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53章

顧小燈沒完全康複的身體連帶着腦子生鏽,沒能一心兩用地數清小配的叫聲,九成的注意力都到了不請自來的故人身上。

顧瑾玉身穿當初與他告別的朱墨舊衣,一下子喚醒顧小燈對他臨別前的記憶細節,他眼睛滾圓地看着門口的顧瑾玉,難以置信地擡起手揉揉眼,心裏怎麽想的嘴上就怎麽說了:

“小配變大配,你又是什麽情況?樹杈子變成樹幹了?”

在他的記憶裏,與顧瑾玉的最後一面是九個月前的春三月,那時顧瑾玉個子也高,但還是有些少年人的薄骨架樣子,眼前的顧瑾玉和記憶中的變更高更大只,身上那身舊衣裳的效果便是讓顧小燈疑惑:這衣服居然還能撐下去?真不會被胸大肌撐爆??

顧瑾玉甚至仍是短馬尾的模樣。

然而昔年的少年意氣蕩然無存。

他伫立在門前,氣質和身量都與周遭格格不入,這是廣澤書院,他像個橫沖直撞進來搞破壞的。

雖然臉還是俊美的,但顧小燈一眼望過去只覺得他古裏古怪,像帶傷或者帶病,或者感染了什麽瘋狗症,以致于看起來不太靈光。

“我……”顧瑾玉直勾勾地望着他,眼角極快地紅了,便假裝着整理舊衣角,飛快地調整租借似的一張臉,盡力憋出溫和微笑的神情,“我、我在外吃得多,跑得久,就變這樣了。”

顧小燈還是覺得震驚,甚至有些怕,篤定地認為這時節的顧瑾玉一拳能打扁六七個他,他這體格帶來的天然壓迫感比二皇子高鳴乾還要重。

未曾見到顧瑾玉時,顧小燈心裏對這麽個同月同日生的僞手足更多的是被愚弄的憤怒和失望,現在見到了,他被兩人之間的體型差弄得有些慫。

顧小燈連忙嘬嘬嘬地喚小配到床前來,一把抱住小配半個身子,警惕非凡地瞪着踟蹰在門外的顧瑾玉:“不許進來!你幾時到這裏的?又是走路無聲無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做鬼做精魅的,專程吓人的嗎你?安的什麽壞心!”

“我……剛到的,對不起,吓到小燈了。”

顧瑾玉在門檻前站着,低着頭小心地凝望着他,眼尾浮着掩蓋不去的紅腫,眼裏也泛着血絲,失魂落魄的,看起來确實像鬼。

一拳能打死五六個陽間人的陰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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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大聲嚷嚷,以掩飾對顧瑾玉體格的怯怯:“你那因為什麽兩黨交惡而去的外州任務搞定了?那麽巧,你前幾天也在冬狩上?”

“不……不夠巧。”

顧瑾玉這七年裏有過無數次假設念頭,倘若當年他有提前回到顧家,而不是僅僅用遠程手段和顧琰掰手腕,那他就可以阻止蘇明雅的人帶走顧小燈;

倘若他當初不是在冬狩獵場外圍設謀害先帝的陷阱,而是到了冬狩營地的內部,那他就可以趕在高鳴乾欺淩顧小燈前帶他跳出火坑;

又或者,如果他當年能提早察覺到自己對顧小燈存着的心思,那麽當初三月告別夜,他就該不管不顧地帶走顧小燈,是生是死,是勝是負,是福是禍都帶着他,奔闖到廟堂也好,私奔到江湖也罷。

顧小燈大聲:“你真救了我?我謝謝你!謝謝你在忙裏忙外之餘還從別人那裏把我撈回來了,真謝你!”

