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1)

一路上，小滿都護着書信和玉佩擔心地沒有說話。

顧溪昭一邊安慰着小滿，一邊時不時地看看外面，穆邑則是騎着馬在外同行。

皇宮裏，衆人瞞着太皇太後，在暗地裏找失蹤的小滿，包括朱倏然。

“藺陽姑母！”他急匆匆地沖進了藺陽的鳳陽閣。

“你這孩子，”藺陽雖說是朱倏然的姑母，但因出生較晚，與他年紀相差并無太大，她正摘着重重的頭飾，“這麽急匆匆的，又要找姑母放煙花嗎？”

“姑母把小滿帶去哪兒了？”

藺陽的手遲疑了一下，又繼續摘着耳環：“小滿？放煙花之前，她就不在我這兒了呀，她說去找你了，沒找見嗎？會不會是迷路了？畢竟這宮裏這麽大個地兒。”

“不可能，我帶人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沒找到，難不成這宮裏還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嗎？”

藺陽将耳環放下後，站了起來：“所以，你覺得是姑母把她藏起來了？她可是你的人，我藏她作甚？姑母喜歡的可是男人，”她走到了朱倏然面前，“一個姑娘，丢了便丢了，聽見她不見了，我還挺高興的，至少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她冷笑了一下。

朱倏然看到這樣的藺陽出了一身冷汗，從前認識的她不是這樣的，兩人因為年紀相差不大，像姐弟一樣一起長大，她一直很疼愛自己，可今天的樣子，卻着實讓他害怕。

看着他那受驚的樣子，藺陽笑着說道：“聽你皇爺爺說，這小滿可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怕不是什麽妖魔鬼怪，神出鬼沒也不足為奇，說不定她正在哪兒看着你呢。”

“你胡說！小滿姑娘才不是妖魔鬼怪！我去找皇爺爺！”說着就往外跑。

“你找你皇爺爺也沒用，”她叫住了朱倏然，“因為，他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他聽完便跑着離開了。

“……”藺陽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情，苦笑了一下，閉上了眼，“對不起，倏然，這世上對我們皇家就是這麽不公……”

皇上自然是知道她不見了，他下令全城戒嚴，要把小滿找出來，當朱倏然問起他的時候，正如藺陽所說，只字不提小滿的真實身份，令他陷入了小滿真的是妖魔鬼怪的懷疑中。

他一個人垂頭喪氣地走在宮裏的小道上，在轉角處與人撞了個正着，那人“哎喲”了一聲，險些摔倒在地，虧的他手快拉住了。

“你瞎了眼了啊！撞到我們家貴人也不賠禮道歉！”

“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一時沒注意……”朱倏然連忙道歉。

“不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程襄擡起頭，借着燈籠的光，看到了他的臉，“這位公子，有些面生，是這兒新來的差役嗎？”

“哦我……”朱倏然剛想表明身份，卻又咽了回去，也許就是因為告訴小滿自己的身份，她才離自己而去的，“我……我是剛進來給禦膳房打雜的。”

“不過，禦膳房可不在這兒，你是走丢了嗎？”程襄又輕聲問道。

“我剛來宮裏，不是很熟悉，就随便轉了轉……”

“這兒是後宮的方向，要是被人看見了不好，我帶你先出去吧。”

“哦，好。”

于是朱倏然跟着程襄走着，一路上，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讓程襄十分在意：“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

“貴人是何時進宮的？”朱倏然回問道。

“你一個小小的下人，膽子可真大，敢跟咱們貴人這麽說話。”那個叫玲兒的再次管不住自己的嘴。

程襄嘆了口氣：“玲兒，若是真有人欺負我，你盡管生氣便是，我這正好好地跟他說話呢，”然後她對朱倏然笑道，“玲兒這是新來的宮女，生怕我受欺負，若是讓你不高興了，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貴人不必在意。”

“剛才說到，我是什麽時候進的宮……其實我進宮才沒多少日子，別說你了，我也不太熟悉這宮裏，生怕去錯了地方，惹來禍端。”

朱倏然一愣：“這地方真這麽可怕嗎？”

