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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必須要戒掉來多情才行。

這一天來，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他。我去赴了冷心蕊的約，坐在她那群朋友中間，遺憾來多情不在這裏。她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搞得她不太開心，明嘲暗諷說了我幾句。

午休給來多情發了信息之後我還是睡不着，腦子裏想的都是如果能抱着他睡的話，我的精神狀态可能才會好一點。

下午上解剖課，大家分組進行解剖作業。

來多情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還挺有大夫的樣子。我只顧着看他，岔了神，差點用手術刀片劃到自己的手。幸好戴了兩層手套，刀片只把手套劃了道口子，讓我的皮膚沾上甲醛，并沒有真正傷到。

我脫了手套去水龍頭下用清水沖洗，發呆的時候腦子裏也還是來多情。

真是見了鬼了，這一次的成瘾突如其來，令我沉淪深陷、難以自拔。

“你劃到手了？”他放下手裏的工作，走到洗手池旁來問我。別聽他刀子嘴，這種時候還是會關心我，不禁讓我非常感動。

我很開心，把手展示給他看，說：“沒有，就是碰到了點甲醛，你放心吧。”

“竟然沒有割到。”他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沖兩下得了，趕緊過來繼續吧，不要想着偷懶。”

我重新戴上新手套，過去繼續工作。

但我好難進行下去，來多情站在我旁邊，我沒有辦法不去注意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明明一整天都跟他在同一個空間，不見面的時候也聊微信，我卻滿腦子都是在想他。

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解剖加班到很晚，已經過了晚上七點我們小組才把上肢的神經分離出來。這時候食堂已經沒有什麽好吃的，我們同組的四人便一起去校外覓食。但我只想跟來多情單獨在一起，不想旁邊有別的人。

他們找了燒烤店，準備把晚飯吃成宵夜。

“你們可真行，剛剛上了解剖課，竟然還吃得進去烤肉，我想想都快吐了。”尹夏作出欲嘔的動作。

“那你不要吃了，全部給我。”來多情開着玩笑，把菜單搶過去。他現在已經跟班裏的部分同學混得熟，尤其是同一個解剖小組的尹夏和方純，除了做小組作業外也會偶爾聊些別的。不過雖然他也可以跟我們班的同學有說有笑，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在冷心蕊的朋友堆裏會更自在一些。

來多情性格好，不矯情、很合群，在課堂上能高談闊論，在私底下也沒怯過場。可能因為他長相斯文、五官清秀，所以會給人一種腼腆文靜內向的印象。

我不喜歡這樣，我想要他只跟我開玩笑。

“顧佳梁，你發什麽呆，該你點菜了。”尹夏用手指戳我的胳膊。

我這才把眼睛從來多情身上挪開，拿起桌上的菜單慢悠悠看起來，在點菜單上寫下一些菜號。我記得冷心蕊說過，來多情喜歡吃牛肉和生蚝。嗯，高蛋白，對身體好。

在等上菜的空隙裏，他們開始閑聊起來。

下星期和下下星期陸續有《生物化學》、《生理學》、《病理生理學》和《病理學》的期中考試，因為挂科率特別高，為了降低補考的壓力，從我們年級開始給這幾門課增設了期中考。

期中考的分數占到總成績的百分之三十，期末考的分數是百分之四十。不至于像之前的年級一樣期末考的分數能占到百分之六十、七十，只要稍微考不好，平時出勤、小測和作業沒有高分，便只能等待補考。甚至于補考都過不了，就只能留級重修。

俗話說，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其中的難度可見一斑。

所以對我們這種苦兮兮的醫學生來說，就算是平日裏的閑聊，也繞不開學習這個話題。

方純和尹夏抱怨這幾天熬夜看書看不完擺爛算了，然後突然拉住來多情的手套近乎：“學霸，看在我們同一組的份上，能不能指點一二？”

來多情确實可以出來指點一二，他完全沒有被考試的陰影籠罩，昨天的學習進度完全是很正常的節奏。我也很好奇，他怎麽一點都不緊張？

“哈？有啥指點的，我跟你們學的內容都一樣。”來多情露出無辜的表情來。

尹夏也問：“那哪能一樣，你不是轉專業過來的？你之前在生物制藥專業不是嗎？我的天，你上南校區臨床的課，那邊師資那麽差，最後跟我們考一樣的試卷，成績出來，你績點秒殺我們本部所有人好嗎？你怎麽學的啊？我老早就想問了。”

“我那是因為高考失誤了才調劑到生物制藥的。”來多情毫不謙虛，“我學習從來沒有什麽方法，天生腦子就好使。”