顧瑾玉苦澀難當,心裏又覺得有繁花似錦,滿腦子都在回蕩顧小燈的聲音,這些話都是正面對他說的,蒼天在上,顧小燈現在就小小白白、熱熱乎乎地坐在床裏,眉飛色舞地對他怒目而視。

不是幻覺,是真實溫暖,生機勃勃的。

顧瑾玉神情恍惚,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恻樣,顧小燈很快察覺到了他在自己面前的弱勢,他訝異幾瞬,心中氣場足足的,此消彼長,氣場登時蓋過他去。

他雄赳赳地抱着快樂得揚起尾巴尖尖的小配,義正言辭地喝道:“但是一碼歸一碼,顧瑾玉,我對你相當憤怒,我從王妃娘娘那、甚至從高鳴乾那聽到你欺騙我的事情了,你這人有沒有良心的?我哪裏惹你不痛快你就直說!為什麽要從一開始就不遺餘力地耍我,後來卻又假模假樣地跟我做兄弟?耍我你很開心嗎?”

顧瑾玉啞巴似的搖頭,一邊絞盡腦汁地想怎麽道歉,一邊羨慕嫉妒地看着小配在顧小燈懷裏搖尾乞憐——不對,它不用乞,顧小燈打心眼裏地憐它。

顧小燈摟緊小配喘氣,上上下下地觀察着顧瑾玉的變化和反應,胸口用力起伏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問:“我問你,我哥現在在哪?你當年說他因沖撞了惡棍二皇子被趕出顧家,可是高鳴乾不認,是他騙我,還是你騙我?”

顧瑾玉低頭,短發垂到耳廓,發梢微抖:“是我騙你。”

顧小燈半身血液逆流,頹了十天的情緒驟然激動,臉上熱得發慌,難受地劇烈咳嗽起來,顧瑾玉情不自禁地邁過門檻進來:“我倒水給你喝。”

說着便狂風似的倒騰,倒杯水灑得一地水珠,手抖得跑到床前時,杯子裏的熱水已經抖得只剩下一半。

顧小燈咳得視線模糊,顧瑾玉想單手拎出他懷裏的小配,他連忙抱緊狗,直接低頭狠狠撞過去,顧瑾玉被撞得只是晃一下,但莫名覺得應當讓讓,于是演技拙劣地往後趔趄摔倒,跪到地上去時把杯子往上托一托,但被推開摔碎了。

“混蛋、王八鼈、飯桶簍子……”顧小燈靠着小配邊咳邊哭,“我哥現在在哪?”

顧瑾玉跪坐在病床下:“在西境,你哥沒事的,他安然無恙,顧平瀚、你三哥經常會濫用職權地關照他。”

顧小燈上氣不接下氣,聽了一會顧瑾玉底氣不足的蒼白解釋,氣得四處張望,可堪為武器的只有個枕頭,不然便是自己的手,他一時沖昏了頭腦,還真伸手去,給了顧瑾玉一記清脆的耳光。

顧瑾玉只是楞了一瞬,緊接着便挪上前去,握住顧小燈的手腕貼在臉上:“小燈,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往死裏打,只要你能解氣,讓我怎麽樣都好。”

他那粗糙的大手攥着顧小燈白皙纖細的手腕,頃刻間就在他腕上留下指印,一指一道痕,像幾串猙獰的手鏈。

顧小燈驚愕于自己有朝一日會打人,也震驚地看着他哭,想掙出手掙不出,慌急無措:“你松手,顧瑾玉,你是不是腦子被人打壞了?你這樣子很古怪,你起開!”

顧瑾玉不聽話,倒是小配奮起,連撞帶拱地把人鬧醒了。

他在床前擡頭,看到顧小燈長發半散,小小地抱緊被子,臉上神情變幻交加,楚楚可憐淚盈于睫的模樣,一時愈發感到創巨痛深,連忙松開了攥着他的手。

他喜歡顧小燈笑,半分也不想惹他哭。

他撈住嬉皮笑臉的小配,把狗腦袋夾在臂彎裏,盡力擺出一副平靜下來的沉着模樣:“對不起,我吓到你,真的對不起。”

顧小燈不安地瞅了他好一會:“不想聽你說話,我只問你一件事,不許再騙我,我哥真的好好的嗎?”

