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路上——

“她喝酒了？”

“是，自己在酒莊買的兩壇酒，聞着味兒應該是燒酒。”

“兩壇燒酒？！”陸青山大吃一驚，“她全喝完了？”

“是啊，聽說還說要出家當尼姑了。”

“……”陸青山皺着眉快步趕去了穆王府。

到了小滿房門口，見門鎖着，問道：“為什麽鎖門？”

婢女連忙行禮：“回大将軍，姑娘說要去當尼姑，而且醉的不行，怕她做出什麽傻事，還望将軍贖罪。”

“把門打開。”

門開了，小滿正難受地找地方想吐，一下撲了出去，吐在了門口，陸青山連忙扶着她對婢女說：“快去拿水和冷巾。”

“是。”

小滿吐了會兒，說了聲：“謝謝，我沒事了。”陸青山擦幹淨了她嘴邊的髒東西，扶着她直起了身，小滿頭也沒擡，推開了他，“我沒事……我沒事……你去忙你的吧……”然後往屋裏走，陸青山一把扶住站都站不穩的她，小滿捂着自己的臉，坐在了桌旁趴在了桌上說道，“我真的沒事……別待在我房裏，孤男寡女的……”

陸青山掃視了下這亂七八糟的房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現在也沒法問出來，看到桌上拼好的玉佩，他心疼地把小滿摟進了懷裏，小滿一把推開他連忙站了起來：“別碰我……出去……出……”她這才發現是陸青山，連忙退了兩步，“怎麽是你……”

陸青山站了起來，走向她，小滿連連後退。

“你怎麽了？昨天發生了什麽事？”

小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伸出手攔住了他：“別過來了……就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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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山擔心地看着她：“好，我不過來，你跟我說，昨天發生什麽事了？”

小滿拍了拍自己的臉說道：“昨天，一整天，我都在等你，我也不想聽你解釋你昨天到底幹什麽去了，我一整天，我整整一天啊！都沒有出門，直到晚上，我擔心你是不是有事抽不開身，就去了衙門找你，結果你不在，剛好碰上林笙，他把我送了回來……回到房裏，我以為我出門的這一會兒，你來穆王府找我了，結果……是那個殺手易容成的你……”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陸青山向前走了一步。

“別過來！”小滿後退了一步，她看着陸青山，咬着嘴唇，“……然後……然後我把他綁起來去衙門想報案，但衙門已經關門了，我就轉頭去了陸府，但就暈在了陸府附近，醒來的時候，就是今天了……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

“你聽到了什麽？”陸青山看着她的眼睛，小滿卻避開了。

“我什麽也沒聽見……”小滿輕聲說道。

“小滿……”

小滿捂住了耳朵：“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聽你說話。”

陸青山一把拉過了她擁入懷中，無論她怎麽掙紮，他都不松開。小滿在他懷裏委屈地哭了出來，他撫着小滿的頭發一言不發。

許久，小滿停止了哭泣，陸青山替她拭去了眼淚，溫柔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我應該讓人告訴你我在哪兒……”

“不用了，以後我不用你保護了，你不在的這兩年，我還是過得好好的，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小滿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我用漿糊拼好了，雖然可能沒一會兒又會裂開，但是，也算是完璧歸趙了。”

“我們一路走來，你就這麽放棄了？”

“我不想放棄，但是我不得不放棄。她是個人，我是個魂，本來就沒法比。她還能活好多好多年，和你一起白頭偕老，我也許明天就消失了，對你、對伯父伯母他們都不公平。他們應該也想過，安安穩穩的樂姑娘更适合陸家。我不在的兩年，陸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日子也過得很美滿，而我一出現，就讓陸家亂七八糟的，我活在這世上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怎麽能讓我再去禍害別人呢……”小滿摸着他受傷過的胸前，“如果我沒有出現，你也不會受傷，如果我不去查案，你也不用殺人，如果不是我暈在石棺那兒，伯母就不會知道我活着……都是我……”她苦笑了下，“這麽一說，我感覺我真的像是個瘟神。”

“這都不是你的錯……”

“陸青山，我真的是個瘟神，你當時為什麽就要遇見我……如果當時你就當一笑而過，我們就什麽都不會發生，可能現在就只是個朋友……”

