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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杜迦意睜開眼睛時眼眶裏濕漉漉的,帶着水光。看到面前蹲着的人時,她的嘴唇委屈地抿在一起,眼尾有淚水滑過。
暈暈乎乎,杜迦意燒得腦子都不怎麽清醒。她看着許逢,幾乎是下意識地朝他伸手。
沒等指尖碰到他的臉頰,她就猛地清醒過來。
這不是在夢裏。
杜迦意的手指倏地蜷在一起,迅速收回。她坐起身,抹掉眼尾的淚痕,說了他們見面後的第一句話:“你怎麽還沒走?”
她的眼尾是紅的,聲音是啞的,很狼狽。
許逢垂下的手握成拳,連帶着把指尖的水漬圈在掌心,問道:“做噩夢了?”
杜迦意沒有回答他,只是說:“我要休息了。”
趕人的意圖非常明顯。
“吃點東西再睡——”
還沒說完,杜迦意就搖頭拒絕。
許逢像是沒看到,自顧自地把剩下的半句說完:“你吃完我就走。”
杜迦意終于擡眸看他,她想說:不吃。不想吃。你想什麽時候走都可以,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無數的話就停在舌尖,可看到人的那瞬間,她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中午遠遠看了眼,什麽都看不清。
離得近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每根發絲。
許逢瘦了,臉上的線條變得明顯,鼻梁更挺,顯得沒有以前平易近人。
吃飯時,班裏的同學都說許逢沒怎麽變。但杜迦意卻覺得,他變了很多,就連臉上的笑都和過往不太一樣。
以前許逢的笑明亮、熱烈,心大得仿佛什麽都不在意。現在的他沉下來了,就連笑容都是淺淺的,不明顯。
他的眼神好像也變了,但細看又像是沒變,一如七年前。
杜迦意眸子垂下,最終什麽也沒說。她的視線掃過茶幾上的粥和清淡的菜,緩緩伸出手拿起勺子。
叫她動作,許逢嘴角的笑容明顯了些,他沒再出聲打擾,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看着對面的人吃。
杜迦意吃相很好。
剛開始,許逢每次的樂趣就是吃完後坐那裏看着她吃。
後來,知道她的胃不好,怕她着急,就刻意放慢吃飯速度等她。
杜迦意以前因為胃的不太好,一直都是細嚼慢咽的。吃東西時也很認真,目标是不浪費一粒糧食。
晚上九點,許逢也不着急,等她吃完,把擠好的藥遞過去。
杜迦意擡手接過,垂眸望着圓滾滾的藥片,沒什麽表情地吃掉。
她的速度很快,許逢手中的糖紙都沒來得及拆開。
上學那會兒,要是有其他人在的話,也就不怎麽明顯,比如說中午聚會。
但私下裏,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杜迦意很抗拒吃藥,每次都非要磨蹭半天才張嘴。
幾乎沒這麽利索過。
在許逢怔愣的這幾秒,杜迦意起身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五張一百的,推過去。
許逢垂眸看了眼,沒動。直至把糖撕開小口遞過去,才問:“幹什麽?”
看着遞到眼前的糖,杜迦意沒接,開口道:“藥錢、飯錢。”
像是懶得多說一個字。
等了會,許逢把手中的糖放到杜迦意面前,“多了。”
杜迦意說:“辛苦費。”
許逢沒再說話,他拿出手機,按了一串數字。
下秒,茶幾上的手機振動,屏幕亮起,消息預覽顯示好友申請。
許逢自然也看到了。
杜迦意只是掃了一眼,視線轉向對面的人,神色淡淡。
許逢移開視線,說:“可以轉給我。”
“好。”杜迦意點點頭,言簡意赅,“收款碼。”
半晌,許逢聲不可聞地嘆口氣,認命道:“能加微信嗎?”
杜迦意搖搖頭,嘴唇微動,吐出一個字:“不。”
她面色平靜,拒絕得幹脆。
沉默幾秒,許逢喉嚨動了動:“迦意,我……”
“既然删了,就沒必要再加。”杜迦意沒讓他說下去,她盯着茶幾上的那顆糖,“以後再清理也挺麻煩的。”
許逢離開時,換手機號碼,注銷微信……所有能聯系到他的方式全部消失。
要是可以的話,杜迦意覺得他甚至想抹去有關他的一切痕跡。
杜迦意很想問:你當時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又有沒有一點點的遲疑?
客廳寂靜無聲,只能聽見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靜谧,讓人心慌不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逢緩慢起身,走過去,蹲在杜迦意面前,擡眸望着她。
他們很久沒有離這麽近了,彼此臉上的稚氣退去,成熟很多。
但此刻,卻顯得青澀。
許逢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再也不會了。”
簡單的幾個字,他說得卻不太穩。
默了默,杜迦意偏頭在肩膀蹭了蹭下巴,輕聲開口:“沒有必要了。”
由于聲音太低,加上嗓子啞,這句話幾乎失聲,僅僅是氣音說出。
許逢從沒見過杜迦意這樣。
他捏手機的手掌收驀地緊,和手機相觸的皮膚泛着白,用力到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
“有。”許逢重複道,“有的。”
有嗎?
