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感障礙

情感障礙

情感障礙症，簡單來說就是心理疾病，餘問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別人同他說的話，表達的情緒，他沒有辦法接收到，無論對方多麽的憤怒，或者是有多高興，在他的眼裏，對方的憤怒或高興，是一個形容詞，只能通過表情來判斷對方的心情，并且不理解對方為什麽興奮或者憤怒。

所以很多時候，別人同餘問說話，餘問都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久而久之，刻板，死魚臉，冰塊，這些形容詞一個個的加在了他的身上。

上述的症狀都還算是輕微的，情緒起伏波動較大的時候，餘問還會心悸，出冷汗，全身發抖，只不過好在他在橫店，一直演龍套，并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而且每天也不怎麽說話，鮮少有情緒波動大的時候。

“我說兄弟，你真沒打算往上爬？”小李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餘問，眼神裏還多多少少帶了些試探。

“不想，也爬不上去。”餘問冷漠的回應道，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個兩個的，都來問他的想法。

小李一個人又說了半天，結果看見餘問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有些自讨沒趣，便沒有在說下去，去找其他群演聊天去了。

在小李走後，餘問就睜開了眼睛，他沒有睡着，只是不想回應，一來他和小李并不是多熟的關系，沒必要說那麽多話，二來是減少不必要的溝通。

到了九點，群演一塊集體化妝，等到餘問化完妝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了，群演數量龐大，化妝師數量有限，就算妝造有些簡陋，還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

所以當餘問去劇組領盒飯的時候，已經發放完了。

發放盒飯的人告訴餘問，盒飯十一點半的時候就開始讓群演過來領，等到十二點的時候，就已經陸陸續續的發完了。

不過劇組會給一些明星藝人準備盒飯，藝人的盒飯的大多數都是專供的，不吃劇組的，所以讓餘問可以去藝人那邊看看，還有沒有多餘的盒飯。

擺在餘問面前的問題，沒有午飯吃，偌大的劇組，餘問一個人也不認識，腳尖方向一轉，他打算去外面一公裏外的便利店買個飯團吃，畢竟下午還要進行拍攝，可不能餓肚子。

餘問前腳剛走，後一秒就被人叫住了。

“诶，你沒有盒飯嗎，我們這裏有多餘的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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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較遠的地方傳來，餘問往聲源的方向看了一眼，先是看見一個靠在房車旁邊的男人，看樣子是劇組的演員，手裏夾了一根香煙，未點燃。

另一個說話的人應該就是助理，手裏拿了一份多餘的盒飯。

“要。”餘問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往前走了兩步到助理面前，雙手接過了盒飯，沖着兩個人道了聲謝。

“不客氣。”餘問看向了同他說話的男人，身上穿着古代的戲服，做工精致，雲紋錦繡玄色衣裳，領口用了金絲線繡的五爪金龍，腰間墜了白玉環形玉佩。

明明應該是淩冽的帝王氣質，但似乎格外的溫潤，整個人身上好似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靳晚賞注意到了餘問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便低頭看了一眼餘問，最開始只能看見毛茸茸的頭頂，看不清臉，後來餘問擡起頭，才看清。

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冷酷的乖小孩？

靳晚賞此時也注意到了餘問的衣裳，是侍衛的衣服。

“你跟我有對手戲嗎？”本就是随意一問，畢竟下午要拍攝一個大場面的戲份，需要死很多的侍衛。

“嗯？不知道。”餘問擡起臉看了一眼靳晚賞，不認識眼前的人。

他雖然在劇組跑龍套多年，但是信息時常閉塞，因為他用的不是智能手機。

當年他家出事以後，他便患上了情感障礙，網絡上謾罵的語言，只要看到，就會令他發抖，所以從那以後，他就用了老年機，丢掉了智能手機，網上的所有消息。

某某獲得了影帝，誰誰又出軌了，哪個女明星和男明星結婚有娃了，餘問一概不知，全部都是通過群演之間的讨論才知道的。

所以他的消息很閉塞，不上網，只用老年機，就連龍套組的導演王導找他，都要打電話，他沒有微信，回不了消息。

王導也曾一度的讓他買一個智能手機，說現在聯系他太麻煩，查詢銀行卡餘額的時候也不方便。

餘問一直推辭，就是不買，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他憑衣服的做工知道，應該是劇組有名有姓的角色，畢竟他們的服裝對比起來，做工簡直是天壤之別。

“沒事，也不是多出名的人，小胡，拿兩瓶水。”靳晚賞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沒覺得餘問的話有什麽冒犯他的地方，反而是他注意到餘問，均碼統一的侍衛服穿在餘問的身上，有些大的離譜，裏面都能在塞下半個人。

靳晚賞的助理小胡，從房車上拿了兩瓶水塞到了餘問的懷裏。

“喏，我們靳哥自己代言的品牌。”小胡揚了揚眉毛，有些神氣的說道。

餘問看了一眼懷裏的礦泉水和盒飯，又看了一眼靳晚賞，張了張嘴，想問問為什麽，只是他還沒說話，就聽見靳晚賞說道，“這麽熱的天，多喝水。”

“謝謝。”餘問說完以後，抱着盒飯和礦泉水轉身走了。

小胡一直在旁邊看着，看見餘問什麽也沒幹就走了，還有些不解，看着靳晚賞說到：“靳哥，他就這麽走了？”

靳晚賞将夾着的煙點燃，吐出了一口煙圈，煙霧缭繞之間，看不清他此時的面容，溫柔影帝的嫁衣褪去之後，眼神裏盡是冷漠，只是無人看到。

“你還想怎樣，找我要個簽名，拍個照片？”靳晚賞反問道。

“我就是看他一直看你，以為是你粉絲之類的，沒想到都不認識你啊。”