這時候烤串上來，有人點了啤酒，這會兒大家都吃上喝上。

尹夏和方純對他好奇，問東問西。

他喝了啤酒，竟然開始吹上了。他說：“我高中就是清北班的，當時想着最差也是要去交大！年輕不懂事，不知道早戀毀人，竟然淪落至此，到G大還被調劑了專業。”

兩個女生終于放棄了追問學習秘籍，八卦起來追問來多情的情史。來多情自己主動提那茬，這時候卻又不願意說了。

“也不算早戀吧，小孩子哪裏懂什麽戀愛。不說了，我長大了，從現在開始懂還來得及。”來多情喝了酒，說話越來越不着調。

“我之前就知道你，你在南校區挺有名的。”方純見他不願意說高中時候的事，轉移話題說起他大一在南校區的事。她把手機展示出來，屏幕上是一個賬戶的彩牆主頁。

彩牆是有名的大衆社交網絡平臺，我聽過但沒有用過。

她問來多情：“這是你嗎？”

尹夏立即搶過手機去刷那個賬戶的主頁，驚呼：“哇！就是你吧來多情，動态裏這個打太極拳的人就是你吧？哇，你還去參加了歌手比賽？粉絲不少啊。”

來多情也想去搶手機，但桌子寬距離遠，他頹敗地坐在原位，說：“剛剛讀上大學，肯定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啊。哪裏有名？也就是一千多關注而已吧。”

“時間管理大師啊！你參加這麽多活動，還能另外修臨床醫學的課，甚至考到年級第一！”尹夏驚訝得張大嘴巴，“太牛了！”

“哈哈哈，我腦子是比較好。”來多情大方接受了同學的贊美，有很疑惑，“方純，你怎麽知道我賬號的？”

“你那個朋友冷心蕊很出名啊，是我們學校的大網紅了。我有關注她，然後看到她和你在評論區互動。你的昵稱跟你YChat名一樣，很好認耶。”方純回答來多情的問題，卻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我。

看什麽看？我跟冷心蕊又沒什麽關系。

“不過……”尹夏笑起來，“來多情你關注好多肌肉猛男！你原來喜歡這種類型嗎？”

“！！！”來多情慌慌張張解釋，“我欣賞、羨慕，也想練練肌肉嘛……”

“解釋就是掩飾。”尹夏逗他。

他們熱聊着，完全把我晾在一邊。

我自己默默玩手機，下載了彩牆軟件，注冊了賬號，也順藤摸瓜找到了名叫“Morii”的賬號，點了關注。

他近期發了幾個練太極的視頻，再往前就是日常生活的照片，不過基本上都不露臉，分享的主要是美食和景色，偶爾留幾句EMO的自白。他的關注列表果真清一色帥哥，其中不乏肌肉猛男，偶爾幾個美妝和舞蹈博主。

“你呢顧佳梁，你之前交往過幾個女朋友？”他們似乎聊到了私生活相關的話題，方純便cue了我。

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麽隐私的事情為什麽要跟不熟的人聊？

“算了，你問他幹嘛。”尹夏擺擺手，“他不是在M國那邊長大的嗎，思想很open，肯定一雙手數不過來啦。”

“你是M國人？”難得來多情突然對我感興趣。

我解釋：“不是，我中國人。我八歲開始去M國生活，後來回國重讀了高三，再參加的高考。”

“為什麽不讀M國的大學？”來多情問。

我當然有原因，但我并不想說，于是找了個借口：“成績太差，讀不到好學校。”

“那也比我們學校好吧？”他們表示不太能理解，“人家都想方設法要去M國留學，就你要往回跑？”

“人各有志嘛。”我敷衍道。

來多情一副了然的表情，說：“那怪不得了，你就只有英語學得好。”

我真是謝謝他。

等吃飽喝足，兩個女生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先走了。來多情徑直往校門去，要不是我拉住他，今晚又是我的獨眠相思夜。

相思，這個詞不太合适，但我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幹嘛？”他又皺眉頭。

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總是極不耐煩，明明大家在一起他很多笑，眼睛也常常彎起來。

“想跟你呆在一起。”我直率地表達我的想法，“今晚也跟我睡覺好嗎？”

“不要。”他卻反應冷漠，想甩開我的手。

我抓他的手腕抓得很緊，不放他走。他更加不耐煩，開始用鼻子哼氣，低聲道：“別在校門口拉拉扯扯，會被人看到。”

“那你跟我走。”我很堅持。

我從來沒有這樣過，對某個人變得執着。我必須釋放情緒，不然我怕自己會變得更執着。

我不是喜歡來多情，我只是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