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暖暖的第十七天

溫暖班的物理老師屬于那種上課半小時, 閑話十分鐘的教學方式。

因此, 二班的學生們十分形象且生動地給他取了個外號，名叫“話痨”。

他幾乎一開口就是廢話, 等到最後僅剩十分鐘的時候才會不好意思地擠出一絲笑容, “瞧我這記性，話一說起來就沒完了。”

再然後, 就是課本知識講不完, 意料之中的拖堂，拖到讓你懷疑人生。

周二，物理連堂。

江天浩弓着身子，極盡忍耐, 幾欲崩潰, “這他媽再拖下去, 我膀胱都要炸了。”

錢文希就差仰天長嘯，“我的早飯還沒吃啊啊啊啊！魯班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陷害我們？一大早就和這話痨換課, 我都快餓得離魂出竅了。”

“快快快，我幫你把風, 你躲桌子底下把早餐給吃了！”江天浩給錢文希使了個眼色。

“得了吧，你還是先舉手跟話痨說清楚，解決了生理問題再說吧。”

“喂喂喂, 注意你的措辭啊, ‘生理問題’這四個字可不能亂用。”

“……”

江天浩終究是忍到了極限，跟話痨報備完畢後，就飛快地沖出了教室, 再回來時，明顯輕松了一截。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兒，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拍了拍賀淵的肩膀，“淵哥，你放學究竟去不去顧綿家？她今天生日，可是特意拜托我一定要邀請到你去參加她的生日party，你要是不去，我就見不到我家女神林曦了。”

顧綿是賀淵與江天浩兩人的初中同學，也是賀淵轉學前的高中同班同學，對他的那點少女心思，就差沒直接寫在腦門上了。

江天浩一直都知道賀淵對顧綿沒有半點意思，但奈何這次生日會，顧綿還邀請了他初中時期暗戀了多年的女神林曦，對方給足了他面子，說是只要這次他能替自己邀請到賀淵來參加生日會，往後不論如何都會在林曦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江天浩一想，不就是去參加個生日會的事，又沒讓賀淵當場娶了她，也就答應了。

這些天，他只要空閑就會提上一嘴，問得賀淵的耳朵都快起繭了。

“你到底還要我說多少遍？最後一次回答你：不去。”

溫暖已經不止一次從江天浩的嘴裏聽到顧綿這個名字了，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對自己有威脅的同性更是預感靈得出奇。

“顧綿是誰？”溫暖突然問道。

江天浩微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答道，“其實，也……也不重要。就是我和淵哥一初中同學。”

“不重要你說話結巴什麽？”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江天浩頓覺一道陰恻恻的目光朝他射了過來，那模樣好像在說“你敢瞎說試試，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當然，這道恨不得将他盯出個窟窿來的目光，來自于賀淵。

溫暖見二人“眉來眼去”，更是料定了其中有古怪。

好巧不巧，物理老師那高分貝的嗓音驟然響起，震得所有人心肝直顫，“第二組最後兩排。對，就是你們四個！我剛剛盯了你們許久，一直在那兒嘀嘀咕咕的，要是真對我拖堂有什麽不滿就直接說出來，犯不着背後議論！”

這是賀淵從小到大第一次被老師點着名批評，還多虧了江天浩這個大嘴巴。

本以為物理老師批評教育幾句，消消氣也就算了，可誰知，他就跟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樣，幾乎想也沒想，就早已認定了他們四人是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這堂課就上到這裏，其他的同學可以下課了，你們四個跟我去一趟辦公室。”

“……”

四人依言起立，拖沓着步子，慢悠悠地跟在話痨的身後。

“給你們講一個鬼故事：你們猜話痨的辦公桌旁邊坐的是誰？魯國斌！我們那每天火氣旺盛到整個頭頂只剩下三根毛在随風飄揚的班主任大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錢文希誇張的一聲嘆息。

江天浩，“……”

溫暖，“…………”

賀淵，“………………”

不出所料，一進話痨辦公室，四人就被一陣狠批，“我說賀淵、溫暖，你們兩個怎麽說也是年級第一二名?№§∮，怎麽就和錢文希、江天浩兩人攪和到一起去了？”

