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星星是用來許願的。

許逢想到在杜迦意家裏看到的磨砂星星罐，手掌不自覺地蜷在一起。

知道裏面放着的不是壞心情，也不是對他的不滿，許逢應該松口氣，但卻沒有。

當原本屬于他們之間的小約定換了含義，過往的那些記憶也像是沒有了栖息的地方，飄飄蕩蕩，不知道應該停在哪裏。

最後，許逢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杜迦意的願望實現了嗎？

沒有關系。

以後他們之間還會有新的約定，新的、比以前更好的回憶。

這次，他不會再食言。

許逢這麽想着，突然就被道聲音把思緒拉回：“诶，怎麽還有人偷聽啊！”

杜迦意愣了瞬間，拿着顏料盤轉身往後看。

許逢和她對視幾秒，擡腳向她們走過去。

紀寧一手拿着畫筆，一手叉腰，質問道：“說，怎麽找到這裏的！你不會真的是跟蹤狂吧！”

“不是，我說的！”程小悠連連揮動她的小手，慌亂解釋，“我發消息給哥哥說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紀寧疑惑：“你倆認識？”

紀寧前段時間忙，沒一起過來看程小悠，不知道她們在這裏遇到許逢的事情，

杜迦意覺得沒必要，也沒故意提及。

但她也不知道，程小悠為什麽和許逢這麽熟，明明在她的印象裏，他們只見過一面。

還是在許逢剛回來不久時。

“認識啊！”程小悠重重點頭，“哥哥送過好多機器過來！”

她說得模糊，但聯想到許逢的工作，紀寧猜也能猜出來，她撇了下嘴，不再反駁。

渣男每次都這樣，籠罩在好人好事的光環下，讓人都不好開口罵他。

紀寧就納悶。

許逢是會蠱惑人心嗎，回來還不到倆月，已經徹底打入組織內部了！

不僅群聊淪陷，現在連程小悠都會通風報信。

簡直不可理喻！

紀寧摸了摸她的頭發，問道：“那你把他叫過來幹什麽啊？”

“看我們的畫。”程小悠笑得很甜，問道，“好看嗎，哥哥？”

許逢“嗯”了聲，應道：“好看。”

“等全部完成，能你幫我們拍照嗎？”程小悠指了指身後牆面中心的那把紅色的傘，“我們  就站在那裏。”

許逢對她笑了笑，說：“沒問題。”

聽到這句話，程小悠開心了，拉着紀寧就要把還空白的角落填滿：“那我們快一點！”

拉着紀寧走的時候，她還轉身看許逢，許逢悄悄給她豎起大拇指。

那雙眼睛眨巴眨巴的，裏面填滿了開心。

許逢以為做得隐秘，但是全被杜迦意看在眼裏，她眸子擡了擡，看向手掌的主人。

察覺到她的視線，許逢手指微蜷，背到身後，裝作無事發生。

非常掩耳盜鈴。

杜迦意沉默片刻，覺得他越大越幼稚。

這時，許逢又向前邁了兩步，離杜迦意更近，低聲道：“答應要給小悠買吃的，但是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

他問：“趁着她們沒畫完，陪我去超市看看？”

杜迦意沒動，而是問：“她沒發消息告訴你嗎？”

“沒有。”許逢回答得迅速，“她什麽也沒說。”

“你問她了嗎？”杜迦意又問。

“沒有。”許逢依舊是這兩個字，隐隐還有點理直氣壯。

杜迦意擡眸望着他，想從他眼睛裏看出點心虛，但看到的只有面不改色。

最後，還是杜迦意先移開視線，覺得許逢的臉皮更厚。

但她還是給紀寧和程小悠說了一聲，和他一起來到超市。

程小悠大多時候都需要控制飲食，很多零食都不能吃。

杜迦意細心挑着，把她還算喜歡的燕麥藕粉和水果放在推車裏。

在這期間，許逢卻擡手把一些零食放進去，草莓牛奶海苔之類的，都是不太适合程小悠吃的。

杜迦意沉默不語，看向身旁的人。

對視幾秒，許逢還是把手裏的巧克力放進去，解釋道：“這些你和寧姐吃。”

杜迦意垂眸望着裏面的黑巧，忽然想到，紀寧對年送她巧克力前男友的說的話：“我喂過兩次的流浪貓都知道我不吃巧克力，尤其這種偏苦的黑巧！上次你買巧克力蛋糕我就說了八百次了，想分手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的！”

紀寧不喜歡吃，就連很多高中同學都知道，李方昭讓她嘗面包時，甚至避免遞給她和巧克力顏色相像的，就怕萬一給錯了，喜提拉黑。

“嗯。”杜迦意的視線從黑巧上移開，點頭道，“等會兒就說你專門給她買的。”