“說起來，之前，我在花園遇到了一個姑娘，你知道那個邊上有桃樹的那座橋嗎？那位姑娘仿佛也是心情不太好，在那橋欄上坐着，我生怕她被我吓得掉下去，便沒有出聲，不過玲兒說，那姑娘是準皇太孫妃，”她笑了笑，“不過，那姑娘一絲架子都沒有，讓我以為是玲兒認錯了，她離開前告訴我，讓我不要争不要搶，才能在這宮裏活得更久些……也是，我當時進宮，是爹娘硬塞進來的，若不是為了逃了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的婚，我可能還是在宮外念念書繡繡花，但如今既然進來了，我便要好好在這宮裏活下去……呵呵，我怎麽能跟你說這麽多……萬一隔牆有耳，恐怕我也活不過多少日子了。”

“小滿……”朱倏然輕聲念道，“你也是怕這宮裏的明争暗鬥麽……明明我可以保護你……”

“你說什麽？”程襄回頭問道，“我沒有聽清楚。”

“沒什麽，”他笑笑，“那，你想嫁給皇上做娘娘嗎？”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畢竟皇上的面我都沒見着，更別說嫁了……說是享受榮華富貴，可來這兒的日子，我感覺終究還是宮闱外的世界自由。”

“如果有朝一日，我可以選妃了，你願意嫁給我嗎？我來保護你。”朱倏然攔在了她面前。

“……什麽？”程襄和玲兒都驚了，眼前這個少年在瞎說什麽胡話。

“你叫什麽名字？”

“程襄。”

“程襄？好，我記住了，你就送到這兒吧，太晚了，女孩子在外小心些好。”朱倏然微笑着離開了。

程襄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下：“這樣安慰我的人，他還是第一個……走吧，我們回去了。”

“是。”

過了兩日，宮裏，準皇太孫妃憑空消失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程襄也不例外。

“……她連皇太孫妃都不願意做了，玲兒，你真的誤會她了。”她坐在小池邊喂着魚對來報信的玲兒說道。

“她不是傻了吧？還是說被什麽人給殺了……”

程襄手一抖，魚餌撒了一大片：“被人……殺了……”

“小殿下駕到——”

聽見小殿下來了，她們連忙跪下行禮。

“參見小殿下。”

“起來，快起來。”朱倏然扶起了程襄，“你們都起來吧，跪着多疼。”

程襄看到他的時候大吃一驚，連忙抽回了手：“小殿下。”

“念聖旨吧！”他對一旁的高公公說道。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貴人程襄，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淑德含章，着即冊封為襄妃，賜予皇太孫朱倏然為妾，欽此！”

朱倏然看着程襄一臉得意：“我說了吧，我會娶你的。”

“襄妃娘娘，接旨吧……”高公公把聖旨遞了上去。

程襄跪下猶豫着接過了聖旨：“謝陛下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兒開始，娘娘就得搬去鎏毓宮住了，有什麽要打點的，您盡管吩咐，這是去鎏毓宮服侍您的小城子，您吩咐他便可。”高公公吩咐完後，就離開了。

“娘娘，奴才小城子，見過娘娘。”小太監有些緊張地朝她行禮。

程襄握着聖旨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感覺這一切有些突然，畢竟進宮才沒多久。

“以後，我就叫你襄兒了。”朱倏然笑着說道，“走吧，我帶你去宮裏轉轉。”

雖說朱倏然這兒的事告一段落，皇上卻仍不信這個邪，暗中讓人把鎮撫司關押着的殺手又放了出來，去到處尋找追殺小滿，這次必須成功，如若不然直接自盡。

得知消息的穆王爺也暗中派出了人去找尋小滿的下落，若是被殺了，便直接搶奪鎮魂珠。

回到慶山的小滿、顧溪昭和穆邑一行人，一落腳，便去了陸府。慶幸的是，老太爺也在陸青山走後沒多久回了京城，小滿和顧溪昭順利進入了陸府。

“世子妃駕到——”

一聽是世子妃來了，衆人都出來迎接，顧溪昭擺了擺手：“你們都去忙自己的吧，我找陸老爺陸夫人有些事。”