杜迦意嘴唇動了動,沒再和他争辯。
太幼稚。
在這種問題上争輸贏也沒有意義。
“早點休息。”許逢的手掌握緊又松開,“明天再來看你。”
杜迦意視線定在他右邊耳朵的銀色耳釘上,嗡聲道:“不用。”
她刻意加大聲音,這次成功發出聲音。
許逢聽到了。他把茶幾上剝好的糖放到杜迦意水杯旁,道:“明天見。”
杜迦意沒再應聲。
說完,許逢緩緩站起身,剛擡起腳,步伐卻猛地頓住,他慢半拍垂眸望向坐在沙發的女生。
杜迦意的眸子垂着,連動都沒動一下,她只是把那塊小小的布料攥在手心。
死死地,攥在掌心。
過了幾秒,她才慢慢松開掌心的衣擺,說:“出去辛苦把門關上。”
許逢身體繃緊,還是沒忍住擡手,在即将碰到杜迦意發絲時頓住,蜷起慢慢收回,低聲說:“知道了。”
他聲音輕柔,就像是觸碰什麽稀碎的寶物。
等門關上,杜迦意把臉埋到臂彎,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她輕笑了幾聲。不多時,眼尾有眼淚滑過。
一滴滴的,很快就浸濕了衣裳。
-
由于前兩天下雨,琅桦市三月初的氣溫重新降下去,夜晚尤其涼,寒氣見縫插針地要鑽到每個細胞裏。
許逢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站在樓下,等三樓的燈熄滅才轉身走向外走去。
冷風撲面而來,灌到嘴裏,惹得人岔了氣,即便離得很遠,他還是怕樓上的人聽到。
一路上,強壓着的悶咳聲不斷,咳得他的手都在輕微的顫抖,控制不住。
等回到家裏,已經将近十點,客廳的燈開着。
李方昭坐在客廳等着,手邊還放着幾罐啤酒,其中已經空了大半。
“跟着人到家裏了?”
“嗯。”許逢坐在側邊的單人沙發上。
“看着她吃完藥了?”
許逢沒再回答,問道:“想說什麽?”
許久不見,他們之間也沒生疏很多,撅撅屁股就知道對方要放什麽屁。
“随便聊聊。”李方昭毫不在意地把車鑰匙扔過去,“你冰箱裏都什麽東西啊,準備光喝水?”
許逢回:“沒來及買。”
提前找了家政,許逢只讓買點水放冰箱裏。
從昨天飛機落地,他就沒在家裏待多久,這兩天他也沒打算開火。
李方昭點點頭,又扔過來罐啤酒:“喝點。”
“不喝。”許逢把接到的酒重新放到茶幾上,看到上面的煙盒時,又補充,“也不吸煙。”
他說:“重新做人,改邪歸正了。”
李方昭皺眉,像是聽到什麽鬼話:“你說什麽玩意兒?!”
高中那兩年,許逢的煙從沒離過口袋。
甚至在路見不平前,他嘴裏都要叼根煙,吊兒郎當笑着,指着收保護費的那幾個人說:“別欺負人小孩,來,我陪你們練練。”
別說,那架勢相當能唬人。
但二打四五六七八,幾場下來,他們也沒能占多大便宜。
李方昭還罵過他:“你叼煙有什麽用?給自己點香上墳嗎?!”
“你懂個屁。”許逢鼻青臉腫,依舊笑着,“我替他們爹教育他們,怎麽就上墳了?”
“但凡他們有點父子情深的自覺,就應該給我上供。”
他太嘚瑟,恨得人牙根癢!
再後來,杜迦意的眼圈紅了。
許逢笑不出來了。
從那天起,許逢很少打架,但煙還是随時拿着。
幾年過去,沒想到能從他嘴裏聽到“改邪歸正”四個字。
“歸個屁的正!”李方昭“呸”了聲,“你是不是想賣慘?!”
知道杜迦意心軟,就想用這種方法讓她起恻隐之心。
“連你都能發現。”許逢的嘴角微微揚了揚,臉上卻沒什麽笑意,“這麽明顯?”
“你少給我打哈哈!”李方昭直白道,“你中午故意的吧?!”
許逢臉上的笑容收了收。
“讓我們看,讓陸同看,讓班裏的其他同學看!就你今天那操作,咱班48個人,估計有47個群都在聊今天的事!要不是我和寧姐在,下午的酒局你倆就是主人公!怎麽,一回來就宣示主權啊?!”
杜迦意這幾年怎麽過來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可能無動于衷。
李方昭對許逢的氣也沒消散,他口不擇言:“但你現在宣示得着嗎?!”
這話一出,本就沒什麽溫度的客廳又往下降了幾度。
涼得刺骨。
“你一聲不吭離開,我們這些朋友頂多罵你幾句,再不濟等你回來打一架這事就完了。可你怎麽能連迦意都瞞着,你明明知道……”
剩下的話,李方昭沒能說出口,他拿起啤酒灌了幾口,才重新開口:“撂個底吧,你到底怎麽想——”
“——能怎麽想?”
客廳頓時安靜下來,李方昭的滔滔不絕停下來,他看着許逢,等他接着說。
過了很久,才重新聽到許逢的聲音:
——“喜歡她。”
——“想追她。”
——“想和她在一起。”
再次開口,許逢的情緒也有點不穩。
他擡眸望着李方昭,一字一句反問:“不明顯嗎?”
“你以為我為什麽非要回來?要不是因為她,你……”頓了下,許逢深呼吸口氣,才順利把下面的話說出口,“你今天也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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