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

第四十一

“姐姐, 這裏。”

林知安站在院子裏等着南汐，看着房屋的門被推開，南汐從屋子裏走出來, 她等不及跑過去牽起南汐的手。

“快走吧。”

南汐無奈跟在她身後，“慢些。”

林知平跟在兩人身後, 護着她倆的安全。

來來往往的路上, 有許多男女，他們一起游園賞花燈, 讓林知平心生羨慕。

南汐察覺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隐晦的目光，她轉過頭看着身後的人, 林知平趕忙移開了視線, 只是那羞紅的耳朵出賣了他。

被發現了嗎，她會怎麽看待自己？林知平心中有許多想法。

“不一起跟上來嗎？”她朝着林知安伸出手。

那只瑩白的小手在他眼中發着光, 他毫不猶豫拉着。

上元節本就是情人節,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游園賞花燈。

身旁那人總是忍不住偷看她，幾次都被她抓個正好，南汐有些不解。

“南汐……”

煙火在空中綻放，正好蓋過了林知安那句話的音量。

“好大的燈籠！”林知安松開牽着南汐的手，向前奔跑着, 南汐為了跟上她, 松開了林知平的手。

少年停在原地，他愣了半天，才跟上去。

暗中安排注意林府的人回來說南汐出府去了, 楚景宸在屋子裏低頭沉思着，最後換了身衣裳, 他在一衆衣裳中選了一件雲水藍的。

他平日裏不怎麽穿這件，今天就突發奇想，覺得這件應該很合适。

蘇傾：……感覺哪裏怪怪的。

今天是上元節，三人在街道同行着，可楚景宸卻與另外兩人格格不入，他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來往的人群中是不是有一位穿着藍色衣裳的少女。

但今日身着藍色衣裳的姑娘很多，卻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一個攤子前擺放了許多的花燈，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只小兔子花燈和錦鯉花燈。

“老板，這花燈要怎麽賣。”

“您是說哪一只？”

南汐注意到林知安一直盯着那個小兔子花燈看，伸手指了一下這個花燈。

“這個呀，我們不賣，這是送給有緣人，若是能猜對我這幾個燈迷，便可贈送。”

南汐眼睛微微瞪大，“那好，不妨讓我來試試。”

小販點頭，“那請姑娘您聽好了。”

“猜一字，古月照水水長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的水光照古月，碧波深處好泛舟。”

南汐：“湖。”

這個很簡單，前面三句都在說這個字的組成，水伴月，月古老，水、古、月都是這個字的組成部分，最後一句則是點明了實體。

小販笑笑，“對了，那小小身兒不大，千兩黃金無價，愛搽滿面胭脂，落在花前月下猜一字。”

這個燈謎，就有些難度了，看來要拿走這個花燈确實不是個容易的事。

東西不大卻值黃金千兩，又愛塗抹胭脂，還落在花前月下。

林知平這時走了過來，小販又重複了一遍燈謎。

“是印字嗎？”南汐不确定回答。

“這位姑娘又猜對了。”小販點頭，“确實是印章。”

是印，古人蓋章的位置，通常在年月之下、花押之前，故稱“花”前“月”下，又有一種單用“花前月下”四字做謎面，打一字

林知平略微驚訝地瞧着南汐，而後又露出一副贊善的表情，南汐本就很聰明。

“好了，這花燈就是姑娘您的了。”小攤販把花燈贈送給了南汐，“姑娘真是聰慧。”

“多謝。”

南汐接過花燈後又給了林知安，可林知安只是看着這盞花燈久久不語，她動作有些扭捏，南汐蹲下來問她怎麽了。

小姑娘眨眨眼，“姐姐，這是你給自己贏來的，是屬于姐姐的，我再讓哥哥幫我贏一個，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個。”

林知安眼眸盛滿真誠，南汐輕笑一聲，答應了。

一大一小，就這樣拎着兩個花燈在街道上走着。

點心齋的鋪子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南汐望而卻步，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在排隊上面了。

“今日這點心齋怎麽回事，是又出了什麽新品嗎，不然為何這麽多人在門口排隊？”

楚景宸搖搖頭，他倒是有些日子沒來買點心了，不過現在人這麽多，他也不好意思在上前去，這何嘗不是一種插隊？

他目光四處轉動，卻在看見一個身着藍色衣裳的少女後，瞳孔緊鎖着那個走動的身影。

“你要不要……”蘇傾話還沒說完，身旁那人突然沖出去了。

祁玉軒眨眨眼，他剛剛是看錯了嗎，那家夥跑這麽快？

南汐，南汐！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可以開口出聲，只是一味的追尋的那個身影，只差那麽一點點，她還是消失在人海之中。

少年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格外顯眼，他又往前面走了許久，一個藍色衣裳的少女又在他眼前出現。

“楚景宸，你跑那麽快做什麽？”祁玉軒被蘇傾拉着，跑得不太情願。

蘇傾：“就是啊，景宸哥哥你怎麽突然就……”

少年失魂落魄轉身，“抱歉——”

“老伯，我要吃糖葫蘆，麻煩給我來根糖葫蘆，要最甜最大的。”

“好嘞。”

楚景宸看過去，是林府的一個小姑娘，她正一臉期待地看着老伯手中的糖葫蘆，“老伯，你等一下，等我哥哥來了給你拿錢可以嗎？”

老伯沒把糖葫蘆給她，他說了句那就等你哥哥來再給你，小姑娘一聽有些委屈，但還是點頭站在邊上。

“安安！”