“世子妃，有失遠迎，失敬失敬。”陸老爺趕了出來，身後跟着陸夫人。

“陸伯無需多禮，我把小滿給你們帶回來了，”她拉着身後的小滿到他們跟前，“你們先別急着問她這副打扮，我們進去說。”

然後他們便進了大堂，讓管家在門口守着別讓人靠近，然後關上了門。

顧溪昭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他們，小滿也補充了一些，最後，小滿拿出了陸青山的信交給了他們：“這是青山讓我帶回來的信，如果沒什麽事，他明日應該就到了。”

陸老爺展開了信看了起來，欣慰地露出了笑容：“好、好，快，夫人，我們連夜布置，明日便辦喜事！”

“明日？”陸夫人拿過信看了一遍，“明日不知是不是個好日子。”

“擇日不如撞日，就別挑了，這倆孩子兩情相悅，一起經歷了多少磨難，不能再等了，等明日青山回來，便拜堂成親！”看着他們如此高興，小滿懸着的心卻還沒有放下，她擔心陸青山會不會安全回來，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萬一皇上讓人來抓他了。

“小滿？”顧溪昭碰了她一下，她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連夜趕路太累了嗎？”

小滿微笑着搖了搖頭：“對了，樂姑娘呢？”

“她師父來信召她回去傳承藥館，已經回蓬萊的師父那兒去了，”陸夫人撫摸着她的臉說道，“孩子，跟着我們家青山，你受苦了。”

“沒什麽苦不苦的，只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小滿微笑着說道，“不知道皇上還會不會派人追殺我，說實話，我怕連累你們，雖然我很想很想很想嫁給他，想和他在一起，但是……”

“乖孩子，別擔心，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有老太爺在皇上面前給咱們陸家撐着，陸家不會有事的，我們也會保護你的，別怕，啊。”陸夫人抱了抱她安慰道。

小滿含淚點了點頭。

“秀兒！秀兒！”陸老爺喊道。

“來了來了。”秀兒跑了進來，見到小滿時先是一愣，然後走到陸老爺身邊，“老爺您找我？”

“風風火火的，你幹嘛去了！”

“聽說小滿姑娘回來了，我去給她打理房間去了，”然後她四下看了看，“小滿姑娘呢？”

小滿笑出了聲：“才兩年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你怎麽這副打扮？……你去做花魁了？”

“好了好了，快帶姑娘去洗洗換身衣裳，我得吩咐人連夜布置咱們陸府，明日好辦喜事。”陸夫人催促道。

“要辦喜事了？！大公子回來了？姑娘要成少夫人了！太好了！姑娘我帶你去洗洗，給你接風洗塵。”秀兒便拉着小滿跑出去了。

“陸伯父、伯母，雖然說這話有些不是時候，但，若是小滿有一天真的不見了，你們還會想念她，待她如家人嗎？”顧溪昭看着他們說道。

“會，除非我們死了，都會待她視如己出。”

顧溪昭笑了，她放心了。

但就這句話就好像一個開始一樣，接下去，小滿的命運來了個大轉折。

這一天，陸府上上下下忙着裝扮整個陸府，喜服倒是早在兩年前便已備好，第二日的婚宴，萬事俱備只差新郎官一人。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在等着陸青山回來，直到中午，等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小滿也漸漸開始不安的時候，有人喊了起來。

“陸将軍來了！”“陸将軍回來了！！！”“新郎官回來了！！！”

小滿在房裏掀起了蓋頭想要出去，卻被秀兒攔下：“姑娘，這可是嫁人，雖然你們早已不是第一次見面，可按規矩，新娘子在新郎官來之前是不能出門的。”

小滿只好乖乖地坐回了床上，秀兒忙幫她把蓋頭蓋好。

腦中已經輪番放了不知多少個畫面，甚至已經做了很多很多的腦中應對反應，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嫁人，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門外的鞭炮鑼鼓聲熱鬧了起來還有小孩子們的吵鬧聲，小滿臉上掩藏不住的高興。

