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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天氣越發的冷,樹梢禿了頭,田裏的土地也變得更加冷硬了。
眼看着就要入冬,因山上有虎,村裏的人秋季裏都沒怎麽敢進山,那虎不知道是從哪兒跑來的,估計山裏獵物繁多,居然定居了下來,村人們偶爾會在山間看到黃黑條紋一閃而過,更是吓得不敢靠近北山。
好在東山村算是個富村,雖然手裏的糧食不多,但比起其他村子的日子,還是要好過些的。
近日,謝清發現家裏的飲食好了起來,比起從前,葷腥沾的多了,油罐子裏的葷油也開始一層一層的漲了起來,窗邊吊着的擦鍋用的肥肉塊也換了新的,那是郭素用野雞蛋從村裏殺了豬的家裏換來的。
就那麽拳頭大的一小塊,用了六個野雞蛋。
糧食不多了,豬都養不起了,本來要在過年殺的豬現在就宰了,怕的是再養下去豬要掉分量。
那沒出欄的豬還瘦,肥肉價漲了一番。
郭素還用兩棵白菜,換了一堆沒啥肉的豬骨頭凍在外面,謝清很是不解,覺得郭素在浪費口糧。
家裏多出來的食物,雖然郭素說她都是從溪邊那片小樹林抓到的獵物,但是謝清并不太相信,每晚的驚醒,身邊冰涼的被褥都在告訴謝清,郭素說的話并不是真的。
他每天晚上驚醒以後,抱着棉被坐在床上,周圍黑漆漆的,如同一個張開的巨口要将他吞了,他只能将自己埋在單薄發硬的棉被裏,忍着淚坐到天亮,那時候,唯一支持他堅持下來的,就是郭素。
當郭素伴着破開的晨光走進屋門的時候,謝清就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郭素對上他的目光不語,他也不問,好像晚上什麽也沒發生,兩個人過着如同往常的日子,但是謝清感覺得到,郭素素跟以前不同了。
畢竟是相處半年的人,就算再不親近,有些習慣還是很熟悉的。
郭素素從來不與他同床,不會拉他的手,不會靠近他身邊一丈之內,更不會摸他的頭。
郭素素幹活從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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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素素不愛笑,眼神不敢盯着人。
除了爹娘和他,郭素素從來不敢與外人搭話。
但這些疑問,謝清都埋在了心底,不去碰觸,不去過問,逃避一般将現在郭素異常的舉動裝瞎一般看不見。
他怕碰了,眼前這個人就不見了。
一個孩子恐懼的理由,如此t簡單。
這日又是個深夜,謝清一激靈的醒來,第一時間就摸上了身邊的位置,那裏還殘留着點溫度,顯然人剛起不久,不知道怎麽想的,謝清居然爬起來跟了出去,身上裹着粗布衣服,在進入初冬的夜裏冷的瑟瑟發抖,冬風陰涼,夜又是要比白日冷上好幾度的。
他穿着布鞋,快走幾步出了門,大門外的土路一直延伸到黑夜裏,黑夜如墨,月色泛白,照得村中古樹鬼魅,謝清吓得抱住了自己,不由得退回門裏。
寂靜的夜,遠處傳來腳步聲,謝清探出頭看向往北山的路口,那腳步聲就是從那邊傳來的,謝清咽咽口水,壓下心裏的恐懼,關上大門,快步的跟了上去,一直到看到郭素的背影才松了口氣,放輕腳步,偷偷的吊在遠處跟着。
謝清真的很怕黑,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發抖,但還是咬着牙跟了上去,他也說不好自己為什麽要跟上來,往常都是坐在家裏等着的,但是今天他突然就想跟着郭素去看看她晚上到底都在幹什麽。
看着郭素進了山,謝清臉又白了三分,那座山就是他的噩夢,他眼中的地獄,裏面住着惡鬼,奪走了他爹娘的命,毀了他的生活。
