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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駕駛進村, 村子裏飄着飯後的餘香,民家的狗聽到進村的車輪聲叫了兩聲就消停了。

到了家門口,謝清掀開車簾, 從裏面冒出白色寒氣, 迫使他打了個寒顫, 他探進手将郭素扶下來, 入手冰冷的皮膚讓他微微一笑,見郭素原本熱的發紅的臉色恢複到平常的白皙, 手掌又握緊了幾分。

院牆早就從土牆換成了磚牆,為了将芽芽已經長高不少的身子遮擋住, 院牆還加高了不少, 從外望去只能看到芽芽形狀飽滿的頭頂。

郭素和謝清剛進院門, 旁邊大樹就伸過來一根樹枝上下拍打兩人, 芽芽已經是少年的嗓音愉快道:“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今天回來的好晚啊,你們有沒有想我啊?我很想你們呢, 哎呀我今天吃了一整頭豬哦,老大,咱家的豬快不夠我吃了,你趕快再抓幾只來,還有啊, 你們該給我澆糞了,土已經不好吃了,哦哦, 還有, 水啊,我要水, 你們再不給我澆水,隔壁老杏樹就要被我吸幹了。”

芽芽叨叨叨個沒完,郭素揮手給他一個大冰坨,芽芽高興的伸出根須将超大版冰坨纏住、捏碎、拖進地裏。他舒服的閉上眼睛,渾身顫抖:“好好吃哦,老大,你的冰坨坨好好吃哦,好吃的我都不想離開你了,可是糞還是要澆的,明天可不能忘了。”

謝清:“忘不了,你快去睡覺吧。”

芽芽抖了抖身子,樹葉一點點卷曲起來,他打了個哈氣,對兩人揮揮樹枝:“晚安,我睡了,明天不要忘記我的好吃的,呼呼呼~~~”

謝清一言難盡,實在無法理解一棵樹對糞的喜愛。

郭素和謝清現在還是一個主卧一個次卧對門住着,給馬喂完草料,又看了下豬圈裏的小黑豬們,數了數果然缺了一頭,小黑豬們已經長得半大,渾身黝黑的毛發锃亮,看到謝清小綠豆眼發出興奮的光芒,全都擠在豬槽邊仰頭嗷嗷交換。

謝清開始弄豬食,郭素就在旁邊一點一點揮舞着手指頭将豬圈裏的糞便凍上,然後在将糞便冰坨用冰錐打到角落的糞池入口弄進去,然後再将冰解凍,這裏就是芽芽的主要食物之一。

郭素看着豬圈裏擠在一起等食兒的半大黑豬,它們全身黑毛,體态均勻,頭型偏長,跟野豬有那麽一丢丢的相似,走起路來還有一點點小兇悍,養了大半年了,這幫小豬羔子們才長個半大,要完全成熟期還要等到年底,以前郭素知道國內主要繁殖的是長白豬,這種豬原産于丹麥,1964年才引入國內,因為比黑豬出肉率高,生長周期短,在經濟市場需求下很快取代了本土黑豬的地位,成為了國人餐桌上不可缺少的肉食。

黑豬感謝你們讓它們退出了被宰殺食用的舞臺。

不過也因此黑豬種類越加稀少,幾近滅絕。

對族群來說,這到底是好事兒呢,還是壞事兒呢?

郭素看着小黑豬們出神,思考這一深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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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豬們終于等來了飯,擠在一起拱食,小尾巴甩得那叫一個歡快,一點都不為年底長肉發愁。

看了一會兒長勢愁人的小黑豬們,郭素兩人離開豬圈,謝清拉着郭素坐在涼席上給她揉肩,摸着她肩膀僵硬的肌肉微微皺眉:“前些日子才給你揉開,怎麽今日又這般僵硬?是不是沒聽我的好好休息,讓自己累着了?”

少年板起臉,手下力氣重了幾分,疼的郭素哎呦叫道:“輕點輕點,這哪裏是我想休息就能休息的,我每天工作多着呢,中午我還睡了一覺,已經很偷懶了。”

謝清見不得她疼,慢慢放松了力道,語氣不滿道:“我已經将出納做好,酒店的流水和細賬還有糧倉的進出流水都已經整理好了,留種的、售賣的、自用的全都分類好,連長工的工錢我都結算了,你還有什麽事兒要做?”

郭素低着頭,喃喃道:“不是還要看着人幹活嗎,我也要幾個地方來回跑啊。”

謝清:“有馬車代步,身邊又有小林幫你,你怎麽會累的肌肉僵硬?這裏。”謝清摁了一下後脖子的那塊肌肉,手指往下兩邊一推,郭素嗷了一聲,謝清臉色不對,趕緊住了手,緊張道:“怎麽了,很疼?我手勁兒沒這麽重啊。”

郭素扭過頭不敢看他,謝清皺眉,将郭素身子轉過來,盯着她雙眸厲聲道:“你有事瞞我?”他想了想,突然臉色不好道:“你受傷了?去找蕭子骥了?”

謝清拽着郭素的衣服就要掀起來,郭素趕緊摁住他的手道:“別,我就是受了小傷。”

“你讓我看看,什麽小傷我摁一下都能讓你變聲?又是什麽人能夠進得了你的身傷了你?”