因為小滿的特殊情況，新娘子是要從閨房接出來，所以陸青山換完喜服便徑直去了小滿的房門口，輕輕叩着房門。

“新郎官上門啦！~”門口熱鬧着喊着。

“來了來了。”秀兒仿佛比小滿更積極地打開了門，一點也沒有為難他。

大紅花的另一端遞給了小滿，小滿攥着然後被秀兒扶着，陸青山牽着就出去了。若不是有蓋頭，小滿紅的如同煎蛋一般的臉要被人笑話了。

到了廳堂，他們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倆老的面前，聽着主持婚禮的人喊着：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對拜！”

……

“禮成！”

衆人歡呼，小滿等着陸青山掀蓋頭，笑着等着，等了好久，他慢慢地揭開了小滿頭上的蓋頭。小滿剛笑開的笑容漸漸地收了起來，她看着陸青山蒼白的臉上帶着硬忍着痛的微笑，他一下無力地靠在了小滿的肩上，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夫人……我來……娶你了……”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小滿扶着他，衆人都吃驚了，鑼鼓聲也停了下來，陸老爺夫婦連忙喊人把他扶住，小滿無論怎麽喊着他的名字，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小滿帶着哭腔喊着，她的不安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別吓我啊，今天可是你娶我的日子啊……你醒醒啊……”小滿扶着他的時候摸到了他腰間濕漉漉的，擡手一看，滿手的血，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淚如雨下。

“大夫呢！快叫大夫啊！！！！！！！！！”小滿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陸府。

晚些時候，陸府安靜地不像是剛辦過喜事，大門緊閉，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廳堂裏。唯獨小滿和陸青山不在，陸夫人在陸老爺懷裏泣不成聲。

小滿坐在陸青山的床前，靜靜地看着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了一般，她握着陸青山的手一直沒有松開。腦子裏全是他和自己的點點滴滴，眼淚總是不知不覺奪眶而出。

“小滿！”顧溪昭沖進了房裏，小滿慢慢地轉過頭無助地看着她，顧溪昭一把把她擁入懷中。

小滿哭着說：“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那時候執意要跟他一起回來，就不會這樣了……為什麽總要有這種事情……我如果不出現就什麽事都沒有，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為什麽不是我死在這裏！”

“我們去迦葉寺，看看玄清玄明有沒有辦法，你先別哭，我記得玄清好像說過有辦法的，你先別急，我們帶他走。”顧溪昭哽咽着說道。

小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擦掉了臉上的眼淚，要去扶他起來，可根本紋絲不動。

“我去叫人。”過了一會兒顧溪昭叫來了管家等人，把陸青山擡上了馬車。

小滿第一次駕馬車和顧溪昭一同趕去迦葉寺，路上大雨滂沱像是在為陸青山送行一般，小滿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突然覺得鎮魂珠在躁動，很強烈，小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着缰繩。

“小滿，不要怕，我還在……”耳邊傳來了陸青山的聲音。

小滿剛想開口又閉上了嘴，生怕他知道自己聽得到他的聲音就這麽離開了。

“小滿你怎麽了？”顧溪昭回頭看了一眼她問道。

小滿搖了搖頭：“我沒事，快！駕！！”

一路颠簸，她們終于到了迦葉寺。

“玄明！玄清！”

人還沒到門口，聲音已傳到在大殿門口站着身着一襲□□正在看雨的玄清耳裏，他連忙趕了出去。聞聲趕來的玄明也跟了出去，見她們倆站在雨裏，一副狼狽相。

“出什麽事了？”玄清問道。

玄明看着一身喜服的小滿和不遠處站着的身着喜服的“陸青山”的魂魄一臉驚訝的表情。

小滿“噗通”跪在了他們面前：“救救他……求求你們……”

“陸青山死了，但剛死沒多久，玄清你不是說有辦法救他嗎？快救救他！”顧溪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

“快，玄虛，你帶幾個師弟把陸施主擡進來！”玄清連忙喊道。

他們将陸青山擡到了禪房，然後讓其他人都出去了，留下了當初同甘共苦過的五個人。

玄清檢查了一遍陸青山，然後看了看跟來的“陸青山”的魂魄，搖了搖頭。

“鎮魂珠。”玄明看着小滿說道，“鎮魂珠可以救他。”

