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不管有沒有成功，也不管結果怎麽樣。

她确實在自救。

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杜迦意想。

從療養院出來後，許逢直接去了姑姑家裏。

許盈月像是知道他會過來，已經泡好了茶，給他倒了一杯。

白牡丹。

清肝明目，改善睡眠。

許逢現在靜不下心，也嘗不出來，他說道：“姑姑，迦意來找過你。”

明明應該是詢問，他用的确實陳述句，就像是陳述某件事實。

許盈月的動作頓了瞬間。

“她來找過你。”許逢緊緊盯着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是吧？”

許盈月嘆口氣，把茶杯放下，問道：“既然疑惑，怎麽不直接問迦意？”

“問了。”許逢皺着眉，他嘴唇動了動，猶如洩了氣的皮球，“她沒說。”

“那你應該也知道，在得到當事人的同意前，我的職業操守不允許我洩露任何隐私。”她說，“就算你是我侄子也不行。”

在超市那句不明顯的寒暄，其實已經越線了。

要不是杜迦意叫住她，她連那句不算提醒的提醒都不能輕易說出口。

即便她在旁邊看得着急，但也沒辦法。

有些事情，只有當事人願意，才能找到轉圜的餘地。

沉默幾秒，許盈月再次出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麽不說？”

許逢視線一頓，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許盈月的聲音緩緩傳來，“小逢，一顆心打開前，它需要的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交付。”

“往事不可改，來事不可測。”她說，“有時擔心太多，只會讓兩個人都困在那裏。”

回家路上，許逢腦海亂七八糟，什麽都往裏面鑽。

一會兒姑姑的話，一會兒是杜迦意的淚...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一起湧上來，惹得人腦袋疼。

不出意料的，姑姑的白牡丹沒什麽用，許逢失眠了。

睡不好，心情自然也不好。

整整一周，許逢的氣壓都不是很高。

原本計劃周末加班趕一趕進度的陶律權衡半天，拍板道：“中午我請客吃飯，下午休息。”

餘立生當即發出一聲感天動地的呼聲：“雙手雙腳贊成，我終于活過來了！”

聽見這個消息，許逢臉上也沒特別開心的神情。

他還沒徹底想清楚，就算休息，也沒有借口去找人。

“吃什麽？”陶律問，“什麽店都行。”

餘立生興奮道：“你這麽說我可不客氣了！”

許逢沒什麽食欲，随手把手機點開。

工作的時候，他們的手機一般都是靜音。

微信已經顯示有十幾天未讀消息，點開，全部來自“電子廠預備役”。

李方昭：感謝寧姐，所有店已經換新！

下面的圖片是上次拍攝制成制成的宣傳單和介紹面包種類的小冊子。

李方昭：所以為了慶祝我的腳能重新活蹦亂跳，趁着周末，今天中午就請大家去吃那家賊貴的自助，有意見的扣1。

紀寧：？

李方昭：有意見扣？也行。

紀寧：給你一秒重新組織語言，為了慶祝什麽來着？

李方昭：主要感謝你  ，順便慶腳。

紀寧：迦意，準備好，随時踢人。

杜迦意：1

紀寧：@刀口小方，重新說。

李方昭：……為了感謝你。

看着自己的微信名，李方昭突然覺得有點晦氣，要不怎麽天天過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簡直人神共泣。

李方昭果斷轉移話題：@X 沒說話代表沒意見。

他打字：中午，十二點見，見不到人的話別怪我們殺到你公司！

紀寧補刀：殺什麽公司啊，直接踢出群聊。

許逢：“……”

他指尖微動，回了幾個字：準時到。

現在十一點半，半個小時足夠開車過去。

許逢收起手機，對還在商量吃什麽的兩個人說道：“你們去，我就不吃了。”

“別啊！”餘立生挽留道，“還準備吃頓好的呢！”

許逢舉起手機搖了搖，簡短道：“有約了。”

“嗯。”陶律接受良好，擺擺手，“先走吧。”

他話音剛落，就被餘立生一把拽住手臂，警惕道：“他有約，我又沒事！別想逃！”

陶律無奈：“選你的。”

聽到保證，餘立生才放下心。

-

許逢到的時候，其餘三人已經等在那裏。

“遲到了啊！”李方昭說，“我們剛說好了，遲到的請客。下次你請。”

“嗯。”許逢坐在李方昭身邊，“下次我請。”

雖然現在還差五分鐘才到十二點。

“想好吃什麽告訴我。”

許逢說的時候視線掃過對面的人，杜迦意正把水杯放到他面前。

許逢心裏想着事情，不見的時候還好，但猛地見到，卻恍惚瞬間。

明明從上次分開，也才過了一周。

“沒有問題。”李方昭打了個響指，“你拿好錢包等着我們通知就……诶，怎麽回事啊。來這裏吃飯就別喝白開水了，留着肚子多吃點好的！真想喝明天去我家喝，管飽！”

四人，每人面前一杯溫開水。

杜迦意思考了瞬間，覺得也是，于是道：“倒掉喝別的。”

許逢充耳不聞，他擡手拿起水杯，道：“我喝這個就行。”

水杯捧在手心，溫溫熱熱的。

再昂貴的飲料也比不上。

許逢宣告：“我愛白開水。”

其餘三人：“……？”

無語片刻，紀寧說：“你開心就好。”

說罷，瞥了眼杜迦意，又道：“又一個僞養生達人！”

杜迦意垂眸望着面前的水，裝作沒聽到。

想到什麽，紀寧說：“我同事女朋友也在CR上班，雙休、福利又好，天天生活可舒服了。都在一個公司，人家過得滋潤，怎麽你還需要苦逼加班呢？”

“部門不一樣。”許逢解釋，“除了研發部和銷售部，其餘部分幾乎不需要加班。”

