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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葉寺——

“師父,門口有個自稱陳将軍的人想見您。”玄虛在慧通的禪房前通報道。

房內的木魚聲落,沒一會兒慧通打開了房門說道:“快,快帶我去見他。”

“是。”

于是玄虛領着慧通去了殿門前,見到身着盔甲的陳将軍,慧通忽然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慧通老頭,你老了……”陳将軍也是故人相見感慨萬千,“一日三秋,這些年你過得如何啊?”

“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不對,你為何還是當時去戰場的模樣?”

“說來話長……”

離江自然是在寺院裏隐去了聲息,在屋頂曬着太陽,遠遠望去,慶山縣看起來有些毫無生氣,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便一躍而下,找到了陳将軍,在其耳邊說道:“我去去就回,日落前在密林見。”

陳将軍點了點頭,慧通待離江離去後,問道:“你是如何跟一個魔物走到一路的?”

陳将軍先是一愣,然後便将事情全盤托出,慧通沉思道:“這可不是好事,不過沒想到鎮魂珠竟有如此力量,若是落入壞人之手,恐怕會引起大災難。”

“所以由我守着鎮魂珠,但現想借貴寺金缽一用。”

“金缽?”慧通一驚,“你要金缽何用?”

“不瞞你說……”陳将軍又将古墓目前遇到之事告知了慧通,但因誰引起他雖不說,慧通卻感覺到了一二。

“老友,雖說我們深交多年,但這金缽是佛門聖物,理應不得外借……”

陳将軍剛想開口央求,慧通又說:“不過,若是我帶物前去,想必佛祖應該不會怪罪,只是,老友這一作為,有悖天意,人死必要輪回轉生,即便沒有危害人間,也不能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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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麽多條人命,都是心願未了無法轉世的,哪怕是慧通你去了,也做不到讓所有人成佛吧?”

“唉……”慧通搖了搖頭,“要我借金缽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能成佛轉世的,就讓老衲送他們一程吧。”

陳将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但你也不能強求。”

就這樣,他們姑且都談好了條件,離日落還有不少時間。

另一邊,離江隐去氣息進了穆王府,正當四處查看的時候,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一拍桌子,掩蓋不住怒氣大聲罵道:“你們真是昏了頭了!讓你們把世子請回來,誰讓你們抓他了!現在好了,人跑了,肯定都躲着你們,世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全都去底下陪王妃!!!”

“王爺請息怒,屬下這就去把世子找回來。”

“找個屁啊找!一群廢物。給我把谷凡給我叫來,讓他去找。”

不一會兒,谷凡走進了書房,穆王爺語氣緩和了些,對谷凡說道:“谷凡,你是世子的貼身侍衛,你去給我把世子帶回來,還有那個姑娘。”

“是,王爺。”

“哎,等等,”王爺将他拉到一邊,“你們上次去古墓,有什麽發現嗎?”

谷凡一愣,回道:“我們并沒有深入進去,機關太多,世子受了傷,便沒有再往前,所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見從谷凡嘴裏打聽不到什麽便讓他走了,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穆英:“你怎麽行事如此魯莽,我讓你去保護世子,你倒好……”穆王爺嘆着氣擺了擺手,“下去吧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鎮魂珠的事?”

“現在你能進古墓嗎?還鎮魂珠,你入口都找不到還想找鎮魂珠?這麽多個人,你連個球都沒見到!”穆王爺沒好氣地瞥了一眼,“不過好在大家都找不到,還有機會,你自己看着辦吧,別給我傷了世子和那姑娘就行。”

穆英眼珠子一轉,一臉陰險:“王爺,屬下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我們可以這樣……”

穆王爺聽罷,應允了。

離江沒有聽得太清,眼看太陽要落山了,他只好先去密林接陳将軍回古墓。

密林前,離江看到慧通并不吃驚,畢竟在他眼裏是個道行高深的老和尚,借金缽這種事情必然會身體力行一同前往,所謂普度衆生吧。

三人一起到了當時出來的地方,不一會兒,鎮魂獸便又打開了入口。

“他們回來了。”芮兒喊道,陳淵和小滿聞聲,也回頭看向空地處。

看到慧通也來了,不知為何,小滿和芮兒都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躲在了陳淵的身後。而慧通雖已年邁,但一雙眼睛還是向小滿直視過來,大概是感覺到了小滿的異樣,陳淵護住了她。

陳将軍帶着慧通走到他們面前,說道:“金缽我借來了,但之後的事,你們就不要插手了。”

即便陳淵心裏有一萬個疑問,也選擇不問,因為他是将軍。

鎮魂獸跳了下來:“帶了個老和尚過來,該不是想把我這一死城的‘人’都給超度了吧?”

