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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太陽還沒升起來, 郭素家的大公雞就飛上牆頭，伸着脖子“噢噢噢”的叫喚上了。

芽芽被吵的心煩，伸出一根樹枝将大公雞抽下去。

豬圈裏的黑豬們開始探頭探腦的望着圈牆外, 期盼喂食的趕緊出現。

謝清在屋子裏穿好學子袍, 拎着盆出來去井邊打水, 自己一盆, 郭素一盆，對好了熱水後, 郭素也起床出來了。

兩個人洗好臉，吃過飯, 将豬食雞食芽芽的食物都準備好後, 交代芽芽好好看家, 記得喂豬喂雞, 就牽着馬出了家門。

今日書院有詩會, 郭素将去隔壁村收糧的事情推到了下午，酒樓那邊已經被那群不知道從外海哪兒個國家來的船員們給包了, 劉掌櫃提前遞了話說後廚的豬肉儲存量不夠，跟城西敏屠夫家裏重新訂了一批，郭素剛進了蓬定縣，劉掌櫃就拿着單子等在城門口，等着讓郭素将訂單批了, 訂單較大，他不敢随意做主。

郭素坐在馬上，将劉掌櫃的訂貨單子拿過來掃了一眼, 驚訝道：“一天五十頭, 這幫人這麽能吃？”

劉掌櫃擦擦汗，說道：“可不是, 現在他們的人又來了好一群，都呆在咱們酒樓，咱家酒樓現在除了他們，已經沒有別的客人了，少說也得有三百來號人，最能吃肉的是裏面一個穿黑色長袍的怪人，這麽多天只吃肉，喝酸梅湯，其他的一概不碰。”

郭素敲着單子想了想，拿出私印蓋了章，将訂單交給劉掌櫃，交代道：“店裏人多，你跟巡邏的捕快打好招呼，多注意下這幫客人的行跡，我這心裏總是覺得有點不安。”

劉掌櫃收好訂單，點頭道：“老板放心，捕快那裏我都打點好了，這幾天多多去我們那條街逛逛，別說您了，就是我t在伺候這些客人的時候，看他們那樣子心理都有點發毛。”

“一切以安全為主，如果真發生什麽，你就帶着夥計們躲出去，讓他們鬧去，只要別傷着人就好。”

“哎，知道了。”

劉掌櫃退到一邊，看着郭素和謝清騎馬走遠了，就往城西敏屠夫那邊去了。

每年入秋，蓬定書院都會舉行詩會，詩會不避男女，平常分開授學的男女學子，此時都可以到山上的詩會中鬥詩誦詞。

男女學子四五歲時同窗讀書，七歲分席求學，也只有這個時候，曾經的同窗們才會聚集在一起，年紀小的，拿着茶點跑出去玩耍，年紀大的，就分坐涼亭兩邊，談談詩詞，說說曲譜，欣賞山上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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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景色一邊郁郁蔥蔥，是連綿的山脈，和山下良田，另一邊是遼闊的海域，時有帆船開入港口。

郭素和謝清到的時候，詩會還沒有開始，山上坐滿了人，謝清的到來引起涼亭中的衆學子起身，有人拱手笑着喊道：“我們今日的一甲狀元到了，謝清，還不快快過來，與我等喝上幾杯。”

旁邊有人起哄道：“這裏只有茶，沒有酒。”

那人大袖一揮，拿起茶碗道：“以茶代酒不行嗎？”

周圍人笑聲一片，謝清對那邊拱拱手表示聽到了，郭素側頭笑着說：“你又靠了第一？”

謝清腼腆的說：“只是算術第一而已，詩詞一考，只得了個中等。”

郭素又看向亭子，發現那裏坐着的果然都是珠算一系的學子，謝清拉着郭素的袖口，往那邊走去，路上遇見了尚詩羿，郭素對那邊跟自己打招呼的小姐妹們揮揮手，指指謝清，做了個暫時不過去的表情。

尚詩羿捂着嘴笑笑，揮手讓她去吧，她帶着小姐妹們繼續讨論茶點做法的問題。

郭素跟着謝清到了涼亭，涼亭裏還坐着幾個團扇遮面的女子們，她們穿着跟郭素一樣的月白色學子袍，只是腰帶與謝清他們同色，郭素知道這就是常說的珠算系裏面為數不多的女學子們。

玉塵雖然近幾年對女子約束的風氣越來越開放，但是選擇珠算的女孩子還是少之又少，為數不多的幾個就成了香饽饽，看涼亭裏這些男學子們對她們的殷勤就不難猜出來她們有多受歡迎。

