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許逢話音剛落，另外兩個人的視線都移到他的身上。

江回皺眉：“我住你家幹什麽？”

許逢面不改色說：“睡覺。”

說罷，許逢轉向一直沒說話的人，開口道：“你休息。”

他說：“要是怕叔叔阿姨擔心，可以住到他臉上的傷好。”

杜迦意愣了瞬間。

頓了下，許逢解釋道：我家裏沒人。”

杜迦意嘴唇動了動，但沒有出聲。

她看向江回。

江回：“……？”

“不要。”江回皺眉拒絕，“我今天就是不想回家太早。晚點回而已，又不是離家出走。”

他說：“我連你這兒都不睡，更不能去陌生人家裏住。”

在場唯一的陌生人完全不覺得被內涵，他愣了瞬間，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誤會了——江回不在這裏睡。

許逢知道，江回是杜迦意弟弟，她繼父的兒子。

雖然沒什麽血緣關系，但現在看來關系比以前好很多。

高中的時候，許逢曾經看見過江回。

單方面的。

在超市裏，他和杜迦意去買聚餐吃的食物。買完飲料準備往熟食區走去的時候，杜迦意卻忽然擡手拉着他往後面躲。

隔着幾排貨架，杜迦意靜靜看着不遠處來超市買菜的三人，沒有出聲打擾。

那時的江回要青澀很多，長得也沒現在高。

那時的杜迦意也沒有刻意疏離，但就是始終融不進去。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避免着沒有計劃的偶遇。

在杜迦意心裏，那是媽媽的新生活，不是她的。

也不需要包括她。

許逢不知道這幾年發生什麽事，不過明顯能看出來，他們關系好了很多。

但即便如此，也不太方便。

可以住，但是沒必要。

再說，杜迦意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住他那裏一樣。

許逢想得很好。

江回絲毫不願意。

“我就在這兒。”江回坐得穩穩當當，“晚上再回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屋外模模糊糊響起手機來電提示的鈴聲。

杜迦意愣了瞬間，下秒眼睛驀地睜大，條件反射般往前快速走兩步，拉着許逢迅速往某間屋子走去。

“怎麽了？”許逢有點懵，但還是乖乖跟着走。

“別說話！”杜迦意把他推進屋內，叮囑道，“也別出來！”

說完，她就猛地把門關上。

玄關鑰匙孔轉動，發出細小的聲響，下秒，門被打開。

伴随着開門的聲音，還有人在說話：“迦意這段時間太累，給她做完飯再回..”

潘素心頭側着，用肩膀夾着手機和裏面的人講話，一手拿着鑰匙，一手提着菜推門進來。

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時，還反應片刻：“小回也在。”

江回舉起胳膊，應道：“在。”

他微微低了頭，盡量避免把臉上傷口露出來。說完，又不着痕跡看向杜迦意。

杜迦意的心跳還有些快，她呼口氣，竭力壓下所有的波動，擡腳走過去。

“怎麽現在過來了？”杜迦意努力讓自己神色如常。

“怕你晚上懶得做飯……”潘素心把菜放到廚房裏的案板旁，有些疑惑，“你和小回是約好了？”

以她平日的了解，雖說他們關系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江回很少來杜迦意這裏，次數可能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是有什麽事嗎？”

杜迦意搖搖頭：“沒有。”

“那是約好一起吃飯？”潘素心試探着問。

遲疑瞬間，杜迦意嗯了聲，想着等會兒怎麽解釋江回臉上的傷。

見沒什麽事，潘素心放下心：“剛好小回也在，要不你也過來吧。”

她又對手機裏的人說，“今天都在迦意這裏吃飯，吃完再一起回去。”

杜迦意：“……？”

杜迦意下意識地往卧室看了眼，連忙道：“再專門讓江叔過來不太方便，我跟着你們回……”

“你忙半個月了，就別來回跑了。”潘素心打斷她，對江叔說，“記得把家裏腌好的臘肉帶過來，我過來的着急忘拿了。”

說完，她挂斷電話，把杜迦意往客廳推：“你去沙發上坐着歇歇。”

杜迦意：“……”

可以不歇。

她願意跑兩趟。

杜迦意本來還想再掙紮幾句，但卻忽然看到沙發上被遺落的西裝。

那瞬間，她嘴裏的話全部咽了回去，聽話地走向客廳。

怕媽媽來到客廳，看到江回臉上的傷，更怕她看到明顯不屬于房間任何一個人的外套。

江回打架的事情還能解釋，但西裝外套……硬要解釋也能找出來借口，但會非常牽強，會牽強得讓人誤會。

誤會。

可又能誤會什麽呢？

杜迦意抿了下唇，把那件外套擋在身後。

沉默幾秒後，她擡眸時不經意間和對面坐着的男生對視。

江回看到了她所有的小動作。

所有的。

江回在臉上貼了創口貼，雖然不能完全遮蓋，但比掩耳盜鈴強一點。

他好像很會觀察人。

面面相觑那幾秒，杜迦意覺得自己被這個還沒高考的小孩看穿了。

她緩緩眨了眨眼睛，準備移開視線。

這時江回卻開口了，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問道：“那個房間裏應該有窗戶吧。”