錢文希，“……”

江天浩，“……”

“還有你們兩個，別一天到晚自己不想學習，還影響好學生。”話痨指了指身邊的錢文希與江天浩。

再一次被點到名的二人，“……”

“老吳啊，這是怎麽了？我們班學生又犯了什麽事？瞧把你給氣的。”

說話間，魯國斌猶如幽靈般飄了進來，吓得錢文希一個哆嗦。

話痨聞聲，十足的恨鐵不成鋼，“也沒什麽，就是這幾個孩子上課講小話被我給抓了個現行。”

魯國斌犀利的眼神在四人身上一一掃過，“老吳，你剛物理連堂完，也挺辛苦的，就別再操心了。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教育教育這幫孩子的。”

話痨也累了，揮了揮手，直接作罷，“那行吧，我就不管了。”

魯國斌唇角緊抿，臉部線條繃得極緊，“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都高二了，什麽該幹，什麽不該幹，你們心裏也很清楚。回去了以後，每個人3000字檢讨，明早上交。行了，就這樣，都散了吧。”

幾人走在狹長的過道裏，唉聲嘆氣一片。

江天浩，“我們這他媽的真是喝水塞牙縫，放屁扭了腰，倒黴透頂了啊！”

賀淵，“……”

錢文希，“哎……我還是回去想想我這3000字檢讨該怎麽寫吧。”

江天浩突然湊近賀淵，嘿嘿一笑，“淵哥，話說這是不是你第一次寫檢讨啊？要是沒經驗我可以教你。”

賀淵幾乎咬牙切齒地擠出了一個字，“滾。”

要不是因為他，他用得着寫檢讨嗎？

事實證明，身為三好學生的賀淵，還真不适合寫這3000字的檢讨。

以下內容摘自某大佬的檢讨段落——

“從小我就知道江天浩這人是個禍害，事精話多，總有一天必會加害于我。

果不其然，今日的物理課上，他不斷影響我學習，猛力拍打着我的肩膀，逼迫我回頭。

最終，我忍無可忍，轉過身去，以眼神警告他不要再影響我學習。

他迫于我的威嚴之下，不敢再犯，于是，又開始繼續禍害他的同桌，與我的同桌。

就這樣，我們三人由于他的緣故，被請進了物理老師的辦公室。”

江天浩看後，差點沒被氣得一口老血給噴了出來。

他咬牙切齒的用眼神戳着賀淵的後腦勺，仿佛只要這樣，就能把他的腦袋戳出個窟窿來。

溫暖更是一臉的目瞪口呆，“賀淵，你行啊，我第一次見人把檢讨寫成了告狀書啊！你就不怕魯班看後，一個激動，扒了江天浩的皮？”

“那也是他自找的，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賀淵，我上輩子肯定是滅了你全家，這都什麽仇什麽怨啊！”江天浩扶了扶額，一臉的生無可戀。

“哎……看樣子還是得我親自出馬。賀淵啊賀淵，終于被我給逮住了吧，你居然也有不擅長的東西？檢讨哪是你這樣寫的，你這文筆簡直堪比幼兒園小朋友水準。”溫暖一邊搖頭，一邊故作深沉道，“快，叫聲爸爸我教你。”

賀淵，“所以……我又為什麽要把我的文筆浪費在寫檢讨這件事上？”

溫暖，“……”

好吧，沒毛病，說得好像還真是這麽個理。

江天浩才不管賀淵怎麽想，盯着溫暖，雙眼放光，狗腿十足，“別理他這個充話費送的，他不叫我叫，爸爸，您要知道我才是您親生的。所以……咱這3000字的檢讨，您看，能不能就順帶着幫我寫一下？”

溫暖扯了扯嘴角，堆起了一抹假笑，擠出了一個字，“滾。”

“江天浩，我說你為了逃避寫檢讨，連親戚都敢亂認了？說好的骨氣呢？”錢文希滿臉嫌棄。

“骨氣是什麽？能替我挽回那因寫檢讨而拼命思考，揪掉的頭發嗎？你他媽是不知道現在植個發要多少錢吧？需不需要小爺我跟你科普一下，一根18元。”

“……”