謝清進了涼亭，那幾個女子擡頭看了他一眼，起身輕輕福了福身子，其中一個女孩子盯着謝清看了幾眼，略微羞澀的低了頭。

謝清對衆人一一拱手，将郭素讓出來與同窗們介紹：“這是郭素，是巧院的學子，也是我的家人。”

大家都知道謝清家裏無父無母，只有一個童養媳，聽到謝清的介紹，大家看向郭素的目光就帶上了點輕視，謝清微微皺眉，心裏突然不舒服，他将郭素往身後拉了拉。

坐在裏面啃蘋果往大海的徐勇回了頭，看到謝清叫道：“哎喲，謝清你來了？快進來坐，我給你們占位置了，這位置風景可好了，快點過來。”

他原本只給謝清留了地方，見到謝清身邊的郭素後，挪着瘦屁股将旁邊坨比他大的同窗給擠旁邊去了，硬是給郭素也擠出一個地方來。

謝清拉着郭素走進去，對剛才熱情招呼自己的幾個同窗看也沒看一眼。

這裏風景果然不錯，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大海的模樣，徐勇往郭素懷裏塞了一把瓜子，又拉着兩人聊天，硬是将剛才的尴尬給沖淡了。

郭素順着徐勇的話口說，三人說的興起，将別人都晾在一旁，想擠進來都沒縫隙留給他們。

說着說着，徐勇突然住了口，望着大海出神。

謝清碰了碰他，問：“你怎麽了？”

徐勇嘆了口氣：“謝清，你可知道相思苦？”

謝清：……

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

郭素磕着瓜子側頭看着突然唉聲嘆氣的徐勇，就聽徐勇說：“前幾天，我遇見了讓我一見如故的姑娘，真是見之一面，思之如狂。”

徐勇望着遠方，仿佛陷入到與心上人見面的甜蜜回憶裏。

郭素眼眸閃了閃，在謝清耳邊低低問了幾句，謝清看着郭素點點頭，郭素了然，又在謝清耳邊低語。

謝清聽完，回頭問徐勇：“你何時遇見的姑娘？是我那日中途離開書院的時候嗎？”

徐勇點頭：“對，就是你那日突然請假離開書院的晚上，我正跟我堂哥去酒樓吃酒，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特別清秀的小姑娘，她回頭對我笑笑，哇~然後我就暈倒了。”

徐勇懊惱的拍着自己的頭：“肯定是我喝多了，我怎麽就暈了呢，要是沒暈倒，我就可以問問她家住何方，姓甚名誰，搞不好還可以上門提親，再生幾個想她這般可愛的娃娃，那日子，多美啊。”

謝清：“你想得太遠了吧。”

徐勇板起臉道：“不想着結婚生子就去調戲人家姑娘，是不負責任的，我可是好男人。”徐勇抖抖袖子，突然想起什麽，看着謝清問道：“哎，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家那顆桃樹怎麽樣了？”

謝清一愣：“什麽桃樹？”

“你那天哭着喊着要請假回家，不就是因為沒給自己家的桃樹澆水上肥，怕它死了嗎？我攔都沒攔住你，跟你說過多少遍一天不澆水，桃樹不會死掉的，可你就是不聽，磨着先生給你批了假條，哎，我從來不知道，你哭起來挺吓人的。”

謝清臉色啪的沉下來。

他回頭看着郭素，郭素忍笑忍的臉泛紅，偷偷安慰的拍着謝清握起拳頭的手，側頭在他耳邊勸道：“別生氣，小蓮應該不是故意的。”

謝清咬牙切齒的說：“你還幫她說話，我，我面子不要了？”

郭素：“那我回頭幫你教訓她。”

謝清狠狠點頭，對，一定要好好教訓。

詩會開始的銅鑼終于敲響了，徐勇起身興奮的拉起臉色不好的謝清，一點都沒發現自家兄弟的臭表情，拍着他的肩膀道：“詩會開始了，我相中了算術比賽的頭籌獎品，謝清你快上，幫兄弟我贏回來。”

說完不管謝清願不願意，将桌上的果盤塞進郭素懷裏，說了聲“弟妹你在這裏吃水果。”就拉着謝清跑出了亭子。

涼亭裏大多數人都跑了出去看熱鬧或者玩游戲去了，只剩下郭素和那幾個珠算系的姑娘。

郭素見沒有認識的人，就起身抱着果盤往外走，打算去找尚詩羿他們。

還沒走出涼亭，身後一個姑娘突然出聲叫住郭素：“郭姑娘，請留步。”

郭素疑惑回頭，看到身後有個姑娘站起身，她打量了幾眼這個姑娘，她若是沒記錯，這個姑娘正是剛進涼亭的時候，看着謝清羞澀低頭的那個人。

郭素微微皺了下眉，大方的看着她，問道：“有事？”