杜迦意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讓他翻窗。”江回說，“電視機都是這麽演的。”

他理所當然道：“這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杜迦意無言片刻，最後也沒應聲。

于是她瞥了眼半開放廚房裏正在忙碌的人，找準時機，拿着身後的外套飛快起身，朝屋內走過去。

鬼鬼祟祟的，就像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江回從沒見過杜迦意這個模樣，他坐在那裏，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即便許逢今天幫了他，他的看法依舊沒有改變：不怎麽贊同。

一段戀情，要是最後留下的只有淚水和遺憾，那就沒有重來的必要。

因為一旦重啓，要麽脫敏，要麽傷害加倍。

不管哪種情況，他都不希望杜迦意經歷。

無數想法在江回的腦海裏亂竄，杜迦意絲毫不知道。

她快速推開門并小心翼翼關上，輕手輕腳的，就像點外賣怕被家長抓到的小朋友。

許逢站在那裏，靜靜看着她動作。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雖然零星聽到幾個字，但足夠推斷出發生什麽事情了。

杜迦意把手中的外套遞過去。

許逢擡手接過，低聲道：“阿姨過來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杜迦意抿着唇，點點頭。

沉默幾秒，杜迦意嘴唇微動，怕被外面的人聽到，她小聲道：“可能會在這裏吃飯。”

她微微擡眸望向面前的人：“你可能要晚點回家了。”

“沒事。”許逢拎着西裝外套，手指彎了彎，把指腹布料往掌心扣了扣，配合着壓低聲音，“我晚上在家也是閑着。”

房間裏很安靜，沒人說話。

空氣裏只有飄着的淡香，來回浮動，撩人心弦。

那是杜迦意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很好聞。

但不知道為什麽，原先淡淡的清香逐漸變得甜膩，讓人忽略不了。

杜迦意往後退了一步，離面前的人遠了些，離門口近了些。

天氣逐漸轉暗，天氣也逐漸變涼。

杜迦意眼皮半垂，看着周圍熟悉的物品，後知後覺不合适。

旁邊有書房，也有次卧，但怎麽就把他推進了自己卧室。

随處都是她生活氣息的卧室。

杜迦意又往後退了一步，垂眸望着地板，眨了眨眼睛，說：“穿上吧。”

許逢剛想搖頭說“不冷”，想到什麽，他話音一頓，改口道：“髒了。”

也不算騙她。

雖然只是沾了灰，拍一拍就能解決的程度。

他這麽說，只是單純想和杜迦意多說兩句話。

“那就放着。”杜迦意的眼神掃過那件外套，“明天給你送幹洗店。”

說罷，杜迦意又往前走了幾步，從他身邊繞過，走向旁邊的衣櫃。

她拉開櫃子，從隔板裏拿出疊好的毯子，遞過去：“洗好的。”

許逢怔愣幾秒，擡手接過。

毯子很軟，拿在手中，他甚至不敢使勁。

“充電器就在那裏。”杜迦意指了指梳妝臺，“沒電可以用。”

她又指了指牆角落地燈旁邊的沙發和小桌子上的書：“覺得無聊也可以看……”

頓了頓，杜迦意還是說：“你要是實在不想在這——”

“——想。”許逢重複，“想在這裏。”

話音一落，四周安靜許久。

半晌，才聽到杜迦意的聲音：“那你就呆着。”

她說：“有事給我發消息。”

不多時，重新聽到關門聲。

依舊小心翼翼，依舊輕手輕腳。

直到重歸平靜，似乎連空氣中的分子都暫停在那裏，許逢的目光才緩緩從門上移開。

得到允許，他終于不再像門衛似地站崗，視線在卧室略過。

杜迦意的卧室幹淨整潔，沒有多餘的物品裝飾，整體溫馨舒适。

許逢沒有動她的東西，而是走到角落的讀書角。

書桌上放着一本小說，剛露出的書簽知道剛看了一半。

許逢似乎都能想象到，晚上杜迦意沒事時，坐在這裏安靜讀書的模樣。

她可能會放首歌，在舒緩的音樂裏閱讀書上的每個字。

許逢坐在那裏，眼皮半垂，目光落在封面上，一動不動。

不知在想些什麽。

客廳裏隐約傳來說話聲，許逢竭力辨認着杜迦意的聲音，似乎想把她說的每句字都記在心裏。

半晌，許逢輕笑了聲。

笑聲太低，還未出口就已經散在周圍，零零碎碎的，怎麽也捕捉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