四人的3000字檢讨，總算是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撸完了。

錢文希望着眼前的檢讨，哼哼唧唧道，“為了避免我們下次上課講話再被抓來寫檢讨，我建了個微信群，把你們仨兒都拉進來了。江天浩，你這個事逼以後有什麽話就直接在這裏說，別再想迫害我們了聽到沒？”

江天浩埋頭，很上道地在剛剛建好的微信群裏發了個“ok”的表情包。

幾秒後，群裏突然顯示：【“耗子偷油吃”已将群名更改為“向檢讨say goodbye ”】

錢文希，“江天浩，你他媽是魔鬼嗎？”

“哈哈哈哈，怎麽樣？這群名一改，有沒有覺得特別高大上？上課時偷偷在桌子底下玩手機都多了份底氣？”

“……”

你怕不是個智障吧？

——

秋季悄悄來臨，落葉歸根，伴随着每一個露珠般清新的早晨，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上午的第二堂課課間，同班孫宇擠眉弄眼地走到了溫暖的身邊，揶揄道，“溫暖，門口有帥哥找。”

正埋頭與賀淵核對着英語試卷答案的溫暖詫異擡眸，下意識問道，“誰啊？”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喏，就在教室後門。”孫宇指了指男生所在的位置。

莫名地，即使她什麽也沒做，仍舊是下意識地往賀淵那邊瞥了眼，見對方神色如常，辨不出喜怒，這才放下手中的鉛筆，“那……等我回來再繼續和你對答案。”

賀淵并未回複，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溫暖一離開座位，江天浩便立馬湊了過來，“淵哥，欸欸欸，門口那個不是上次中秋文藝晚會表演男生獨唱的謝子峰嗎？”

賀淵的臉色微沉，側臉線條繃得極緊。

他又豈會不認識？上次中秋文藝晚會，輪到謝子峰演唱時，溫暖在臺上幾乎是看呆了，他至今還為這事憋着一口氣呢。

另一邊，溫暖緩緩走至男孩身邊，不明所以地問，“學長找我有事？”

謝子峰臉上紅雲一片，羞赧至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溫……溫暖……我……我……”

“學長，你怎麽成結巴了？之前聽你唱歌還好好的啊。”

“……”

謝子峰猛吸了一口氣，重新醞釀情緒，一鼓作氣道，“溫暖，我喜歡你很久了。我覺得我們很适合，我打聽過了，你家和我家是在一個小區，只不過一個在東面一個在西面，我們又不是一個班的，高三抓得比較緊，平常晚自習下課時間也要比你們晚，所以一直沒碰上。不過，有好幾次上學，我都在路上碰到你了，但是每次你都有朋友陪着，我也不方便插話。然後……我知道你家挺有錢的，但是你放心，我家也不差，我不……不是因為你家的錢才喜歡你的……哎，不是，我這都在說些什麽啊。反……反正，就是我很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謝子峰從來都是被人告白的命，又何曾主動追過誰？一時之間，竟是緊張得語無倫次。

他其實從溫暖剛進一中時，就開始關注她了，也知道她——漂亮，學習好，性格開朗，最重要的是家庭條件與他也相配。

從那以後，他就覺得，溫暖就好像是上天給他安排好的緣分，他要是再不主動點，那可真是天理難容。

溫暖因為長相出色，自然也收獲過不少表白，像今天這種被人當場告白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早就見怪不怪了，但她卻是頭一次聽到如此憨厚直白，甚至前言不搭後語的告白詞。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被謝子峰給逗樂了，也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卧槽！淵哥！我暖爸她居然笑了！不會是那小子表白成功了吧？”江天浩一臉的十萬火急，恨鐵不成鋼道，“不是啊，淵哥，你他媽這樣也能忍？快點起來拉開這對狗男女啊！”

他掃了眼仍舊坐在座位上巋然不動的賀淵，氣不打一處來，撸起袖子，剛準備沖出去為兄弟捍衛女人，只聽“咔嗤”一聲悶響，賀淵手中的2B鉛筆，斷成了兩半。

作者有話要說：  亞洲醋王淵哥上線，心疼2B鉛筆一秒，明日修羅場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