玄清吃驚地看着他，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陸青山”和顧溪昭連忙說道：“不可以！小滿，不可以！”

小滿擦去了眼淚，看着玄明問道：“怎麽做？”

“小滿你瘋了嗎！”顧溪昭抓着她的肩指着陸青山說道，“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是為了讓你活下來才死的！”

“他死了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麽！我為什麽要活着！”小滿一把推開她，又問了一遍，“怎麽做？像我以前那樣嗎？”

玄明看着她已經漸漸開始透明的身體，說道：“用你的魂魄催動鎮魂珠，帶他回魂。”

“玄明，你看得見我！玄清，你也看得見我！為什麽不幫我阻止她！”“陸青山”喊道，“小昭，攔着她！不要讓她這麽做！”

小滿看着“他”笑着說道：“是我時間到了……再不救你，你和我都會消失……你還有爹娘，你還有兄弟，他們不能沒有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不見了，你一定要再找到我，好嗎？”

說完小滿閉上了眼，開始催動鎮魂珠。

“不要————”

玄清和玄明助了她一臂之力，其實鎮魂珠只是一個媒介，小滿的魂魄催動了鎮魂珠，也不過是三分，玄清和玄明也用上了自己的法力。

“小滿你為什麽要這樣！快停下！”“陸青山”喊道，卻無法觸碰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身上的色彩一點點地不見、消失。

顧溪昭哭坐在了地上，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因為人死不能複生是指心願已了的人，無法停留在世間。但在剛死的人，魂魄還在世間還有心事放不下的時候，鎮魂珠是可以做到的，能催動鎮魂珠的，只有三種情況：一、鎮魂珠的主人可随心所欲催動，但需要消耗元氣；二、法力道行都很高的人，催動一次要消耗掉三成的法力，且無法再恢複，也就是說，在之後，可能再也看不到魂魄和妖魔鬼怪，只能靠感覺；三、宿主，但只有靈體才能做宿主，比如本身就是完整的魂魄且意識足夠強大，代價是，魂魄支離破碎，不可逆。

小滿消失前，眼角滑落了一滴淚，還沒有落下，便消失了，只有鎮魂珠浮在空中，發着微弱的光。鎮魂獸突然出現，繼續催動着鎮魂珠，直到陸青山睜開了眼，鎮魂獸又将他的傷勢治愈了，這才吞了鎮魂珠看了他們一眼，都也不回地從迦葉寺消失了。

“小滿呢？！”陸青山下床抓着玄清和玄明大聲問道，“她去哪兒了！”

顧溪昭哭得更大聲了，一遍哭着一邊說道：“不見了……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陸青山狂叫着一拳打在了牆上。

“別哭……”小滿感覺意識還漂浮在他們身邊，輕聲說道，“總有一天……你們會找到我的……可能我會化成一片葉子……一棵草……”

“玄明……謝謝你……讓我完成了心願……”

“小昭……對不起……你明明為了我做了那麽多……我卻……”

“玄明……小昭有話要對你說……你千萬要告訴她你的回答……”

“小滿？小滿你聽得見我說話嗎？”陸青山聽見了小滿空靈的聲音，四處尋找着。

“青山……謝謝你……讓我好好愛過你……能嫁給你……真的好開心……你一定要找到我……”

“你是我陸青山的人，我不許你走！你給我回來！你回來！”陸青山哭喊着。

“遇到你們三個人……真的是我最開心的事……我好累啊……讓我睡一會兒……”

“小滿！你別睡！你給我出來！別躲着！小滿——”陸青山沖出門去，在迦葉寺空曠的院子裏哭喊着。

禪房裏一片安靜，三人都沉默着。

玄清把坐在地上的顧溪昭扶了起來，她問道：“你喜歡我嗎？”

玄清先是一愣，然後阿彌陀佛了一句。

“你別這麽含糊，你告訴我！你是不喜歡我還是不能喜歡我！”顧溪昭紅着眼問他道。

“……世子妃，在下對你的喜歡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戰友之情。”