“不騙你,真的,我發誓再騙你我就……”

“行了行了滾滾滾!不想看到你這個大塊頭。”

顧瑾玉深呼吸竭力控制自己的病态,深刻提醒自己三條鐵律:一不能讓小燈害怕,二不能讓他難過,三不能讓他更深地厭惡自己。

他只得夾着小配從地上起來:“那小燈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再來給你解氣,好嗎?”

“等等!”

顧瑾玉忙擡眼望去。

“把狗留下。”顧小燈伸手讨要小配,“你走。”

*

不知怎的,顧瑾玉來了一趟後,顧小燈覺得自己吊着的小心髒放下了一角。

只要張等晴沒事,那眼前諸多破事他都可以選擇不置一詞,什麽血親戀人兄弟朋友,通通見鬼去,只要他身體好了,找個合适機會就能離開長洛。

雖然給了顧瑾玉一耳光,但顧瑾玉留給他更多的還是生氣和震驚。

顧小燈抱着小配自言自語:“你們都吃了什麽啊?一個個澆了泥水似的長那麽大。”

小配嘿嘿着只往他臉上舔,高低不平地汪汪叫了好幾聲。

顧小燈心裏一動,又要問起小配幾歲,奉恩和奉歡就讪讪地從外面回來,帶着一副被訓了的神色,一塊默契地收拾起屋裏的狼藉。

奉歡撿起止咬器猶豫地看向顧小燈:“公子……”

“給小配戴上這東西,不是為了防止它舔我吧?”

“它的牙齒不太好,怕公子見了傷心。”

顧小燈有些頭疼地摸了摸小配的脊背:“我原先就覺得怪怪的,看你們不太方便與我說明的樣子,便不想死纏爛打地追問,但眼下實在是……我不明白,我才離開這裏一個多月,怎麽從人到小狗,一個個都變成我不敢認的地步了。”

他看向那扇阻隔了風雪的小窗,它的确意味着安全,但也意味着封閉。

“我這十天裏不曾踏出這小屋,是不是我此時出踏出門檻,外面的天地已經天翻地覆了?”

奉恩和奉歡對視一眼,欲說還休:“公子,大家原本是想等到你身體好轉一些,心中沒有那麽多負擔,精神也沒有那麽多負荷時再告訴你真相。而這真相,我等私以為還是四公子來告知比較有說服力,但方才他囑咐我們,說您不想見到他,所以今晚他請了另外一位顧家人來與你相伴。”

顧小燈坐直了些:“誰?”

另一個顧家人?

顧小燈思來想去,以為最有可能的是二姐顧如慧,等到用晚飯時,卻看到了一個長得和顧如慧大不相同的雍容女子走進他的裏屋。

那女子生得大氣美麗,高挑的身量和顧如慧不相上下,但身骨要結實健康得多,不像顧如慧那般纖細單薄。她身上有股讓顧小燈倍感親切的溫情,讓他一眼就直覺,這女子是自己的血親之一。

果不其然,她笑着來到他餐桌前,伸手先在顧小燈還有些低燒的腦袋上拍了一下:“四弟,你好,初次見面,我是你長姐顧仁俪。”

顧小燈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來的會是活在傳聞中的長姐,懵了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長姐?”

“是我。”顧仁俪提着椅子坐到他身邊去,含笑打量了他小半天,誇他生得漂亮,“聽說你入王府時是天鳴十二年,那時候我已經到北戎和親了兩年,沒能提早見到你真是可惜。”

顧小燈回過神來,湊近了顧仁俪:“長姐眼下不在北戎,回家了?”

顧仁俪笑着點頭,笑起時眼角有細微的紋路,那是她在北戎九年的風霜遺跡:“回來了,這是個秘密,晉國之中,知道我回來的人少之又少,都是顧家的親信才得知。我如今改姓更名,與祝彌避居在別處,今晚是瑾玉叫我來陪你。你我雖素未謀面,但我眼下一見到你便覺得喜歡,你這樣乖巧漂亮,和其他混賬弟弟妹妹完全不同,小燈呢,喜歡我這個初次見面的長姐嗎?”