“我不後悔……”陸青山微笑着看着她，“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怎麽這麽傻……”小滿哭笑不得，“你家人現在就算接受我，心裏這道坎是永遠都過不去的，這個疙瘩永遠都在，我不想看到他們為難的樣子。況且，這兩年，樂姑娘已經和你的家人一樣了，我去了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兩年算什麽，我們以後還有幾十年甚至百年，我一直陪着你。”

小滿感動得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幹嘛對我這麽好啊……以後你要是不在了我怎麽辦啊……”

陸青山溫柔地摟着她的腰說：“那我帶着你一起走，天涯海角，哪裏都帶着你。”

“那你沐浴更衣也帶着我嗎哈哈哈哈哈哈。”小滿擡頭看着他笑道。

“你這個小色鬼，”陸青山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快洗洗幹淨，看你這一身酒味。”

小滿聞了聞自己然後說道：“你這就嫌棄我了？”

“你洗不洗？你不洗我幫你洗了。”陸青山說着就要脫她衣服。

“我們還沒成親，你想幹嘛？”小滿捂着自己胸前。

“那你快去洗。”他把小滿推到屏風後，然後喊了婢女過來加熱水，他收起房裏的繩子和□□，等她們加完水離開後，再拿到手上仔細看了看。

小滿快脫完了才想起藥粉沒拿，她披着一件外衣蹑手蹑腳地走到梳妝臺前翻找着藥粉，找到了剛回頭，發現陸青山還在房裏，而且正看着自己。她條件反射地把藥粉藏在了身後，然而衣服卻滑了下來，她火速撿起往胸前一裹，但鎖骨到脖子的那段皮膚還有手臂上若隐若現的痕跡卻掩藏不了。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陸青山走了過來。小滿低下了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等着他的責問。

他的手撫過了小滿的脖子，到鎖骨到手臂，臉上流露出的都是擔心，小滿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我只是……”

陸青山手指輕輕搭上了她的唇，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所以，你為了不讓我擔心，寧可離開我，把我送給別的女人……”他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傻姑娘，不管你變成什麽樣，這輩子，你就別想推開我了……”

小滿捏着手中的藥粉，心情複雜得不知所措，她小聲地說道：“我要去洗……”

“哦，我忘了，”他連忙松開了小滿，把她扶到屏風那兒，“去吧。”

小滿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要偷看。”

“不看，不看。”他捂上了眼。

小滿把藥粉倒進了浴桶裏，快速鑽了進去，抱膝坐在裏面，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跡正在慢慢地消失，明天是第八天了，顧溪昭若是還沒有回來，只能去嶺藍山了。

“小滿……”

“嗯？”

“我們成親吧。”

小滿愣住了，沒有立即回答他，兩個人背對背沉默了一會兒。

“我明天來接你，你好好休息。”陸青山整理着房間裏的東西，放好後，他離開了。

小滿忙回頭想告訴他，但他已經關門離開了，只好作罷。

翌日，小滿一早便留了字條出門了，臨走前還告訴了門口的守衛自己的去向，生怕又出現他找不到自己的情況。

“糟了，我一個人沒來過啊……”小滿走到嶺藍村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致命的一件事，沒有好好一個人走過嶺藍山，根本沒辦法順利找到顧溪昭的院子。她看着一片祥和的嶺藍村，決定進去找個人帶帶路。

但剛進去，便發現林笙帶着捕快在村裏問着什麽，臉上還帶着笑意，小滿朝邊上看了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躲一躲的，但還是被他早一步發現了。

“林簫？”他朝小滿走了過來，小滿一驚，然後尴尬地笑了笑，他問道，“你怎麽來這兒了？”

“呃，我……我就是……随便轉轉。”小滿支支吾吾地說着。

“正好，我這兒剛忙完，我陪你。”

“不、不用了，你忙你的，我先走了。”她掉頭就要走，被林笙一把抓住了手腕，小滿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到他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

“沒事，我陪你，你要去哪兒？”

“……”小滿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抓着，有些語塞。

“走吧。”就這樣，小滿被拉着出了嶺藍村。

走了一段路，小滿甩掉了他的手：“我自己會走，你走吧。”

林笙笑着看着她說道：“你怎麽了？”

“你別裝了。”小滿退了兩步，準備逃跑。

“你怎麽了林簫？裝什麽？”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既然不殺我，為什麽還要接近我？難道你要殺陸青山？”小滿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驚到了。