“我又不是人民幣，幹嘛所有人都得認識我，行了，上車吃飯吧，下午還要拍攝呢。”靳晚賞是個老煙槍，一根香煙抽的很快，片刻之間就已經燃盡，他将煙屁股扔進了垃圾桶裏，随後進了房車，關門，休息。

————

餘問拿着盒飯和水，自己找了一個角落，蹲坐在地上開始扒飯。

盒飯是劇組最常規的樣式，一葷兩素配米飯，餘問吃飯的時候，小李已經吃完了，特地過來挨着餘問身邊坐下，又開始說了起來。

“你看見其他人沒，都跟花孔雀似的，就差開屏了，你的心态咋那麽好啊，你缺錢嗎？”小李說話期間一直用手肘撞餘問。

餘問剛夾起來的一塊紅燒肉，“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一共五塊肉，三塊肥的，兩塊瘦的，還掉了一塊，餘問皺了皺眉。

“抱歉啊哥們，沒看見你吃飯。”小李看着餘問的臉色原本就不是很和善，此時皺了眉還多了一絲恐懼，連忙道了歉。

餘問沒說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衛生紙，撿起地上掉的紅燒肉扔進了垃圾桶，又馬上将吃完的盒飯也一同丢了進去。

小李話不停，說個沒完，餘問覺得他有些話痨，而且他其實對這些不感興趣，女主是誰誰誰，背後有什麽樣的後臺，這些跟餘問沒關系，他關心與否，都沒有用。

小李說了半天覺得自己嗓子眼有點冒煙，正好看見餘問身側有兩瓶水，推了推餘問的胳膊，“哥們，你那水給我一瓶呗。”

餘問順着小李的方向看去，是放在地上的兩瓶水。

小李間餘問沒說話，準備伸手拿了，結果手還沒碰到瓶子，就被餘問的手壓着按在了地上。

“不行。”淡淡的兩個字，宣誓了主權。

小李看着餘問的眼睛，吓得趕緊慌了神，松開了手，嘴裏嘟囔了幾句話，從餘問身邊跑開了，臨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餘問，那眼神意味深長。

餘問幾乎是下意識的阻止，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的善意，關心他，他有些珍惜，素不相識，萍水相逢。

随後餘問一個人咕嘟咕嘟的喝完了一瓶水，另一瓶打算下午在喝。

說着下午三點開拍，兩點多的時候群演就已經就位，餘問看着紙上的兩句臺詞——将軍，我等為你身死不悔。

兩句臺詞，餘問一下就記在了腦子裏，想着到時候說詞就行了，總歸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

誰知道這時候，負責人在人群裏喊了一聲誰是餘問？

餘問舉了舉手，随後被單獨叫了出去跟着負責人走，走的時候還能聽見一些人在竊竊私語。

“你這個侍衛有鏡頭的，說完詞以後就倒在了将軍的懷裏，兩句話一個動作，拍一次就完事，到時候給個特寫也沒你的事，明白了嗎？”負責人看着面無表情的餘問，多說了幾句。

餘問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負責人就讓他站在旁邊等開拍就行了，不用和普通的侍衛站在一起。

三點鐘，開始拍攝，餘問站在侍衛的最前面，跟在男主的身後面，他一直沒看見男主的正臉，自然也就沒多注意，直到負責人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餘問該出來擋劍接詞了。

餘問一把躍到了前面，道具做的長劍十分逼真的插在他的心口上，餘問整個人往後倒，咬破了嘴裏的血包，倒在了男主的懷裏，然後餘問就看見了，給他牛奶的那個人。

餘問的瞳孔顫了顫，緊接着他面無表情，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情緒，十分平穩且幹脆的說道：“将軍，我等為你身死不悔。”

“咔”，随着餘問的臺詞結束，伴随的還有中斷拍攝的聲音，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導演，将耳機取了下來，站起身來朝着餘問嚷道：“雖然是個小角色，但是感情一定要充沛，為他所信仰的将軍戰死，是一種什麽情緒，激動，不悔，甚至有些亢奮，你的情緒太平了，臺詞也是，沒有一點感染力。”

“這個鏡頭是要給你特寫的，你看看你演的什麽，再來一遍。”

導演不滿的聲音，如潮水溪流一般，從四面八方的湧了過來，餘問的心往下一沉，手掌有些緊張的出了點汗。

餘問點了點頭，沒說話，又重新拍攝了一條，他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情緒激動的時候，應該怎麽說臺詞，他盡力的往那個方向湊了湊。

已經盡力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去複刻，結果呈現出來的效果，還是非常的平緩，雖然餘問的聲音變得很激動，但臉上還是面無表情，演出來的侍衛好似割裂了一般，聲音激動，表情冷漠。

如此兩條，餘問依舊沒有達到拍攝的要求，導演十分不滿意，嚷嚷着要換人，情緒激動的說着“為什麽一個人會那麽的死板，連個表情都沒有。”

負責人那邊開始物色新的群演侍衛，畢竟一個小角色，為什麽耽誤那麽多遍，一遍不行就算了，接連三遍，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餘問能清晰的聽見導演的怒罵聲，看見他生氣的表情，揮上揮下的肢體動作，止不住的嘟囔控訴着對他的不滿，死板，沒有表情，為什麽會選擇他來當這個侍衛。

其他人的眼神，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好似五年前的場景，再一次上演。

餘問突然被壓的喘不過來，他不僅手掌開始出汗，額頭也開始有冷汗頻出，心跳的速度加快，整個人開始止不住的發抖，餘問咽了咽口水，低下了頭。

他，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