……事不過三,我再也不會有第三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帶女的進府,也絕不進女人的房間,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滿剛想開口,他便站不穩了,向後了兩步靠在了門上,小滿撐不住一個壁咚在了他面前,但是她只能看到陸青山的下巴……

陸青山喘着氣擡手摸了下額頭輕輕推開了小滿:“怕是受涼了,你回房吧,小心被我傳染了。”

顧溪昭被門外的聲音吵醒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誰?!”然後看了看發現門開着,她回頭看了眼小滿不見了,衣服都沒披就往門口走去,小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到底要不要管他,明明自己還沒原諒他,可把他放在這萬一真的病了怎麽辦。恰巧顧溪昭出來了,小滿問能否讓離江把房間讓給陸青山用用,離江默不轉身離開了,顧溪昭滿臉不樂意,但也沒辦法,便帶他去了離江的房間,躺下的陸青山開始有些昏迷了,小滿給他敷了冷巾便回房間穿好衣服出去找大夫了。

走在路上,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小滿有些尴尬,不知道昨晚做了什麽,連忙加快腳步去醫館請了大夫,聽說是陸公子生病,大夫便快步趕去了客棧。一番診治後,說是因為夜裏溫差太大,導致的風寒,休息幾日,喝點藥便好了。小滿這才放心下來,但是身無分文的她,有些面露難色地問大夫是否可以賒賬時,大夫先是一愣,然後笑道:“無妨,給陸公子看病是老夫的福氣,看到少夫人如此上心,老夫也替公子欣慰。”

“大夫,錢我會給你的,不是以陸家少夫人的身份,”小滿苦笑了下,“銀子我會親自送過去的,還請大夫相信我。”

“好,好,既然姑娘這麽說了,老夫就先回去了。”

“大夫慢走。”

顧溪昭從外面拿了盆新的冷水進來走到床邊:“真想一盆水潑上去,小滿你竟然還心軟,他這跟負心漢有什麽區別。”

小滿嘆了口氣:“不說了,這次去秋楓山,你有什麽想法嗎?”

顧溪昭連忙放下臉盆拉着他坐到一邊:“本來我也是想去秋楓山的,可師父硬是不讓我下山,後來虧了陸青山那封信我更加要下山了,師父拗不過我,說,如果我不平安回來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然後我就下山了,對了,我聽說,秋楓山有個古墓,裏面有個神器可以聚人三魂七魄,我想借來給我師兄用。”

“這麽神奇的東西,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嗎?”

“只是,容顏不老,而且只能在古墓裏生活,也就是人們口中說的,守墓人……”顧溪昭神情有些失落,“我真的不想讓師兄這麽年輕就死了,大不了我每天都去古墓看他,陪他吃飯、說笑,告訴他外面發生的一切。”

“小昭……”小滿抱住了眼前這個看似堅強卻脆弱得像座卡片堆成的塔的女孩,“人生就這麽一次,該做的還是要做,只是,你問過柏祎的想法了嗎?我覺得這種神器肯定不會輕易就能弄到,否則守墓人不是泛濫了。”

顧溪昭坐正看着她說道:“我一定會弄到的,師兄肯定也想和我多相處些日子的,小滿,你那麽聰明,就幫幫我吧!”

小滿微笑着點了點頭。

“水……”陸青山迷迷糊糊地嘴裏蹦出一個字來。

小滿連忙去倒了杯水,然後艱難地扶起他:“來,喝水。”

顧溪昭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不知道你之後萬一碰上第三次……”

小滿瞥了她一眼,她乖乖閉上嘴不再說話。

陸青山醒了過來握住小滿的手:“小滿……”

“嗯?”

“咳咳咳……”

小滿連忙幫他撫背順氣:“有什麽話病好了再說。”

“不,我要現在說,”他臉色蒼白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原諒我,不想跟我回去,我便不吃藥……”

“嘿,你這人,小滿對你這麽好,你還威脅她!”顧溪昭急得走到他面前生氣地說道,“你不吃就不吃,小滿反正還沒嫁給你,死了也不用守寡。”

“小昭!”小滿趕緊示意她別說話了,“你去隔壁,我一會兒來找你。”

顧溪昭瞪了他一眼,出門把門帶上了。

等她走後,小滿替陸青山擦了擦汗:“你給我點時間……”

“我已經讓人把秋兒送回去了,我們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我怎麽可能暈了還能做……做那些龌龊之事……”

“可上次你可還記得你可是一身的胭脂香,臉上嘴上都是她的紅唇,你說沒發生過什麽?”小滿說起來就難過,哪怕真的是沒發生,那也感覺心裏那道坎過不去。

“我,我冤枉啊!咳咳咳……咳咳咳……”他急得跪在了床上,“平時是我聽堂下的百姓喊冤,如今我真的要對你喊冤了,我發誓,我真的清清白白,若是負了你,讓我被亂箭射死。”

小滿笑了一下:“你一個受人尊重的堂堂陸家大公子竟然跟我下跪,我何德何能……何況,這青天白日天下太平的日子,怎麽可能亂箭射死,我和小昭這幾日會住在客棧,等從秋楓山祭祖回來以後,我再告訴你回不回去,也就耽誤你這幾日的時間,夫人和老爺那兒,我還會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和你們一同去祭祖,你也別太自責了,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只不過是我不樂意罷了,若是日後你要娶妾,不如先休了我可好?……哦,我可已經不是未來的少夫人了,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她起身整了整衣襟,“這個身子有你和小昭的血,有一半是你的,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跑腿打雜,什麽都可以。”

“小滿你就別生氣了,有什麽話我們回去說,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我們可以商量,”陸青山下了床有些暈眩,小滿連忙上前扶住他,他趴在了小滿的肩上喘着氣,“玉佩和簪子我都帶來了……就在我身上,我是來帶你回去的,你若不跟我走,那我就這麽不放開死在你懷裏。”