“好了，我知道了。”顧溪昭撩起他的袖子給自己擦了擦臉，然後便笑了笑，走了出去。

“哎！小昭！”玄清追了出去。

玄明看着這個禪房，這裏有着當時小滿剛來時的回憶，佛臺、櫃子、床、桌子，每一件東西都和她有着一絲聯系，他甚至覺得，有一天，小滿還會再回來這裏，還會當着自己的面笑着喊道：“小和尚！”

他閉上眼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走出禪房關上了門。

顧溪昭驅着馬車拉着魂不守舍的陸青山回了慶山，送到了陸府，一進門，陸府便吵鬧了起來。

“老爺！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聽到消息的陸老爺夫婦趕忙趕了出來，看着完好無損活着回來的陸青山，真是悲喜交加，陸夫人一邊查看着陸青山的身子，一邊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然後探了探頭看了看他身後，“小滿呢？沒跟你一塊回來嗎？”然後她便朝門口走去，“是不是喜服的裙擺太長了走的慢啊？你這孩子，怎麽不等等她呢！”

但她到門口四處張望街上卻完全看不到小滿的影子，只有風吹過鞭炮剩下的渣随風飄着。

“小滿，再也不會回來了……”陸青山眼淚滑過了臉頰，“再也不會回來了……”他一步一步地朝着他們的婚房走去……

顧溪昭回了穆王府，也是紅着眼，見到穆邑便撲上去哭，哭了很久很久……

坊間傳着一個神奇的女子，她不同于其他女子，可柔可剛、聰明伶俐、機靈得很，救過許多人，也破過很多案子，甚至，她還能将人起死回生……

但她，永遠都不在了……

逢年過節，慶山的百姓幾乎每個人都會去她的墓前放上一朵當季的花，把整個墓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有個男人，是她的夫君，每日不管多遲，總會到她的墓前和她說笑，說着最近發生的事，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個瘋子，所有人都對他很是敬仰，他沒有再娶，也辭去了大将軍的官職，回到慶山當起了民間不成規定的俠捕，因為她說過，她喜歡他當捕快。

“陸大俠！快救救我孩子，他被人拐跑了！”

男人放下了再也沒有人拿走的玉佩，提着他的劍，朝那人走去，走了兩步，回頭看着墓前，墓前站着的女子正朝他笑着。他揚起嘴角的笑，快步跟那人一同離開了……

☆、結局·P1

“護士長！護士長！她好像動了下？”

“是嗎？快去叫醫生過來。”

小滿虛弱地地睜開了雙眼，也不知道是日光燈太過刺眼還是怎麽回事，眼淚不聽話的流了下來。

聞訊而來的醫生先是看了看一旁的心電圖，再用電筒照了照小滿的瞳孔，轉頭和身旁的醫生說道：“通知下病人家屬，報備下院裏，禽流感患者已蘇醒，現生命體征良好。”

斯小滿費力地吸着氧氣，禽流感，對呀，我就是因為禽流感才進的醫院，我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我還活着？

斯小滿雖說是剛醒來，但好在恢複得很快，連醫生都說這是醫學的奇跡。可又因為是禽流感成功治愈，所以斯小滿也自然而然成了醫院的重點保護對象，每天用藥都是幾個醫生仔細商量後才決定的，這一來二去的斯小滿感覺自己有點像國寶大熊貓了。

“醫生說你現在還很虛弱，只能先吃點流食。”媽媽遞上一勺粥，“過幾天我再給你做其他好吃的，你受苦了。”大概睡太久了，小滿嗓子一直不大好，很勉強才能發出點聲。聽到媽媽這麽說小滿連忙搖頭，很想說點安慰話，可是話沒出口，喉嚨又開始痛了。

“不着急、不着急說話啊！好好休息。”媽媽連忙放下手中的碗，遞上熱水。

斯小滿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這幾天她雖不能說話，可聽着父母說了這兩年多發生的事情。幾次搶救，幾次絕望，幾次轉機，父母用詞都很簡單，似乎在講個旁人的故事，可小滿看見父母蒼老的臉，滿是愧疚。