謝清拽着郭素的衣擺就将手伸了進去,一路往後背抹去,郭素氣急,又怕傷到他,一時間竟然沒追上那只手,直接被他隔着裏衣按住了後背,那只熾熱的手掌已經褪去了孩童的軟小,變得修長寬大,蓋在她冰涼的後背火一樣的燙。

郭素背過手摁住那只在後背到處撫摸的手掌,低着頭沉聲道:“我真的沒事,只是青紫了幾塊地方而已,訓練沒法避免的事兒,你不用在意。”她耳後紅了一片,厲聲道:“趕緊把手拿出來。”

謝清不,他往右一動,碰到了一片微鼓的皮膚,看到郭素疼的皺眉,臉色更加的不好:“我不用在意?你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我在意你不應該嗎?你受這麽重的傷,在你眼中都不算事兒?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他放松了手勁兒,手指頭都不敢輕易觸碰那片區域,就怕再弄疼放在心尖上的人。

郭素:“我跟你說過,那紙契約我不承認,我不是你的童養媳,我也不會做你的童養媳。謝清,我們……”

“你就是。”謝清打斷郭素的話,眼眶微紅:“你就是我媳婦,走到哪兒你都是我媳婦。”

郭素皺眉:“我不是郭素素。”

謝清死死咬着嘴唇,眼眶裏慢慢溢出淚水,委屈控訴的看着郭素,郭素被看的心煩意亂,将謝清推開,拉住他的手站起身,看着站在原地垂手不動的少年,郭素嘆了口氣,說:“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再跟你吵了,我以為你長大了就能想通,其實你沒必要認準我,我們家現在有錢有地,給你找一個投心對意的媳婦并不難,那張賣身契你最好……”

“賣身契我不會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謝清吼道,狠狠的瞪着郭素,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淚不争氣的落下來,謝清擡起手用力擦掉,看到郭素頭也不回的進了屋,滿肚子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咬着唇無聲的哭起來。

郭素進了屋,靠在門上,呆了一會兒,她轉身稍稍打開一條門縫,看到謝清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在哭,心情很是複雜。

她關上門,心煩意亂的躺在床上,頭疼的想要怎麽才能說通謝清,明明是那麽懂事貼心的孩子,怎麽一到這事兒上就這麽認死理的倔呢?

謝清站在外面到半夜,郭素的房間一直沒有動靜,他望着郭素房門的方向,終于死了心,那個人不會出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哄自己。

她寧可讓自己站在夜風裏受凍,也不願意出來跟自己說她不再提賣身契的事情了。

當自己的媳婦就讓她那麽難接受嗎?

謝清難受的想。

她不喜歡自己哪一點,自己改掉不好嗎?或者,她喜歡的是蕭子骥那樣的?

想到英姿飒爽,威風凜凜的蕭子骥,謝清更不好受了,暗暗在心裏比較了一下,謝清悲哀的發現,自己不論男子氣概還是拳腳功夫都比不上對方,唯一能必過地方的恐怕就是讀書和算術了。

謝清擦擦眼淚,給自己打氣:不要氣餒謝清,你比他有用多了,你可以幫素兒算賬,他行嗎?你能給素兒捏肩,他行嗎?你還能給素兒講笑話解悶,逗她開心,他行嗎?行嗎?行嗎?

想想就不行,那個不茍言笑的将軍肯定不會揉肩算賬講笑話,更不會寫一首好字給素兒做扇面,這麽一想,自己也不差啊。

謝清站在黑漆漆的院子裏給自己找了一大堆對方沒有的優點,終于重獲信心了。

他又看了一眼郭素的屋子,低着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郭素站在窗邊陪了謝清半宿,看到謝清回了屋子,終于放下了心t。

第二天。

學堂上,馮先生還沒有來,徐騰跑到謝清身邊讓他給自己解算下昨日先生布下的作業,幫徐騰講了一遍題,謝清突然問他:“徐騰,如果你心上人不喜歡你,你要怎麽辦?”

沒有妹子的徐騰紮心了:你她娘的都有媳婦了,你問我???

看着瞪着大眼睛怒視自己的徐騰,謝清搖搖頭,嘆道:“對不起,你沒有心上人,我不應該給你出難題。”

徐騰的心髒又戳一刀,捂着胸口握住謝清的肩膀:“兄弟,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你了。”讓你這麽刺激我?

謝清笑笑,低頭看書,他自然不會說,你老爹嫌棄我家素兒女子行商抛頭露臉,敗壞婦德,不削與之為伍。

最後還不是跑來求我家素兒買糧救急。

徐騰還在鬧騰,哀號:“兄弟我哪裏得罪你了?你這麽紮我的心。”

謝清推開他,微笑道:“先生快來了,若你再嚎,可要被罰出去站了。”

徐騰立刻收了聲,屁颠屁颠的跑回自己的座位,扭頭對謝清比着口型:“晚上去你家吃火鍋。”

謝清笑笑,比了個九字。

徐騰臉色僵了僵,回比一個中指,扭過頭不理他了,擦,居然只打九折,不他媽是兄弟了。

謝清後悔教這小子比中指了,居然最後用到了自己身上,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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