姑娘端莊的站在原地，聲音高高在上道：“我是林知府的千金，很欣賞謝同窗的才學，朝廷大選就快近了，只要謝同窗過了初試，我父親就會将他提拔到身邊，進商部為官。”

郭素眨眨眼，微笑道：“很不錯啊。”

那姑娘輕蔑的看了她一眼，聲音高了起來：“我父有意招謝同窗為婿，可我不喜歡我未來的夫君有童養媳和妾室，今日通知你，是叫你以後離謝同窗遠一點，待我們大婚以後，我會給你另外安排去處。”

她一點都沒有考慮郭素的感受，在她眼中，一個童養媳，不過是買來的下人，她又何必考慮一個下人的感受。如今說這一番話，只是告知郭素而已。

像她這樣身份尊貴的人，能夠主動來找郭素講這一番話，已經很降低身份了，她說話的時候都不願意看郭素一眼，只留給郭素一個側臉。

郭素摸着下巴，打量着這位高高在上的尊貴小姐，反問道：“謝清說要娶你了。”

小姐一愣，眼神閃爍，很快硬氣道：“我才貌出衆，又可以帶給他似錦前程，謝同窗有什麽理由不娶我。”

“也不知道書院怎麽想的，什麽人都招，一想到我居然跟一個童養媳這樣的下等人待在一個書院讀書，我就渾身不舒服。”另一個姑娘憋着嘴抱怨道。

郭素吃着蘋果真心實感的對她說：“那你可以不念呢，我沒攔着你。”

那姑娘被噎的一哽，氣得臉白，拍桌而起道：“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身邊的姑娘偷偷拉拉她，低聲勸了幾句，那姑娘才憤憤不平的坐下來，冷哼一聲扭過身，一副“不與下等人理論”的模樣。

林織萱低聲道：“牙尖嘴利。”

郭素放下果盤，捏着拳頭，笑道：“我平時呢，不喜歡與人争辯，我一般都t直接動手。”

林織萱見郭素這幅模樣，忍不住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麽？這裏可是書院！”

郭素上前，貼近林織萱，拉着她的腰帶将不斷後退的人給拽了過來，她對硬撐擺譜的少女笑道：“謝清不需要你家的提拔，他若想要科舉為官，憑他自己就能得到他想要的。至于你嘛，就去扶貧那些沒才學能力還想着攀附權貴的人去吧。”

她松開林織萱，端起桌上的果盤，愉快的走向尚詩羿，尚詩羿已經看到她了，正站起來向他招手，郭素笑嘻嘻的揮着手裏的半塊蘋果。

身後的林織萱被郭素羞辱的失了理智，沖出來拿起桌上的茶碗砸向郭素：“你個下等卑賤的童養媳，你有什麽資格羞辱我。”

她喊得特別大聲，周圍所有人都側目過來，尚詩羿捂着嘴倒吸一口涼氣，看着陶制的茶碗飛向郭素的後腦。

印楓已經沖出人群向郭素跑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速度恐怕來不及。

眼看茶碗就要砸向郭素，林織萱露出暢快的笑容，等着看郭素被砸的頭破血流，就見郭素微微側頭，擡手穩穩的接住茶碗，她拿過來看了看茶碗，回頭說道：“這麽好的茶碗，砸了多可惜啊。還給你。”

郭素手一抖，茶碗嗖的奔着林織萱飛去，那速度可比之前還快，林織萱顯得捂住臉尖叫，茶碗勢頭不減的撞上林織萱芊芊十指，林織萱嗷一聲慘叫，抱着手跌坐在地，她身後的兩個姑娘沖過來圍在她身邊，之前羞辱郭素的少女看着林織萱的手指尖叫道：“啊，手指斷了，手指斷了，快來人啊，快去叫先生，快去叫先生啊。”

林織萱的右手的小手指從中間關節處扭曲變形，明顯被茶碗砸斷了。

郭素撇撇嘴，嘀咕了一聲“真脆弱。”就無事人一樣端着果盤往吓白臉的尚詩羿身邊走。

印楓眉眼笑笑，也回到了尚詩羿身邊。

“郭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傷了織萱。”少女站起來指着郭素大聲吼道。

郭素回頭，一臉無辜：“她沒接住碗，管我什麽事兒。”

少女：“你！！你個無恥卑鄙下賤的童養媳，你……”

突然，一個銀算盤砸向了少女，少女尖叫的躲開，她看向算盤砸過來的方向，驚恐的看着臉色鐵青的謝清恨恨的瞪着她。

謝清身邊的徐勇心疼的小拳拳錘着謝清罵：“你幹嘛用我的算盤砸人，旁邊不有石頭嗎？你用那個砸啊，我算盤壞了，你拿什麽賠我，那可是書院出品，獨一份兒啊。”

少女聽了，差點沒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