一個手裏拎着小兔子花燈的青杉少女從他身旁跑過，那件白色狐裘在空中飄揚。

“不好意思，這糖葫蘆多少錢，我給你。”

少女手忙腳亂地掏出錢袋子，老伯得了錢才把糖葫蘆給林知安，小姑娘瞬間露出一個笑容，乖巧道謝。

“安安，我不是說過了不可以亂跑嗎？”

“我沒有亂跑，我在這裏乖乖等你們過來。”

楚景宸喉頭有些酸澀，他站在原地無比清晰地看見了那人的面貌，記憶中模糊的人臉終于變得清晰，他身子有些顫抖，那雙眸子猩紅無比。

南汐擦拭着林知安額頭上的汗水，又忍不住小聲教訓她。

“南汐。”

“南汐！”

林知平站在他們幾人身後，南汐聞言看過去，第一眼注意到了楚景宸，少年穿着初見那身衣裳，披着一件黑色的披氅，站在那直勾勾盯着她。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糟了，竟然相遇了。

楚景宸眼中淚光隐隐閃爍，他忍不住擡腳走了一步，南汐卻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舉動在楚景宸心中掀起軒然大波，他那雙眼好像一瞬間被奪去了光芒，一片暗淡無光，只是眼角一滴淚水滑落。

“南汐！”林知平從他身邊跑過，“你倆沒事吧。”

少女搖搖頭，她側過身垂眼，“我們走吧。”

眼看着這三人就要離開，楚景宸還是開口喚她一聲，“南汐。”

這一聲，幾人都能聽見，祁玉軒給蘇傾使了個眼神，讓她與自己在一旁待着。

少女唇瓣微張吐出一口濁氣，她扭過頭望着楚景宸，少年臉色的局促不安她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面她的退步，讓楚景宸一直在原地徘徊。

喜歡過的人，怎麽可能只心動一次呢。

她曾呼喚過無數次他的姓名，在口中，在心裏，沒有一次像現在難以喊出。“要走嗎？”林知平瞧着南汐的臉色，“要是你想走我們現在就離開。”

南汐一只手擦拭掉眼角的淚光，而後轉身離去。

“南汐。”

“對不起。”

他說話的時候嗓音在顫抖，他害怕着眼前的人消失不見。

他為何非要執着藍色呢，為何非要如此執着呢。

“我承認……我一開始确實是抱着利用你的心思，但我發誓後來……”

南汐撫摸着胸口的位置，後來怎麽樣呢？

神崖頂上他明明知道蘇傾會有祁玉軒護着，卻還是抛下她朝着蘇傾走去，那麽多的妖物都在盯着她，可他卻不在意自己。

南汐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最讓她傷心的還是死符一事啊。

他怎麽可以這樣欺騙她，用自己的生命去護住有着生符的蘇傾，他憑什麽踐踏自己的心意。

妖賜說得對，讓自己傷心的人沒資格原諒。

她拉着林知平決絕離去，再也沒回頭看一眼楚景宸。

不值得啊，南汐。

楚景宸瞧見那兩人牽着的手，他們同吃同住，在一座府邸上，遲早會在一起吧。

少年光是想着那樣的場景，就已經氣血上湧，他抿着唇不願擡頭。

“楚景宸，你還好嗎？”祁玉軒察覺到這人的不對勁，“你冷靜一下。”

楚景宸睜開眼，那雙眸子望着祁玉軒，冷靜？他冷靜不下來，少女退後的那一步，戒備怨恨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他心上割着。

這原來就是自作自受啊。

“景宸哥哥。”蘇傾走到祁玉軒身旁，“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少年沒有回答，最後是祁玉軒下了黑手，把人給打暈帶回去了。

大約走了很長一段路，南汐才停下來，她腳一軟，差點摔倒。

幸好被林知平扶住了，少女推開了林知平，她腳步踉跄了一下，林知平不放心她。

“我沒事，只是今日遇到了一個熟人，我想自己靜會兒，你們先回去吧。”

林知安小臉蛋有些擔心，卻被林知平拉住，他對自己的妹妹搖搖頭，“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天晚了小心着涼。”

見到那兩人走了，她才慢慢挪動在一旁，她站在石橋上望着湖面，湖上倒映着她的影子。

遲來的抱歉算什麽呢，楚景宸。

你是否也會在午夜夢回之際，見到曾經的我呢，你會不會後悔做的這一切。

只可惜時光不會回溯，我們也回不去了。

*

“還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啊？”

祁玉軒點點頭，拿起桌上的一個包子往嘴裏塞，“別管他了，等他想通了就好。”

“那可未必。”

書房裏不點亮燭火有些昏暗，楚景宸正一臉無神地看着手中的簪子。

“她厭惡你，不想與你交好，你當真覺得自己與她還有可能嗎？”

“你若是誠信誠意，說不定有機會呢？”

厭惡？交好？

楚景宸将簪子緊緊抓在手裏，還有可能嗎？

“楚景宸，我要是你我都覺得羞愧，你這顆心便是剜出來送到她眼前，她也未必會看你一眼，何苦為難他？”

“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試試呢？”

吵死了！

腦子裏兩股聲音交戰，吵得他頭疼。

“楚景宸，她不喜歡你了，你覺得那個林府公子如何，你很嫉妒他吧。”

少年一掌拍在桌面上，桌面從中間斷裂成兩半，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樣，他無法接受，他嫉妒着林知平，要嫉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