李方昭“啧”了聲，“那你還挺會選。”

“階段性的，平時可以正常上下班。”看了眼杜迦意，不知怎麽，許逢又找補道，“真有事也可以随時請假，也很方——”

“便”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人打斷：“唉許逢！”

聽到聲音，許逢不着痕跡咬了下牙，驀地想起上次好不容易能和杜迦意一起吃飯卻被他們攪和的事情。

突然覺得他們今天應該換個地方聚。

餘立生和陶律在某些方面和他磁場不合。

果然，餘立生像是沒發現許逢臉上的拒絕，拉着陶律就坐在他們旁邊的桌子上。

兩張桌子并排，中間只有層沒什麽用的隔擋。

說話很方便。

“你早說來這兒吃飯啊，那我就不糾結了，省得又浪費這幾分鐘，我們還能一起過來。”餘立生很自來熟，不等介紹就其餘三人打招呼，“各位好，我倆許逢同事。”

“這不巧了麽。”李方昭接道，“我仨許逢同學。”

想到剛才的話題，他問：“你們不會也是苦逼研發部的吧。”

“不巧。”餘立生說，“我倆确實是！”

紀寧插嘴：“周末還加班，你們老板也挺周扒皮啊。”

餘立生憋笑，故意看着陶律拉長聲音：“你覺得呢——。”

陶律：“……還行吧”

桌上六個人，一半都是社交達人，完全不需要許逢開口介紹。

許逢樂得清淨，負責去拿吃的食物，他起身拿了幾次，桌上已經聊得熱火朝天。

許逢專心剝着螃蟹，把裏面的蟹黃用勺子挖出來放進幹淨的小碗裏。

“許逢高中時候什麽樣？”餘立生非常好奇，“是不是也這麽牛逼。”

“啊。”李方昭說，“教導處常客，外面小混混見到他都要繞道走。”

這時，一直安靜吃東西的杜迦意動作遲緩了瞬間。

她擡了擡眼，不着痕跡看向對面坐着的人。

許逢對這個話題顯然不感興趣，他認真地螃蟹作鬥争。

“那知道了。”餘立生笑，“就是又愛又恨呗，不省心，但是看到成績又賊自豪。”

“是。”李方昭也笑，“每次考試完，都能看在分數的面子上讓他少寫幾百字檢讨。”

許逢：“……”

沒完了。

“除了我，”許逢把最後那點蟹肉放進碗裏，擡眸道，“你們就沒別的話題了嗎？”

餘立生絲毫不走心地安撫：“誇你呢，聽着就完了。”

“呵。”李方昭斜睨道，“有什麽可誇的，天天只會惹衆怒。”

許逢懶得和他辯這些，他把碗裏的蟹黃蟹肉放到杜迦意面前。

像是怕拒絕，甚至沒和杜迦意對視一眼。

“惹什麽衆怒啊。”餘立生“诶”了聲，“業內大佬都快把他誇成朵花了。”

“上次我們去拜訪他，他還說——”餘立生回憶了瞬間，“‘我有次去國外開會遇到你的老師了。教授說你是他見過最有天賦和韌性的人，我也認為他沒有誇大其詞。你一定要保持謙遜，潛心研究，一定會大有作為。’你們聽聽，誇得我羨慕！”

紀寧不信：“你這是潤色了幾遍的稿子？”

“沒潤色，原話！”餘立生嘆口氣，“在校期間就能發表SCI，是真的厲害。”

說着，他看向許逢，感嘆道：“可能這就是天賦流吧。”

聽到這句話，陶律皺了皺眉，沒忍住替許逢辯駁兩句：“這幾年他除了在醫院治病的日子，其餘時間幾乎都在學習。”

他說：“天賦占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是努力。”

幾秒的時間，許逢甚至來不及阻擋，他猛地僵在那裏。

紀寧和李方昭像是沒聽明白，迷茫地對視一眼。

李方昭眨了眨眼，幹笑幾聲，遲疑問道：“你說，除了治病……”

“是我不嚴謹。”餘立生擡手拍了拍自己嘴巴，“天賦和努力缺一不可！”

李方昭卻像是沒聽到，他看向陶律，再次追問：“除了……治病，都在學習？”

“嗯。”陶律以為他不信，“有時候手術前一晚還在看文——”

“——別說了。”許逢忽然開口，他的臉色不太好，強行擠出一絲笑，“我就不是用功學……”

還沒說完，就被李方昭厲聲打斷：“你閉嘴！”

他死死盯着許逢，眼裏怒氣翻滾。

桌上的氣氛瞬間冷卻下去。

餘立生愣了下，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緩緩把已經舉起的酒杯放了下去。

不知道怎麽回事。

李方昭深呼吸口氣，平複情緒後重新看向陶律：“你接着說。”

他嘴角擠出僵硬的笑：“他高中就這毛病，什麽都不願意給我們細說，就是打架斷了肋骨，也要瞞到瞞不住那天。”

“就出國這幾年，可能怕我們嘲笑他，三言兩句也不願意糊弄。”李方昭說，“你再給我們講講……”

李方昭思緒一亂就喜歡解釋，說得越多就越亂。

最後，陶律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嘴太快了，他下意識看向許逢。

許逢垂着眸子，只能看到緊繃的下颌。

良久，點了點頭。

頓了幾秒，陶律重新開口：“腫瘤需要不斷手術化療，他每次住院的時候都拿着專業書……”

剛聽了一句，李方昭猛地瞪大眼睛，視線倏地重新望向許逢。

紀寧心頭一跳，迅速看向身旁的女生。

杜迦意眼皮半垂，看不清裏面的情緒。

她的手指緊緊扣在筷子上面，連指甲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