“什麽?!”三人大吃一驚。

“也罷,超度了也好,養了這麽一群只能看不能補我元氣的‘人’,我還嫌累得慌。”鎮魂獸坐在了小滿身邊,他自然知道慧通這一來,并沒有超度這麽簡單。

小滿站了出來:“為什麽?不是說借金缽過來只是為了能暫時保住這些人不消散,等找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就還回去嗎?怎麽變成超度了?”

陳将軍嘆了口氣:“這就是條件,”随後又解釋道,“但大師答應了不勉強那些還未了心願的‘人’。”

“不行,我不同意。”小滿說道,“是因為我才弄成這樣的,他們是無辜的,大不了我不出去,我就死在這兒,大家也不用換地方了,反正房子毀了可以重建。”

大家都看着她有些詫異,慧通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

“斯施主,人死必要轉生輪回,這些魂魄本就不該留戀世間,施主何必強求。”

“道理我都懂,可他們也沒做壞事,也沒出過這古墓,沒有影響世間啊!既然互不相幹,你又何必為難。”

“老衲身為出家人,雖慈悲為懷,但助人渡劫轉世輪回乃我職責,我即已答應了老友不勉強,自然會說道做到,若是能超度輪回的,自然就去了,若是仍有執念的,連我也無法助他。”

不知何時,周圍已圍滿了“人”,小滿看着他們,眼裏滿是抱歉,他們之中有人走了出來說道:“其實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不能出去也挺悶的,如果轉世了,即便是投胎到陌生人家裏,對于我來說,也挺好的,命不同,日子不同,講不好我還是哪家名門貴族的孩子。”

“是啊是啊,雖然每年家人都會來見我,但是在這兒我卻只能等,如果有來世,我也許還能常常看見他們,即便見了面也是互相不認識,但這也是緣分。”

“你也別太自責了,經過這些日子,我們大家都想通了,你也是無辜的,你也不能為了別人而活,為自己活吧!”

聽着大家發自肺腑的話,看着大家發自內心的笑,小滿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芮兒握住了她的手:“你看,所有人都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大師,請……”陳将軍後退了一步。

慧通在正中央席地而坐,開始念起了經,慢慢地……慢慢地……“人們”一個接着一個消失了,最後,只剩下了小滿和将軍三人,還有鎮魂獸。

“都……走了……”小滿心裏還是內疚着。

“只剩我們幾個有軀體的了。”芮兒挽着陳淵的手臂,靠着幽幽地說道。

慧通站了起來:“看來,這金缽還真用得上,如果幾位不嫌棄,可以去密林的一處廢廟先落腳,我可以用金缽護你們到那兒。”

離江把小滿拉到了身後讓她別出聲。

“我就不去了,我看這小姑娘有意思,你們三個走吧。”鎮魂獸時時警惕着面前的這個老和尚。

“小滿,你不走嗎?”李将軍問道。

“……”小滿剛想開口被離江拉了一把。

離江冷冷地說道:“小滿本就是可以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的人,不需要跟你們一起去。”

将軍沉思了會兒:“也好,那小滿就交給你們了,有緣再見。”雖已說出口,但仍站在原地遲疑了很久才離去。

小滿悄悄探出頭,卻與慧通眼神撞了個正着,從他眼裏竟讀出了一絲泠冽,她縮回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慧通這才和陳将軍他們一同離去。

等他們離去後,三人面面相觑,許久,小滿打破了沉默。

“我想去見小昭一面。”

“……嗯。”随後離江對鎮魂獸說道,“你要去麽?”

“去啊,自然要去,老子本就是這珠子的主人。”

于是三人便踏上了去找小昭的路,小滿離開古墓的一剎那,地面強烈震動,擡眼望去,地底的古墓已然崩塌成一片廢墟。她垂下眼睑無表情地離開了。

這裏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

他們走了很久,快天黑才到了梨花鎮,卻到處找不到小昭的影子,想着會不會去了穆王府,小滿看了看天黑了,便提議先稍作休息。于是他們在梨花鎮的一個廢棄小屋裏落腳,小滿很快就入睡了,鎮魂獸則守在一旁,離江倚在門邊看着外面的動靜。

鎮魂獸慵懶地說道:“魔界的皇子,竟私自出逃到人間,膽子可真大。”

“呵,想不到你還知道魔界的事,我還以為你就是個耳目閉塞不聞世間事的家夥。”離江冷笑一聲。

“嘁,老子可活的比你久的多了,你還穿開裆褲的時候,老子就已經叱咤風雲了。”

“……”離江揚了揚嘴角不再回話,只是看着天空發着呆。

“不過,說起來,這姑娘的身體可真是個好容器。”鎮魂獸瞥了一眼小滿。

離江自然是不關心這些,只要讓她見到小昭,自己便跟着小昭離開了,這人是死是活已和自己無關,只是……

某小道上——

“怎麽樣?身體沒事吧?”穆邑扶着顧溪昭問道。

她搖了搖頭:“我們先去休息下。”然後兩人便朝着樹林裏走去。

找了個倒下的樹幹坐了下來,穆邑看了看四周,天色暗了,得想辦法生個火,他翻了翻行李:“火折子……火折子……”

小昭把腰間的火折子遞給了他:“用我的。”

“太好了,你等着,我去生火。”他笑着去收集樹枝,多多少少搭起了一堆,生了火後,兩人相視而笑。

顧溪昭心不在焉地輕輕地用樹枝撥着火堆。

穆邑脫下了外衣給她披上,顧溪昭轉頭看着他:“你不冷嗎?”