小滿輕輕抱住了他:“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這樣的粘人……”

“我是斯小滿的貼身侍衛,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皇上都沒你重要……”陸青山說完,在她肩上睡了過去,小滿支撐不住重量,踉跄着向床上倒去。

“咚!”一聲悶響,小滿被重重壓在了床上。

“陸青山……我快喘不過氣了……快走開……救命啊……”小滿用近乎虛弱的聲音喊道。

顧溪昭破門而入看到這一情形指着陸青山破口大罵:“陸青山,你個好不要臉的!給我從小滿身上走開!!!”然後用力去把他搬開。

小滿從床上艱難地坐了起來:“還好小昭你來了……我差點就被壓死了……”

“他是不是想要非禮你?”顧溪昭警覺地說道。

小滿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哎你別笑啊,哪裏好笑了,你可是被非禮了啊……”顧溪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看着她。

“他是突然睡着了,然後我撐不住他,就倒下去了。”小滿和顧溪昭合力把他搬回床上,小滿給他蓋好了被子,“小昭,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問你借些銀子,然後去一趟醫館,抓些藥來,再這樣下去,他恐怕真的會半條命沒了。”

“我已經讓離江去抓了,應該已經到了,我去找廚房煎一下。”顧溪昭走了兩步回頭說道,“你幹嘛這麽費心,讓陸家的人帶他回去不就好了,還在這兒躺着,多不方便。”

“現在帶他出去,豈不是讓人說閑話。”小滿給他換了冷巾便和顧溪昭一同去煎藥了。

陸府——

“不知道公子有沒有找到姑娘……真是急死了。”秀兒在門口左顧右盼的。

“老太爺。”突然門口傳來了下人們此起彼伏的聲音。

一會兒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進來了,這就是陸家的長者,一般都在丞相府與軍機大臣府間走動,時常不在家,這清明了便回來了。

秀兒連忙低着頭走到一邊:“老太爺您回來了。”

“這祭祖,青山總該回來了吧?把他給我叫出來讓我看看。”他跟身旁管家說完便朝廳堂走去。

“是,老太爺,我先去通報一下老爺夫人,秀兒,你去把少爺請來。”管家對秀兒使了個眼色。

秀兒立馬反應過來回道:“是,奴婢這就去。”然後等老太爺走遠後,她忙跑去對幾個家仆說,“快去把少爺找回來,不然老太爺該怒了。”

“好,快走。”

秀兒則和一群人一并出了府,四處打聽着陸青山的下落。

“爹,您回來了,回來也不早些讓人告訴我們,這都沒出門去接您。”陸老爺和陸夫人一人一邊扶着他坐在了堂上。

老太爺四周打量了下點了點頭:“這我不在的日子裏,可有大事發生啊?”

“呃,這個……”陸老爺看了一眼陸夫人。

“吞吞吐吐的,有何事不能爽快地說出來?”

陸夫人微笑着對老太爺說道:“爹,青山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前陣子帶回來個姑娘,這姑娘冰雪聰明,處處為青山着想,也很識大體,青山這孩子也甚是喜歡,我們準備在子钰殿試回來後給他倆把親事給辦了,您看,您是不是留到親事辦完再去京城啊?”

“哦?有這事?”老太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說道,“這姑娘有這等能耐,能讓你們把楊家的婚事給退了,是哪家千金啊?”

“這……”陸夫人一下子答不上來,看着陸老爺。

陸老爺想了想:“這身份嘛……這身份……”

“嗯?”老太爺覺得有些不對勁,“莫不是平民百姓的女兒?”

“這身份我們也派人查過,但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但青山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們也就沒有再追問。”陸老爺回道。

“這來路不明的人你們也敢讓她嫁進我們陸家!人呢?我倒是要見見這個把我這個大孫兒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有什麽能耐。”老太爺有些生氣,“青山呢!我讓你們把青山叫來,叫去哪兒了!”

陸夫人忙站出來說道:“這姑娘是真心對待我們青山的,青山也是與她兩情相悅,爹,您就別為難他們了。”

“你們都站出來為她說話,難不成你們也被她迷得分不清南北了嗎!”

陸老爺拽了拽陸夫人讓她別繼續激怒老太爺了。

管家走了進來:“回老太爺,大公子似乎是回衙門處理些案子要晚些回來。”

“處理什麽案子,不願去進京考武狀元,在這麽個小地方做捕頭過家家嗎!給我把他叫回來,還有那個姑娘也一并給我帶來。”

“是。”管家看了看陸夫人,陸夫人便跟他走了出去。

陸夫人把管家叫到一邊:“這老太爺一回來就發火,你快去跟小滿說一聲一會兒可別跟老太爺說錯話了。”

管家嘆了口氣:“哎呀,我剛才去過小滿姑娘的房間了,本以為姑娘昨日氣的閉門不出,今日讓人送吃的過去也沒人應,哪知人和行李都不見了。昨日大公子在門前坐到深夜,也不見了蹤影,我剛讓秀兒去尋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什麽?!昨日又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沒人跟我說起啊!”陸夫人急的走來走去。

“……這,這我不能說,小滿姑娘不讓說,也不讓我告訴您和老爺,我心想,這說出去風言風語的講不定會傳成什麽樣,小滿姑娘做的決斷也是有道理的,可不曾想,這人就不見了。”管家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青山呢?青山這孩子怎麽也不見了?”

“大公子恐怕是出去尋小滿姑娘了,我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已經讓秀兒帶了些家仆去找了。”

陸夫人急的都快暈過去了:“這倆孩子真是不消停,這才吵完沒幾天,又吵,看來這親還結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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