顧小燈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被顧仁俪撫平了不少,喏喏點了頭:“喜歡。”

他喜歡敞亮爽快的,顧仁俪直白坦蕩,又不失溫柔随和,是他小時候幻想中的王府親人的大體輪廓。

但是來得也晚了。他認親的心已經淡了。

顧仁俪笑着輕拍他的手背:“那就好,我們如今歲數相差的有些大,我只盼你不要像懼怕其他顧家人那樣怕我。”

顧小燈許久沒和人貼貼了,心中柔軟了不少:“長姐才年長我七歲,差距一點也不大啊。”

顧仁俪有些傷感:“我們相差十四了。”

“啊?”

裏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刻意放沉的腳步聲,還有小配咕咕哝哝的汪汪聲。

顧仁俪笑着搖搖頭,拉着顧小燈指指門口:“瑾玉還是想親自同你說。小燈別怕,還有長姐在這裏,無論滄海桑田,我們的血緣是抹不去的,往後長姐站在你這邊,瑾玉要是欺負你,不管他是定北王,還是鎮國大将軍,我都饒不了他。”

顧小燈瞳孔縮了縮,迷茫又駭然地望向門外,人高馬大的顧瑾玉牽着同樣壯實了一圈的小配出現在門口。

顧瑾玉還穿着舊衣,束着短發,極力想在身上挖出一點少年時的影子,挖掘不出來,便剩下不倫不類的病态。

小配揚着張笑容滿滿的狗臉趴坐在門口,倒是沒有多大變化。

“小燈,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不是天銘十七年,而是洪熹七年。”

顧小燈有點反應不過來:“你說現在是什麽時候?”

“洪熹七年。”顧瑾玉的指尖神經質地痙攣起來,眼睛裏的血絲也蔓延開,但他只是面不改色地把手背到身後去。

“洪熹七年,是天銘十七年之後的第七年。你掉進水裏一夜,一夜便穿梭了七年。”

“你剛醒來時,我怕吓到你,便瞞到今天。你現在還怕麽?不用怕的,現在顧家由我做主,沒有人會再逼迫你做不情願之事。”

“我們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過……只不過在你的時間裏,我忽然比你虛長了七年。”

“小燈,你仍是十七歲的模樣,而我已經二十四了。”

*

十天後。

洪熹七年的除夕日,陽光燦爛,父死子繼、時任雲麾将軍的葛東晨突然收到了手下的南境死士的上報。

他們聲稱連日來稱病不上朝的定北王在顧家裏玩金屋藏嬌,養了一個與昔年的顧山卿一模一樣的少年。

葛東晨不信,他相信若是蘇明雅,便能做出這種事,但那是顧瑾玉。

是以他丢下軍務,一口氣跑到顧家來了。

葛東晨不管不顧地沖到了顧家距離東林苑最近的東牆,他爬過顧家那高高的院牆,因為過于激動導致身體遲鈍,兩手被牆頭的暗器紮得滿是血,他也毫不在意地沖進了顧家。

就在這個地方,他度過可堪稱為最無憂的五年,這些年裏他有無數次偷偷潛入進來,挨打挨趕也阻止不了他偷偷跑到這裏來窺伺的賊心。

夢起于此地,也埋于此地。

現在他的美夢恢複了一角,這一角拔地而起,恢複了他的一整個大夢王國。

他沖到了廣澤書院的跑馬場,看到了一個騎在矮腳馬上的身影。

矮腳馬叫小跑,小少年叫小燈。

七年已逝,人間滄海,萬物死生又生死。

天銘十七年的隆冬十二月,大雪紛飛,他的眼睛裏落滿了大雪,雪融化成水,一遍又一遍地讓他的眼睛變回肮髒的碧綠。

葛東晨眼睛裏下了七年的雪,此刻雖是冬末,但萬裏無雲,大晴大日,他看着遠處的太陽,眼裏的大雪終于被豔陽曬化。

新春終于降臨,天銘十七年的隆冬終于過去了。

矮腳馬的背上,過了十天卻仍處在震驚當中的顧小燈忽然感覺到背後有刺目的視線,他在馬背上回頭,看到了頂着一雙通紅的碧綠眼睛的葛東晨。

顧小燈:“!?!”