“不冷,不冷,我是男人,你是病人,我得照顧你。”

顧溪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這麽冰,還說不冷。”她将一半的外衣披給了他。

穆邑臉突然紅了起來,僵坐着。

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穆邑連忙站了起來:“我去找找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買些吃的來。”

“這附近能有什麽呀,你還想回梨花鎮自投羅網嗎?”她拉住了穆邑。

“他們就想要什麽珠子的,我們又沒有,能拿我們怎麽辦?況且我是世子,他不敢動我,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回慶山去。”

“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去。”顧溪昭松開了手。

穆邑蹲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說道:“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顧溪昭向前傾跪在了他的面前,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這樣,兩個人保持這樣安靜地過了半個時辰,穆邑在她耳邊輕輕喚了聲,卻只聽到重重的呼吸聲。他忍着酸痛把她抱到了樹幹上,替她蓋好了衣服,靠在自己懷裏,沒一會兒,自己也沉沉睡去……

皇宮——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見藺陽來請安吶?”寧妃娘娘喝着早茶問道,自打皇後娘娘仙逝,就寧妃娘娘最寵她。

“奴婢這就去鳳陽閣瞧瞧。”

“罷了,今兒聖上也還沒起呢,咱們先去花園轉轉,順便去看看陸捕頭。”

“是。”

還未到陸青山的住處,便遠遠聽見劍在風中揮舞發出的呼嘯聲。寧妃一路上讓人噤聲,不要驚動陸青山。她悄悄來到門前,推門進去,沉浸在練劍中的陸青山并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了,直到他收劍,這才發現門口悄然站着寧妃娘娘,他忙上前請安。

“見過寧妃娘娘,草民太沉迷練劍沒聽見通報聲,還望娘娘恕罪。”

“恕什麽罪呀?是我讓人別通報你的,怕打擾你練劍,”寧妃由女官攙着在院子裏走了走,“聽說藺陽昨晚去你那兒了?”

陸青山遲疑了一下:“是,不過公主是給草民送醒酒茶,随後便走了。”

“你,覺得藺陽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更知書達理了些?”

“公主向來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甚有君主風範。”

寧妃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皇上此次召你上京,意思你應該清楚,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藺陽也到了這個年紀了,該嫁了。”

陸青山沉默不語,見他沒有回話,寧妃便走到他面前在他身邊悄聲說道:“不要讓我和聖上失望啊……”然後便離開去了鳳陽閣。

陸青山行禮目送寧妃離開,他握緊了手中的劍,皺着眉。

來到鳳陽閣,寧妃卻聽聞藺陽私下微服出游并未告知任何人去處,大發雷霆,趕到皇上寝宮叫醒了皇上告知了這件事,皇上馬上派人叫陸青山前來。

“見過皇上、寧妃娘娘。”

“青山,朕現封你為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替朕把藺陽給帶回來,這孩子,身邊就帶了個婢女,連個侍衛都不帶,真是不要命了。要帶多少人你自己安排,務必給我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錦衣衛……指揮使?”陸青山連忙跪下,“草民鬥膽,以我現在的能耐,何德何能可以在皇上身邊做事,恕難從命,但公主,草民一定找到她并護送回宮。”

“朕一言既出,猶如九鼎,若有不從,滿門抄斬!”皇上站了起來,說完便走。

陸青山久跪不起,高公公見皇上走了,便走到他身邊說道:“哎喲,你這是有多大的福分,皇上從來沒有這麽看得起一個人,直接從地方小小的捕頭直接提成錦衣衛指揮使的,你可別把這美差給推了,咱家覺得,比起滿門抄斬,還是好好當個大官來的實在,你說是吧?”

許久後,他随着高公公去領了官服和令牌,心不在焉地去錦衣衛所在的鎮撫司走了一圈後,便心事重重地離開了皇宮,踏上了去尋找公主的路,詢問了鳳陽閣的宮女,只知道昨夜公主看了看月亮便心血來潮要出去走走,其他什麽線索都沒有,他只好先在京城周邊找着,因為自知錦衣衛責任重大,便沒有調動一兵一卒與自己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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