林笙的表情漸漸凝固了起來，問道：“出什麽事了？什麽殺人？殺什麽人？”

小滿看着他一臉恐懼，頭也不回地跑了，昨天因為不高興，所以這件事完全忘記告訴陸青山了，他會有危險，她提着裙擺快步跑着，路過的人都驚呆了。不知跑了多久，小滿才跑到衙門，喘着氣問道：“陸……陸……”

“路？鹿？”捕快愣了愣，“什麽路？”

“陸将軍……在不在？”

“哦，陸将軍說是回府裏拿個東西，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滿站在門口平複了下呼吸，又提起裙擺朝着陸府跑去。

陸府——

“青山！”小滿喊着要進府，卻被門口的家丁攔了下來。

“小滿姑娘……你不能進去。”

小滿驚訝地看着他們：“為什麽？為什麽連進都不讓進了？我已經變成你們陸府的門外客了嗎？”她瞬間心涼了一截。

“對不起，陸姑娘，這是老太爺的命令，我們也不敢違抗。”

小滿深呼吸了一下：“那我不進去，麻煩你通報一聲陸将軍，我有急事找他。”

家丁互相看了一眼，無動于衷，小滿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陸家就這麽讨厭我嗎？快去通報啊！人命關天！”

“誰啊？這麽吵。”陸夫人路過門口的時候走出來看了一眼，見到小滿時驚訝地合不攏嘴。

“伯母。”小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陸夫人左看右看，連忙出來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說道：“你身子沒事了？這孩子，真是擔心死我了……讓我好好看看……唉……真是受苦了。”

“伯母，我今天來，是想告訴青山案子的真兇是誰，然後讓他小心……”她突然意識到，不能讓他們提心吊膽的，“總之，能不能讓我見見他？”

“小滿啊……這，老太爺這陣子還在氣頭上，委屈你先回穆王府住一陣子，等老太爺去京城了，我再把你接回來，好嗎？”

小滿猶豫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好，但是我現在想要見青山，可以嗎？”

“現在青山被老太爺叫去說事兒了，一時半會兒可能也出不來，你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轉達給他。”從始至終，陸夫人一直握着她的手沒有松開，小滿抿了抿嘴考慮了一下。

“不了，這事兒只有我跟他說了才行，我在門口等他吧，您也別告訴他我在等他，以免他一時沖動跟老太爺鬧不愉快，”小滿抱了抱陸夫人，“天有點涼，您快回去吧。”

“我給你拿件衣裳來。”

“不了，不用了，如果被老太爺知道了，肯定大發雷霆，您別管我了，快去吧！”小滿将她攙扶到門口，笑着送她進去了。

“我們會接你回來的，你要好好的啊！”陸夫人一步三回頭地說道。

“嗯。”小滿點了點頭。

目送她進去以後，小滿便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雖然有些陽光，但伴着風吹着她還是有些涼，快要入秋了吧，她搓了搓手臂給自己制造些溫度。家丁看着她這樣，嘆息不已。在這兒守着，好歹林笙也不敢大搖大擺地走正門進去。

她忍着肚子餓，拒絕了陸夫人送出來的吃的，在門口時而站時而坐，一直等到了傍晚，她坐在門口，餓得她靠在牆上打起了盹。直到陸青山急匆匆地出門準備去穆王府找她時，發現了牆邊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連忙扶起小滿：“你怎麽坐在這兒？”

“……嗯？”小滿睜開眼打了個哈欠，“你總算出來了，我都快凍死了。”她抖了抖身子，陸青山連忙把外衣脫了下來給她披上，“好暖和……”她笑了笑，裹緊了衣服。

陸青山回頭問家丁：“為什麽不讓她進去？她是誰你們不知道嗎？”

“小的知錯，可……”

“別為難他們，他們也是按規矩辦事，等到你我就很高興了，走吧，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小滿拉着他就走。

“你等了多久？”他們走在路上受着衆人的目光洗禮，陸青山問她。

“沒多久，也就一天吧。”她笑了笑。

“一天？你為什麽不讓他們通報一聲？”

“別鬧了，你看你現在的處境，我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小滿拉着他去了那家兩年前吃過的面攤，“我要吃面，你付錢。”

