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明燭間門口簇擁着兩撥人,帶刀的多,佩玉的少,劍拔弩張得仿佛要在這高樓開打的架勢,是顧小燈的開門打散了硝煙,讓這肅穆的寂靜中透着股烏泱泱的詭異熱鬧。
顧小燈像誤入鷹群的松鼠,懵了一瞬便扯下腦袋上的小面具蓋住臉,留下一雙亮得驚人的黑嗔嗔眼睛。
不知是面具還是心理緣故,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與門口披着鬥篷、白衣紫帶的蘇明雅對視了一眼,忽然之間有些恍惚。
顧瑾玉和葛東晨都變得更高更壯實,蘇明雅比從前高些,卻依舊清癯,當年好不容易養出的幾寸健氣蕩然無存,眉目之間與氣色之中又萦繞着病氣。
顧小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們十五歲那年,蘇明雅因重病被接回蘇家,又因分別月久而召他來此地私會。
那時是他在門口,蘇明雅在門內,蘇明雅如此刻一樣頂着沉疴日久的病弱容顏,見到他先笑起,而後伸手,彼時十五歲的顧小燈便主動箭步上去。
如今顧小燈後退,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蘇明雅伸出的手垂在半空,顧瑾玉站到面前,高大的身形擋在門前,蘇明雅原地不動,腦海裏卻烙印了方才所見的一面。
顧小燈依舊如記憶中纖細勻稱,明媚绮麗。
他在這新春裏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兩條因為使力過度而白裏透紅的小臂,穿一身青柳色的新衣裳,戴一方展翅的面具,像一只銜着柳葉從天盡頭飛回來的飛雀。
時光在他身上紋絲不動地凝固了,他依然保留着讓身邊人一塊變明亮的特質,依然是一束澎湃的陽光。
記憶中桃花源一樣的廣澤書院是陽光照耀下的避世孤島,此刻沉寂晦暗了七年的明燭間也因為明燈複點而變回了應有的娛情意味。
蘇明雅胸膛中灼灼。
神佛之下,黃泉之上,紅塵之中……他這曠日持久的長夜終于結束了。
身後蘇家侍衛的手全部按在劍柄上,直到蘇明雅表面沉穩地收回手,氣氛才稍微緩和幾分,他不提顧小燈,反而朝顧瑾玉說話。
Advertisement
“王爺,別來無恙否?朝中多日不見你,聽聞你急病告假,年關內閣繁忙二十日,衆臣莫不憂心君之貴體。昨日又聽聞君今春謝客閉門,衆卿憂心忡忡,蘇某今早特登門探病,未曾想得部下通報,聲稱君駕臨摘星樓。”
“有勞宰相挂念,顧某無恙,深冬池水大寒,墜了水風寒便重,久病就成疾,既不想見賤人,也不想被賤人見,以免加重了病情。”
蘇明雅不像葛東晨外放,任何人到他面前似乎都見不到他的壞模樣,他于人前永遠穩定,不戴面具勝戴假面。
顧瑾玉則是個見人成人見鬼成鬼的彈簧,私下如何掠奪瘋砍蘇家不提,到了明面上,和蘇明雅的态勢不像對葛東晨那樣無所保留地濫用暴力。
同是劍拔弩張,但這兩人出奇意外、又情理之中的客套虛僞。
顧小燈背靠在門內,耳畔嗡嗡地聽不太清門外在說什麽,心裏一片噴泉似的驚悸。
他有些怕。
先前看見顧瑾玉的剎那是被他的體型震駭住,如今看到蘇明雅,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吊詭直覺,蘇明雅似乎要把他大卸八塊吞吃入腹一樣。
顧瑾玉到他面前是一股“別走”的小心意味,想利用他的前提還知道小心翼翼地哄一哄,蘇明雅卻是一種“回來”的無聲強勢。
他看一眼被他拆得東倒西歪的明燭間,摸摸腦袋瓜,心想,你把我扔給高銘乾、葛東晨他們的時候,和岳遜志一起頭頭是道地評斷我色相不好的時候,你才不是今天這副模樣。
你自己不要我的啊。
恍惚了一會,顧小燈越發覺得昔日戀侶是今日狗屎,往日的栖息地是今天的馬蜂窩,蜂蜜刮掉了,剩下滿地的蜂刺。
他忽然對拆“家”沒了興趣,要拆的話或許得去拆蘇明雅的腦子,那才解氣,那才正源。
顧小燈剛想走,門外的顧瑾玉便恰好輕喚了他:“小燈,想去別的地方走走嗎?”