這變更大塊頭的混賬東西怎麽突然跑顧家來了?

他轉回頭,揚起缰繩,趕着小跑噠噠噠跑起來,腦子裏警鈴大作。

死變态!

離死變态遠點!

小跑年輕時就喜歡小跑,現在更是喜歡慢悠悠地跑,事發突然,跟着他的人剛好不在近處,顧小燈還沒跑出多遠,就聽見背後傳來炸雷似的腳步聲,吓得他脊背發麻。

沒跑出多遠,就看到一個大塊頭沖到馬前來,滿手血的掌心拽住了馬的缰繩,另一手攥住了他的小腿,狂亂地顫抖着想把顧小燈往下拽。

顧小燈吓得不輕:“松手!你這死變态!不許傷我的馬!”

葛東晨剛提起的欲向馬揮下的拳頭頓住,小跑這下受驚後激發了老來潛力,嘶一聲撞開了葛東晨,鉚足勁跑了起來。

葛東晨松開了顧小燈的小腿,左手死死抓住缰繩,任由馬把他拖行在地上。

小跑到底沒力氣了,跑一會就停下,葛東晨趁此抓着顧小燈的小腿,發力将他整個人拽下來,瘋魔地摁進懷裏亂摸。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腦子已經沒用了。

他用雙手捧住顧小燈的臉,粗糙的手磨得他整張白亮的臉都沾上血,只知道掌心裏的人滾燙暖熱,柔軟滑膩。

活着的,是活着的。

他的喉嚨裏發出野獸似的嘶鳴,整個跑馬場都回蕩着。

葛東晨死死抱着他,腦子恢複過來的第一瞬,便是想将他揉碎了化進自己的身體裏,從此帶着他生生死死,絕不放他走。

“死變态!死變态!你給我滾啊!”顧小燈快要被抱窒息了,起初還能驚恐地大聲叫罵,現在被箍得肋骨作痛,眼淚都飚出來了。

大地忽然震蕩起來,發飙的千裏馬北望趕來,馬背上的顧瑾玉毫不減速,直接從疾馳的馬背上跳下來,烏雲壓頂似地過來,抓起葛東晨便是一拳。

顧小燈這才得以掙脫,滿臉生理性淚水地逃開了。

那邊兩個瘋狗打得不可開交,葛東晨身上穿着來不及解下的兵甲,倒是替他擋下了一半防禦,顧瑾玉就穿着常服,裝備落後,應該瞄準對方身上沒有護甲的地方揍的。

但是兩個人都瘋了,只知道要憑着本能打死對方。

結果就是誰也打不死。

兩人身上又沒帶兵器,這要是來的是關雲霁,大抵還能抽出袖在手腕上的蝶翼刀紮一紮對方的喉管。

顧瑾玉生生把葛東晨身上的護甲打得到處橫飛,兩人的手不成模樣,只看得出是四個血肉模糊的團子在對毆。

顧小燈爬起來扶着小跑勉強撐了一會,小跑乖順地甩甩馬尾巴,但被兩個瘋狗的動靜吓得不安地跺馬蹄。

顧小燈扭頭只看了一眼,就皺了整張臉,戴上了個痛苦面具,一時間覺得渾身都跟着幻痛起來,只得氣急敗壞地怒吼:“別打了!有完沒完啊!”

兩個瘋狗還殺瘋了互毆。

顧小燈氣得捂住自己的眼,心想眼不見為淨,讓他們互相打死算了:“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我為什麽要從池子裏浮上來啊?早知道爛水裏了!”

不遠處的兩個瘋狗都僵住了,緊接着便踉踉跄跄地朝顧小燈撲來,狀若死而複生的僵屍。

顧小燈又怕又氣,幹脆不逃了,擡腿就朝先撲過來的顧瑾玉踹去:“滾啊!”

葛東晨也挨了他一腳,估計是被打得比較狠,倒地後一時沒能及時爬起來,不像顧瑾玉反應得快。

顧瑾玉這厮直接死死抱住了顧小燈的腿,從腿往上抱到腰,崩潰得不成樣子。

“小燈……別說那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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