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想吃什麽？”許逢問。

杜迦意沒什麽胃口，她坐在副駕上，搖搖頭：“把我放到小區門口就行。”

頓了下，她又補充：“謝謝。”

許逢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在上面重重敲了下，好一會兒，他微不可聞嘆口氣，才說：“不客氣。”

話音落下，車內恢複安靜，只有舒緩的輕音樂飄浮的空氣中，是讓人放松的氛圍。

杜迦意整個人放空，的視線透過車窗看着街邊的店鋪從眼前略過，只留下一兩秒的殘影，随即消失。

從她的眼前、心裏。

不知道是昨天睡太晚的緣故，還是車內氛圍還算放松，不可否認的是，此時杜迦意整個人是放松的。

人一旦放松下來，心裏繃緊的那根線就會不自覺地松下，她的肩膀卸了力氣，晚睡早起的疲憊感緩緩湧上來。

不知不覺間，杜迦意的眼睛閉上，呼吸逐漸平緩。

平時，經常入睡困難的人以她本人都沒意識的速度進入了睡眠。

許逢從後視鏡裏看到她閉眼的模樣，嘴角向上擡了擡。

下秒，他把車內音樂音量降低，把車開得更穩。

在經過某個紅綠燈時，許逢向右側傾身，伸手把外套搭在杜迦意身上。

接着，又小心翼翼把座椅往後調了調，讓她睡得更舒服。

整個過程，許逢動作輕柔，像是對待什麽易碎的瓷器。

搭完衣服，他依舊保持原有的姿勢，就那麽靜靜看着杜迦意，滿眼溫柔。

下意識地，許逢擡手，指尖離杜迦意額角越來越近，在即将觸到時，杜迦意的身體往外套下縮了縮。

那瞬間，許逢指尖猛地頓在那裏。

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很近。

許逢手指微蜷，慢慢收回。

他的心跳聲随着輕音樂逐漸散開，鑽入耳廓，透過鼓膜，重新落回心髒。

再次和他的心跳聲融為一體。

沒人知道，這個場景許逢曾經幻想過多少次。

這樣的時刻太奢侈，以至于他在心中祈禱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以的話，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直到永遠。

-

杜迦意睡醒時，看到身處的環境，還懵了瞬間。

她把搭在身上的衣服放到腿上，神色怔愣。

這時從旁邊遞過來一瓶已經擰開的水：“喝一點。”

杜迦意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接過，剛放到嘴邊，所有思緒重新回籠。

她的唇很軟，瓶口在上面壓下淺淺的痕跡。

遲疑幾秒，杜迦意把碰到嘴唇的瓶口移開，說了聲“謝謝”才接着動作。

許逢喉嚨動了動，他搖了搖頭，演示什麽般把手機拿起。

屏幕剛亮起，下秒，就被他快速暗滅，倒蓋到腿上。

手機外殼微涼，許逢卻覺得它有點熱，那抹熱透過皮膚源源不斷傳到四肢百骸。

似乎想讓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暖起來。

許逢的動作幅度太大，杜迦意還看了他一眼，但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麽。

杜迦意移回視線，掃過車窗外陌生的環境後，她重新看向駕駛處的人。

不是說好的小區門前，而是在一家飯店停車處。

頂着她的目光，許逢商量道：“吃完午飯再送你回去。”

說着，他把杜迦意手中的水瓶接過，擰好，又問：“行嗎？”

杜迦意還以為睡了很久，其實也就将近一小時。

正是吃飯的時候。

杜迦意的眸子微垂，看着他手中的那瓶水，沒有說話。

即便面上不顯，許逢可能還是緊張的，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捏着瓶身，但控制着力氣，發出的細微的響聲，不明顯。

頓了頓，杜迦意把腿上的外套拿起，推開門下了車。

許逢愣了瞬間，連忙推門下車。

這家店杜迦意和紀寧來過，味道不錯，環境也很清幽。适合聊天，也适合談合作。

杜迦意把手裏的外套遞過去：“穿上吧。”

許逢的嘴角弧度變得明顯，他擡手接過，問道：“想吃什麽？”

杜迦意說：“都可以。”

從小，她就不怎麽挑食。

雖然一日三餐規律，但沒什麽特別喜歡的，也沒什麽特別不喜歡的。

“那我來點。”許逢并不介意，臉上笑意不減，“這家的栗子雞不錯，還有那道——”

“——許逢！”

還沒說完，就被另道更大的聲壓蓋過。

聽到這個聲音，許逢嘴角的笑容一頓，有點後悔帶杜迦意來這裏吃。

馬路對面，餘立生興奮地來回擺手，大聲道：“你別跑！今天一起吃飯！”

許逢像是沒聽到，對身旁的人道：“我們先走。”

說着，他轉身就要離開，杜迦意沒有動作，輕聲叫道：“許逢。”

許逢動作一頓，道：“不和他們拼桌。我已經想好要吃什麽了。”

沉默瞬間，杜迦意還是搖了搖頭，說：“下次吧。”