他戴好面具扒開門,不看蘇明雅那撥人,麻溜地挪到顧瑾玉身旁,顧瑾玉也用高大的身形擋住他。
顧小燈聽到蘇明雅平靜溫和的邀請:“今日得緣,蘇某訪過顧家,不知王爺可願光臨蘇府?恰好君之五弟顧守毅正與四王女一同回了蘇府。”
顧瑾玉擋着人,只低頭看他:“你想去嗎?”
“啊?”
顧瑾玉忍住想摸摸顧小燈的手,知道蘇狗舞賤意在小燈,姓蘇的爛種不過就是想讓顧小燈前去蘇家。
蘇雜種同顧小燈“在一起”的四年裏,顧小燈一次也沒有去過蘇府,至多就在這明燭間的窗臺上眺望底下不遠的蘇府。
顧小燈與蘇家其他的人也沒有見過面,但蘇家本家的蔑視還是穿過了無形的屏障,紮在他的周遭。
顧瑾玉想替顧小燈回絕,但還是得問問小家夥。
他輕聲再問呆住了的顧小燈:“你想去嗎?我在你身旁,你想去哪都好。”
顧小燈眼睛滾圓,也意識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趕緊拉過顧瑾玉的胳膊往外走,他的手太小,顧瑾玉的臂膀又過于結實,單手拉不住就成了攬。
“我不要。”攬不動,他推着山一樣的顧瑾玉哼哼,“顧森卿,咱們去別的地方吧,來的路上我看到有另一座很高的樓,我想去那看看。”
顧瑾玉僵硬得由着他推,卡殼的車一樣刮着地面:“好……咱們走。”
“咱們”,多麽動聽的稱謂。
*
出了摘星樓,顧小燈吐出一口濁氣,把面具戴嚴實了點,撒開顧瑾玉便探頭鑽進馬車裏,一把抱住毛茸茸的小配。
顧瑾玉失落了些許,剛想跟着進去,就見顧小燈呼哧呼哧地抱着小配出來:“不坐車!憋得慌,我想走走。”
話落,顧小燈就見顧瑾玉從車上麻利地掏出了狗繩和止咬器,迅速套好了嗷嗚直叫的小配:“好,你牽着這傻狗,不用抱它,讓它走走才能延年益壽。”
顧小燈懸在明燭間的心頓時掉到了手裏的牽繩,小配落地就撒丫子,顧瑾玉順勢包住他的小手:“來,咱們一起去攬月樓。”
顧小燈給了他一肘擊:“我牽得了小配!你一邊去。”
顧瑾玉便受用地跟在他一邊。
顧小燈立即把明燭間和糟心人抛之腦後,牽着小配往不遠處的另一座高樓而去:“那地方叫攬月樓?來時在車裏就看到了,以前分明沒見過的,它看起來比摘星樓還高一些,這倆不會有什麽淵源吧?”
顧瑾玉喉結動了動:“我督建的,确實還要高一些。”
至于淵源,那該是情敵和仇家的淵源了。
顧小燈嘩然,想了想,扭頭小聲問他:“攬月比摘星賺錢不?”
顧瑾玉肯定地點頭:“賺。”
顧小燈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爽!”