而如今,郭素素正在往裏面走,越走越遠,眼看着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謝清想喊,但又止住了,他盯着幽深的林,下了很大的決心,跟了進去。
郭素并沒有發現身後吊着個小尾巴,她心裏想着的是山上那一窩早前發現的山鼠窩,窩裏的山鼠一大群,入冬了,它們的膘都長肥了,是待宰的時候了。
地窖裏的存糧眼見着多了起來,但是對于漫長的冬季,郭素覺得這些并不夠,這裏沒有大米,大多數的人家種的都是以小麥與粟米為主,少部分會種地瓜,這些管飽的糧食家裏的存貨并不多,抛出來年的糧種,剩下的口糧不過八十斤,從現在到來年長出可以吃的野菜,少算也要六個月,其中四個月都處在百裏枯黃一片禿的冬季。
六個月,六十多斤的小麥,其中大部分還是帶着殼的,只有少部分去殼磨成了面粉,十斤左右的帶殼粟米,剩下五六斤的地瓜,這就是謝家現在所有能吃的餘糧。
郭素一想到這點家底,腦子就一陣陣發暈,這不多的口糧在未來的日子裏都要一捏面掰八份吃,一丢丢都不能浪費,還未必能挺到來年食物豐盛的時候。
所以郭素必須上山,哪怕被謝清發現,她也必須上山。
她這次盯上的除了那群山鼠肉,還有山鼠的後糧倉。
山鼠常以地瓜、竹筍和香菇為主食,就在山上那片竹林周圍活動,上次打到的山鼠味道非常鮮美,而且脂肪層也厚,炖起來賊香,小家夥長得可愛,吃起來味道也很不錯,郭素以前吃過老鼠,兩相對比,還是山鼠味道更勝一籌。
家裏積攢下來的竹筍還沒吃完,這次如果能一窩端了這些山鼠,不但它們的糧倉是自己的,還能來許多次的竹筍炖肉。
可惜的是,這裏沒見到竹鼠,那家夥肉才多。
郭素走在山路上,不由得想起了各種小動物的一百八十種烹饪方法,想着想着就笑了,那時候,她跟妹妹逃亡,最長吃的就是老鼠,因為繁殖力強,數量可觀,城裏沒了人,這些家夥喪屍也不願意理會,反而給了它們瘋狂繁殖的好機會,找不到吃的時候,老鼠是那時候最好的食物。
在那十年末世中,郭素還知道了好多種蟲子也是非常可口美味的,什麽樹的葉子吃起來是甜的,什麽樣的樹根挖出來可以果脯,哪一種草是有毒的,那一朵花是可以入口的,她都知道。
實在找不到食物,妹妹會跟她讨冰吃,兩個人坐在裂開的馬路邊啃着冰,心裏期待着誰看上她們弱小好欺負來打劫,她們再打劫回去,這樣一來可能就有食物了。
郭素深吸一口氣,将眼角淚痕擦去,到了那片竹林,輕松找到山鼠窩,将寒氣導入洞中,等了一會兒,估摸裏面的山鼠都凍死了,就拿着鎬開始刨土,将整個土層刨開,露出下面山鼠窩的全貌。
好家夥。
郭素贊嘆了一聲,将位于後方的大糧倉用帶來的袋子裝了個幹淨,居然有大半袋子的糧食,裏面亂七八糟什麽都有,種類繁多。
山鼠一家老小十幾口也被郭素一起帶走,一大家子到哪兒都要整整齊齊的不是。
郭素正忙着裝山鼠呢,後方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那叫聲又尖又響,帶着驚恐,郭素覺得耳熟,将獵物往竹筐一扔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狂奔,等到了地方一看,呼吸一窒。
那本該在家裏等着她的謝清,居然被一只彪悍,體毛旺盛的大老虎摁在爪下,那老虎張口正準備咬呢。
千鈞一發,郭素來不及多想,一擡手,手掌周圍寒氣旋轉,瘋狂的攻向老虎的頭。
那瞬間,謝清只覺眼前一片白霧,寒氣十足,而身上按着自己的虎滿頭滿臉都挂滿了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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