“吃面？你不吃點好的嗎？這面才值幾個錢，你不打算宰我一頓以慰勞你等我一天嗎？”

“我就要在這兒吃，你不吃你把錢給我我一個人吃。”小滿嘟起了嘴。

“吃吃吃，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他扶着小滿坐下，“老板，兩碗面。”

“好嘞~”

陸青山問道：“你等我一天是要跟我說什麽？”

“……”小滿看了看周圍，然後俯近他耳邊說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什麽？！”他一驚。

小滿繼續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房裏的那些東西？”

“□□和繩子？”

小滿點了點頭：“是林笙。”

“？！”陸青山一驚，“怎麽會是他？”

“我揭開面具的時候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也沒想過是他，我還一直以為是谷凡，所以，很可能也是易容成谷凡去殺的人。”小滿見老板端來了面，便扯開了話題，“哎，你還記得我們兩年前在這兒吃的面嗎？”

老板笑眯眯地看着陸青山和小滿說道：“老朽果然沒看走眼，将軍和小滿姑娘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記得老朽當年說的，若是姑娘在身邊，定順風順水，逢兇化吉嗎？”

小滿偷笑了一下，吃着面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難不成你忘了？”

陸青山轉頭看着她：“所以你帶我來吃面是為了讓我想起兩年前的事？”

“我只是帶你來吃個面，什麽目的都沒有。”小滿低頭吃着面。

陸青山看着她，自己也吃了口面，然後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起了兩年前的事情，他這才想到，這麽多逢兇化吉的事，全是她挺身而出才……想到這裏，他突然好想抱抱她，手剛伸出來，小滿叼着面看着他：“你幹嘛？吃面啊，你不吃我可吃了。”

他只好收回了手捏了一下她的臉：“你吃那麽多吃胖了我可不要你了。”

“那我就吃的胖胖的，看你還要不要。”小滿大口吃了一口。

兩個人吃完後一路上閑聊着逛着，夜色降臨，燈都亮了起來，路上人來人往，其樂融融的樣子。

小滿和陸青山手拉手走在路上，路過的人都跟他們笑着打着招呼。

忽然，只見銀光一閃，小滿轉身一把抱住了他，她一聲悶哼。陸青山轉過身來笑着看着她說道：“你害羞了？怎麽突然抱了上來……”他抱了抱小滿，小滿抓着他的衣服臉埋在他身上，他感覺自己的手濕濕的，便看了看，不禁睜大了眼，小滿開始發抖。

“你挺住，我帶你去找大夫……”陸青山把衣服包住了她的傷口，抱着她去了醫館，大夫讓他進到裏屋救治。

“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她，要什麽藥材你告訴我，我去弄。”陸青山滿手是血，對大夫說道。

“将軍放心，對付刀傷我還是很在行的，您在外等候，好了我會出來告訴您。”

“我能在裏面陪着她嗎？”

“将軍，您若是一定要看，請在一旁，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過來。”

“好。”他走到小滿身邊，握着她的手，“小滿，我在這兒，你別怕，大夫醫術高超，他會救你的。”

“将軍，請讓一讓，我要開始了。”

陸青山只好走到一旁，看着他們對小滿的傷口進行處理，小滿用發抖的聲音說道：“我要……回去……青山……帶我回去……”然後便痛暈了過去。

陸青山擔心地想上前，被助手攔了下來。

“這……”大夫面露難色。

“出什麽事了？！”陸青山問道。

“這刀傷，有劇毒，我這兒沒有解藥，只能先将能排出的毒先排出，緩一緩，再去采藥制藥，恐怕要兩日，不知姑娘能否捱過去……”

“什麽？！”陸青山一把推開他們，看着她腰間那慢慢變紫的傷口，“拿杯水過來。”于是他用嘴一口一口地将毒吸了出來，接着讓大夫先按刀傷止了血包紮了起來。

看到小滿的頸部已經開始出現暗痕了，陸青山連忙用自己的衣服給她蓋上，然後抱了起來，想帶她先回穆王府。

“陸将軍，你這是幹什麽？”大夫攔住了他，“這傷還沒穩定下來，燒也還沒退，不宜走動啊！”

“你直接把解藥送到穆王府去。”說完，他便抱着小滿離開了醫館，走小路去了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