兩個人遂向着攬月樓而去,顧瑾玉不時用餘光看着他,看他牽着小配在幾步之內走走逛逛,神經質地巡視着周遭,配合着臉上戴着的犬類面具,活像一頭更大的野犬。
路上行人不自主地繞道,但投去意味深長的凝視,小配這頭北境來的牧羊犬太特殊,入過朝堂的人,尤其從武中人無一不知道這是定北王家的狗,蓋因他出征都舍不得這愛犬,千裏迢迢都要帶在缰繩下。
不少行人悄悄凝視戴着面具的顧小燈,猜測什麽人才能堂而皇之地牽着這狗招搖過市。
顧小燈很快也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矚目,大大方方地擡頭看回去,眸子明亮如星辰,戴着面具都叫行人直覺是個美人。
不多時,坊間便有茶會閑話,西區的達官貴人在新春熱烈議論:“鳏夫”定北王疑似脫寡了!
顧小燈一概不知,走走逛逛到了攬月樓,看着一層自有一層的熱鬧和趣味,手下的小配戴着止咬器,昂首挺胸地走在他面前,神氣地向一衆窺探而來的視線展示它的小爹爹。
走到最高一層時,有一對女郎正巧從樓上下來,顧小燈迎面對上,擡頭看到二人臉上都戴着面具,落後半步的那個眼睛有些熟悉。
顧小燈靈光一閃,猛然想到了記憶中站在亭臺裏和他說話的顧如慧,下意識地便轉着眼珠子去觀察那女子的耳垂,但兜帽蓋着她的腦袋,光線昏暗之下看不甚清。
自上而下的光源則清晰,那人的眼珠子停在顧小燈手裏的小配,繼而掃到了顧小燈身上,繼而又将目光停在他的耳垂上。
不過兩三眼的功夫,顧小燈便确定了,這人是顧如慧無疑。
七年而過,顧如慧的眼睛不如當初清亮,幽暗得像是一對擱淺的魚目。
顧小燈怔了怔,前頭更高挑的那位已默不作聲地帶着人下樓,一雙面具下的鳳眼不怒自威。
顧瑾玉這時擋到了顧小燈面前,不動聲色地揪了揪小配的後頸皮:“好狗,怎麽在這擋道?快上去。”
小配夾着的尾巴又翹起來,嗷了一聲,繼續神氣十足地拽着顧小燈往前走。
兩撮人擦肩而過,顧小燈忍不住轉頭往下望,她們并沒有回頭。
到了長廊上,顧瑾玉讓小配噠噠引着顧小燈走到了一間名為“嶺森閣”的雅間裏。
顧小燈并沒有注意到門上的悶騷名,還在琢磨方才的一瞥重逢:“顧瑾玉,你之前說年歲盛節戴面具這個習俗是這幾年才有的?是皇帝推崇的?”
顧瑾玉只出神地看着他,花燼也從半空中飛來,停在這嶺森閣的窗臺上,和搖尾巴的小配輕輕互啄互怼。
他沉浸在某些遺憾得以填補的自樂之中。
顧小燈沒聽見他應聲,擡頭看見他又是一副愣神樣,便無語地往他胸膛上拍了一把:“嘿!回魂啦!”
顧瑾玉胸口一片滾燙,烙印了一個小手掌似的:“抱歉……魂回來了。”
*
此時與摘星樓遙遙相對的明燭間裏,蘇明雅伫立在一片狼藉裏,低頭看着由顧小燈親手拆卸的琳琅舊仿物,久久沒有回神。
直到身邊人彙報:“主子,他們到攬月樓的嶺森閣去了。”
蘇明雅這才擡眼,轉身走到窗前,眺望不遠處高聳的另一所在,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悶咳。
從前他在這裏抵着顧小燈接吻,自己如此,便不由自主地猜度,此時顧瑾玉有無壓着顧小燈,那雙粗糙肮髒的大手有沒有箍着他的腰身,撥開他的面具吮吸他的唇珠。
手中的佛珠被攥緊了,狠得幾乎要被楔進皮肉裏。
身邊跟着的小少年捧着藥瓶上來,蘇明雅悶咳着不接,盯着攬月樓只問:“他的表情,眼神,小動作……你都看清了沒有?”
那少年毫不遲疑地點頭:“回主子,我記住了。”
蘇明雅手中的佛珠才松了些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