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水

第1章 落水

沈游觀察對面的少年已經很久了，打眼看過去身形很瘦，寬大的羽絨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吓人，風吹過去，隐約可以看見少年露出來瑟縮的手指。

即使看不清正臉，從挺直的脊背上也能看出來是個隽秀的少年。

坐在長椅上的沈游收回目光，就在他還在考慮是繼續圍觀還是上前詢問一下的時候，下一秒，就聽見前方撲通一聲。

前面好端端站着的人不見了，只餘下炸開波瀾的水花。

幾乎是想也沒想，沈游便縱身躍進去，湖水冰涼，在淩冽的冬日裏更是泛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

好在沈游會水，幾乎是沒費什麽力，就把人救了上來。

面前的人緊閉着眼睛，他這才看清楚這人的全貌，因為下了水，所以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卷翹的黑色睫羽微微顫動，像是落了水渾身被打濕的蝴蝶。

蒼白秀麗的臉，膚色極白，沈游甚至可以從他垂落的手上看到青色的血管。

白的吓人。

面前的人看起來太脆弱，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就在沈游猶豫要不要人工呼吸的時候，躺在地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烏潤的、含着濕氣的眼睛。

就是看起來太脆弱，各種意義上面的，沈游不可察覺地蹙了下眉。

少年睜開眼便看到一張稍帶擔憂的臉，沈游見他醒來，松了一口氣，眉眼放松不少，輕快說：“你醒了”

天很寒，剛剛下過水的身體還未脫離剛剛溺水的恐懼，輕輕地打着顫。偏近下午的太陽已經落下一些，從少年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清透蔚藍的天，飄着幾朵雲，單調乏味。

至少在他跳下去之前，他都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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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活過來，幾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跳下去，這條路他走過很多遍，這個時間點幾乎不會有人來路過，卻好巧不巧今天來了人。

到底是他今日命不該絕，還是這個好心過了頭的人太多管閑事。

沒有沈游預想中劫後餘生的慶幸，面前的人閉了閉眼睛，不顧身上沾着的灰塵，拖着潮濕的衣服就打算離開。

“哎，你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把他救上來的那個人在後面喊着。

他皺了皺眉，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加快了步伐。

“你不冷嗎”

沈游個子高腿長，幾步就走到了他面前：“你家在哪裏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有意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給他，但是兩個人的衣服都大差不差，沒一個是幹的，披上也無濟于事。

面前的人看起來魂不守舍，看起來狀态極差，外面這麽冷，再兜兜轉轉下去，晚上一定會生風寒。

因為剛從水裏過了一遍，少年的身子還有些不自覺的發顫，他停住腳步，被打濕的額發垂在額間，說話間帶着寒氣，語調冷漠，并不比剛剛湖底的冷水好多少，臉上沒有表情的看着他。

“少在這裏多管閑事。”

這張臉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甚至漂亮的有些想讓人呵護，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堪稱冷酷無情。

沈游愣住，臉上的笑也一下子僵住。

對方錯開他，遠遠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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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很暗，夏秋開了燈，陳淩不在家，他舒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直到再也克制不住那陣冷意，才開了熱水洗澡，換了睡衣，上床睡覺。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感冒了。

上上下下的抽屜都被翻過了，藥用完了，在這幾個月裏，他的求生意識很弱，像買藥這種可以繼續生存下去的事情，他下意識的排外。

說起來都怪昨天那個人，他沒看清臉，只記得是個年輕的男孩。

夏秋心裏騰出一股煩躁，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昨天就溺死在那潭冰冷的湖水裏，這樣的話，今天也就不必再下床出門買藥。

他向來是個很膽小的人，昨天的事情是他下了很久的決心，生平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他的生來不由自己選擇，那麽死亡的命運應當掌握在自己手裏。

可是現在連這個機會也被剝奪了。

夏秋很了解自己，有些事情他只能鼓足勇氣做一次。

赴死了結的勇氣，只有那一次。

好巧不巧，在藥店他重遇到了昨天救他的那個人，按道理來說，他應該說聲謝謝，但是夏秋沒有辦法違心說出這句話。

“你也來買藥啊。”

夏秋的頭昏昏沉沉，只想快些喝了藥，躺在床上睡一覺。

旁邊的那個人狀态看起來明顯要比他好出一截，即使他不理會，沈游也并不生氣，反而好脾氣說：“昨天你去醫院了嗎”

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無用的話，如果去了醫院，醫生一定會開一些藥，而不是今天兩個人在這裏碰到。

夏秋态度冷淡，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沈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到底移開了視線。

看來只有他還記得當初的事情。

想到小時候的那個糯米團子，沈游忍不住樂了一下，不過夏秋和他想象中的長大還是不一樣的，至少在他的想法裏，糯米團子長大了，也應該是個可愛的糯米團子。

乍一看，夏秋表面上還是符合的，一雙烏潤的杏眼即便是想要做出冷淡的樣子，也沒有多大的殺傷力，反而看起來清純嬌憨，黑色的發已經長得略長，蓋過了眉毛，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精致脆弱的洋娃娃。

就在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時，一道有些沙啞的聲線響起來：“麻煩讓一讓。”

沈游個子高，藥店人又多，碰巧擋了他的路，聽了他的話，沈游錯開身子，随即報了自己要的藥物，也跟着離開了店。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夏秋終于忍無可忍，站定腳步，直直的看着他。

這一點沈游确實很冤：“我沒跟着你，我是按路線回家。”

他伸手往前指了指：“喏，就是前面，再拐個彎就到了。我在那裏租的公寓。”

前面是一棟公寓樓，進出都有門衛，房價不便宜，這是陳淩選的地方，幾乎是強制的要他住進去。

夏秋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人，雪白的臉上霎時就浮現了一絲紅潤：“抱歉。”

不能怪他多想，從昨天開始，兩個人的偶遇程度直線拔高。

“沒關系。”

似乎是為了打消他的疑慮，沈游走在了他的前面，很快就到了地方，沈游拿出鑰匙開了門，餘光可以看到身後的人慢吞吞的跟了過來。

居然還是鄰居。

昨天兩個人沒在家門口遇見，沈游只以為他是住在附近，沒想到居然距離的這麽近。

就在他要關門的時候，敏銳地注意到旁邊的人似乎有些搖搖晃晃，幾乎是想也沒想身體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

“你沒事吧”

沈游蹙眉看向倒在他懷裏的人，離得近了才發現，夏秋的身體燙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