許逢噎了瞬間。

看他的神情，杜迦意嘴角不明顯地向上抿了下，随即落回原處，下秒轉身離開。

沒走兩步，就被人抓住手腕。

許逢一手推着車，一手牽着她，認命道：“買給你的。”

杜迦意看着被拉着的手腕，眨了眨眼：“不吃。”

頓了下，許逢開口道：“你以前不是——”

“——口味變了。”杜迦意說，“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沒有騙他。

這幾年，杜迦意很少吃這些東西。即便在超市看到，也只是視線多停留瞬間，接着移開。

沒有什麽買的欲望。

許逢握得更緊：“那就再嘗嘗，”

安靜幾秒，他說：“看能不能重新喜歡……”

不等他說完，杜迦意的手腕卻忽然動了動，想要掙開，許逢的手指下意識蜷了蜷，把它牢牢圈在手中。

頓了瞬間，杜迦意沒再動作，她看向不遠處的人，叫道：“許醫生。”

聽到這個稱呼，許逢還怔愣片刻，下秒就反應過來，也扭頭望過去。

幾步遠，許盈月站在斜對面的貨架處，推着購物車，裏面也放了不少東西。

見兩個人都看過來，本來還在想要不要打招呼的許盈月笑了笑，推車着走過來。

杜迦意的手腕又不明顯地掙了掙，這次，成功掙脫。

許逢松開杜迦意的手腕，叫道：“姑姑。”

“嗯。”許盈月問道，“出來買東西？”

她神色如常，像是沒看到剛才那幕，依舊溫柔，也依舊親切。

“嗯。”杜迦意點點頭，應道，“買點零食。”

許逢原本想着她們也很久沒見，正準備介紹，卻忽然想到剛才聽到的那句“許醫生”。

按常理說，從初三到現在，姑姑和杜迦意應該将近十年沒見了，但顯然不是。

“偶爾吃點零食也可以……”許盈月看向杜迦意，又問，“最近還好嗎？”

杜迦意抿了下唇，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許盈月神色溫柔：“那就好。”

說罷，她看向許逢，習慣性地叮囑：“你上班再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少點外賣。沒事記得去家裏吃飯。”

許逢的視線從身旁的人身上移開：“知道了。”

下面又聊了幾句家常，許逢看似正常，但時機機械性地應聲，思緒不知道跑到哪裏。

直到許盈月推着車離開，他還怔愣着沒反應過來。

熟悉。

這是她們給許逢的感受，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想法一出，他的心跳都快了幾拍。

許逢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随着杜迦意動作，他的眉毛不自覺皺在一起，心中隐約不安。

不知道為什麽，同學聚會那天，杜迦意在沙發上睡着，眼淚從眼尾流出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裏閃。

看得人胸口悶得很。

“迦意。”許逢忽然叫她。

杜迦意的注意力像是都在手中的袋裝核桃上，她“嗯”了聲，卻始終沒有擡起視線。

許逢僅僅叫了她的名字，沒再出聲。

一直到杜迦意把原味核桃放進購物車裏，她才擡了擡眸子，問道：“怎麽了？”

安靜幾秒，許逢緩緩開口：“你和姑姑……”

還沒說完，餘下的話卻沒能說出口。

這瞬間，很久沒出現過的、類似害怕的情緒驀地重新湧上來。

許逢心底驀地有點慌。

他突然害怕會聽見點什麽。

“我和許醫生怎麽了？”杜迦意神色平靜，但她眸子微垂，一時什麽也看不清。

半晌，許逢搖了搖頭：“沒事。”

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時，杜迦意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和許醫生熟悉，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說：“要比時間，我認識許醫生比你更久。”

是啊。

比他更久。

他們當時就是在姑姑的工作室遇到的。

但正因為這樣。

正因為這樣，他才不敢開口。

許逢咬着後槽牙，咬緊、松開，來回重複幾次，終于問道：“這幾年你們見過嗎？”

他問得含蓄，但又很直白：你因為情緒的問題和她聊過嗎？

問出那句話時，許逢認真觀察着杜迦意臉上的每個表情，幾乎話音剛落，就見她點點頭，承認道：“見過。”

那刻，許逢連呼吸都窒了瞬間。

“不是很正常嗎。”杜迦意說，“琅桦就這麽大，每天都能遇到幾個熟人。”

頓了下，她接着補充：“許醫生很厲害，去年我們公司還組織去聽她的講座。”

這刻，許逢悶在胸間的那口氣才有找到出口的跡象。

“你本來以為怎麽了？”杜迦意忽然問。

許逢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因為你離開，情緒崩潰，再次到了不得不看心理醫生的那一步？”

許逢渾身一僵。

“你知道的，我擅長自救。”杜迦意說，“就算我真的去看了心理醫生，那也是為了不讓你對我造成影響，我是在自救。”

“所以不管有沒有，你都不用因為這個內疚。”

“沒有必要。”

杜迦意字字清晰，她說：“我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