ICU裏躺了兩年多經歷了好幾次瀕臨死亡，也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之後因為躺的時間太久，小滿要接受複健，一周後，轉到了另一家醫院，接收她的醫生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顧溪昭，她笑了，沒有這麽巧的吧？她被用輪椅推到病房中的時候，那個女醫生正在替另一床的人檢查。逆光讓小滿一時看不清她的臉，直到她檢查完後給病人蓋好被子，轉頭看小滿的時候，小滿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不過她确實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的狀态。

“你是斯小滿吧？”她走到了小滿面前，清爽的馬尾，半邊劉海自然挂下，顯得極為精幹，可是，可是這分明就是顧溪昭，那個調皮搗蛋的顧溪昭啊！

斯小滿直愣愣地盯着顧溪昭。

“我臉上有什麽嗎？”

小滿微笑着搖了搖頭，顧溪昭将小滿扶上床，然後交代了一下複健的時間和內容以及詳細地了解了下小滿前面的治療方案和用藥。

“顧醫生，我把實習生帶過來了。”

“正好，讓他進來。”

小滿整理着身上穿着的病號服，不經意擡頭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小滿覺得這一定是上帝跟自己開的玩笑，她笑個不停。

實習生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顧溪昭問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實習生說道。

“之後你負責斯小滿的飲食和用藥，還有按時帶着她去複健區，那兒你就別管了，有複健老師會幫她，不能出錯，出錯的話你不用混了。”顧溪昭把文件夾往他身上一拍，他接住了，“好了，我還有幾個病房要轉，你們認識下吧！”然後她便走了。小滿的媽媽也跟着出去熟悉醫院的一些日常用地，留下了她和實習生。

“呃……嗯……你叫斯小滿？”實習生開口了。

“你叫……付……明……軒？”小滿瞄到了他的名牌，輕輕地發出了聲音。

實習生有點慌張：“你怎麽知道？你認識我？等等，你能說話了？我記錄一下，你等一下啊！”他連忙拿出了筆

“……”之後小滿又試着說話，卻感覺發不出聲音，不過，眼前這個實習生與玄明那悶騷的性格真是相差甚遠，即便是同一張臉。

之後付明軒和她說的話她幾乎都沒有聽進去，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他臉都紅了，小滿竟然越來越期待會不會遇到玄清和陸青山了。

“你在聽嗎？”付明軒有點不知所措。

小滿誠實地搖了搖頭，付明軒看了看手表，然後給她了藥和水：“把藥吃了我帶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吧！補鈣。”

小滿吃下藥點了點頭，正巧小滿媽媽進來了，付明軒說明自己的意圖後，把小滿推出了病房。

“這小夥子看着挺不錯，要是發展的好，幹脆讓他們倆試試看呗？”旁邊病床的大叔笑道。

小滿媽媽笑了笑：“只要是她自己喜歡的，我們都喜歡。”

出了醫院大樓，來到外面的大草坪上，太陽照得她突然好想睡覺，感覺可以沒心沒肺地睡到飽。

“我今年才剛考進這家醫院，很多事情都還不會，不懂醫院的一些事情，如果我有哪裏做的不好的，千萬不要投訴我啊！”

小滿聽到身後的付明軒這麽說話，小滿笑了，然後她搖了搖頭。

“明軒！”突然有人在叫他，然後遠處跑來了一個人，小滿看到跑來的那個人真是笑得快從輪椅上掉下去了。

“哎，小心。”那人扶住了小滿。

“這個病人特別愛笑，從我進了病房以後開始，到你來了，就一直笑，不知道我們戳中她哪裏的笑點了。”付明軒嘟囔道。

“哈哈，愛笑多好啊，總比整天愁眉苦臉的好，”他對小滿笑了笑，“我叫宣卿，就是宣卿觐見的那個宣卿。”

小滿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付明軒，想讓他幫自己做自我介紹，他看着小滿不明意圖一臉茫然，小滿只好嘆了口氣作罷。

宣卿俯身擡着她的手看了看手腕：“斯……小滿，你這個姓很少見啊！”

“學長你找我有事？”付明軒問道。

“哦對了，你不是想見學外科手術嗎？喏，給你弄了張票，”宣卿塞給他了一張票，“日本來的美女外科醫生，可以一看。”

“我又不是去看美女，你別開玩笑了。”付明軒說道。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