馬路對面的人應該是許逢的朋友。

是在琅桦市的、她從不認識的、許逢的朋友。

他們很熱情，但杜迦意暫時沒做好準備和許逢朋友一起吃飯的準備。

“我送——”

“不用了。”杜迦意溫聲打斷，“打車很方便。”

在他們過來之前，杜迦意轉身離開了。

許逢沒有伸手拉她，在餘立生開口那瞬間，他就知道這頓飯吃不成了。

他咬了咬後槽牙，煩得很。

餘立生卻沒有一點眼力見，拉着陶律緊趕慢趕跑過來，看着杜迦意的背影，異常遺憾：“怎麽走了啊！不是來吃飯的麽！”

許逢不想搭理他，陶律挑了挑眉，也沒開口。

“問你呢。”餘立生往許逢身邊湊，“怎麽走了？”

“你管呢。”陶律拽住他的後衣領把他扯開，“可能不想見你。”

“胡說！”餘立生反駁，“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

陶律一言難盡：“吐了。”

不管他們叽叽喳喳說什麽，許逢都懶得吐出一個字。

“我說呢，回國也不去公司。”餘立生說，“原來外面……”

“行了。”陶律打斷。

“啧。怎麽還不讓關心……”

“沒完了？”許逢煩得不行。

“完了。”見他心情真的不怎麽好，餘立生見好就收，“我明天再接着關心。”

“用不着。”許逢面無表情，“請你以後離我遠點，保持适當距離。”

“幹什麽啊。”餘立生受傷。

“幹什麽你心裏沒點數嗎？你，”許逢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晦氣我。”

餘立生：“……”

陶律忍笑，覺得他活該。

坐在包廂，許逢把屏幕按亮，鎖屏是嶄新的照片：穿着開衫長毛衣的女生站在臺階上，微卷長發散在肩上，閉着眼睛感受陽光。

整張照片構圖很溫柔，拍攝的人很容易找到最适合她的角度。

這是杜迦意從療養院出來的瞬間，是許逢偷拍的瞬間。

也是他心動的瞬間。

剛剛，等杜迦意睡醒那段時間，許逢坐在那裏，用目光臨摹上面的每一個細節，像是要把它刻在心裏。

最後，他手指微動，把它設成壁紙。

那時，許逢放下手機，頭往左邊偏了偏，他的目光停留在正在淺眠的人身上，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微不可聞呼口氣，心中彌漫着無法言說的滿足感。

許逢做那些是無意識的、理所當然的，但在杜迦意面前看到鎖屏壁紙時，他還是有點心虛。

所以才猛地熄滅屏幕，把手機扣在腿上。

在車裏時許逢怕被杜迦意看到，不敢打開手機。但現在他明目張膽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絲毫不怕對面倆人看到。

拇指按到屏幕上、解鎖，除了多出很多軟件外，手機桌面壁紙和鎖屏一模一樣。

用的都是同一張照片。

從鎖屏到桌面再到聊天頁面，這麽一看，确實很嚣張。

陶律認識許逢的時間比較久，對他的某些事情也模模糊糊知道大概。只是這些都屬于隐私，他也沒專門問過。

但憑借零星的幾句話，他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這是第一次，見到疑似主人公，陶律萬年平淡無波的心裏好不容易湧起一絲好奇心。

在餘立生出去洗手間時，陶律終于逮到空隙問一句。

“那個……”

“初步聊了聊，沒有問題。”陶律剛開口，許逢就接道，“後續可以找人落實了。”

陶律無語：“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問小雨傘療養院的事嗎？”許逢說。

“我問這幹什麽，板上釘釘的事，被拒絕才不對勁吧。”陶律有些無奈，“我說的是……”

“四月一定去。”

“不急這幾天，你可以多歇段日子再過來當牛做馬。”情緒一直相當穩定的陶律心态趨于崩亂的邊緣，“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許逢一副我聽着呢，但我現在心情不好，看你能不能說出一朵花來的表情。

“你怎麽還殃及池魚。”陶律一臉你幼稚不幼稚的神情。

不用想，也知道他接話是因為不想搭理人。純粹恨屋及屋，煩他和餘立生攪散他中午的約會。

但能怪他嗎？

陶律教育道：“你成熟點。”

“那也要你們能做出讓我成熟的事。”許逢冷笑，“兩個人的腦子加一起湊不夠一個幾歲小女孩百分之一的人情世故。”

他評價道：“好意思嗎？”

陶律：“……”

怨氣真大。

都開始人身攻擊了。

陶律決定跳過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直接跳到最關鍵的問題上。

“剛剛的女生就是你那個……”陶律頓了下，想到許逢當時的形容，遲疑重複，“your baby girl？”

聽到這句話，許逢擡了擡眸，終于正眼看向陶律，看得他頭皮有些發麻。

“是。”過了幾秒，許逢面不改色，承認道，“my baby girl。”

陶律：“……”

以前以為是兩相情悅，現在再看，原來許逢單相思。

所以才這麽生氣。

陶律點點頭：“懂了。”

“你懂個屁。”許逢面無表情說，“但凡你懂一點，剛才都會死死捂住餘立生的嘴，就是悶死他，也絕不讓他發出一個音節。”

陶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