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段宜然又去冉月家做了幾次飯，沒辦法，只要他不去，冉月就不好好吃飯。

無論如何，生命都應該排在道德前，糾結歸糾結，但至少先要讓學長吃飽。

可他還是過不了心裏這關，于是就有了以下場景。

段宜然試探着問宿舍的小夥伴：“如果一個人，經常去一個有男友的人家裏給他做飯，你怎麽評價這個人？”

小夥伴正在打游戲，沒時間認真分析段宜然的話，便随口說道：“那就是小三兒呗~或者叫……綠茶，搞破鞋的，出軌，通奸，你自己選吧。”

段宜然聽後久久不語，室友見他不說話，呆呆站在那，扭頭問：“嗯？怎麽了？”

段宜然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事，謝謝你，一語驚醒夢中人。”

段宜然說完就走了，接下來該怎麽做，他心裏已有了答案。或者說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逃避。但逃避不是辦法，他必須直面問題。

段宜然做飯貫徹了他一向的行事作風，既非常利落。

和面、攪餡、擀皮、包，他一個人，每個環節都有條不紊、井井有條。

就在段宜然忙碌的時候，冉月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

段宜然擡頭，沖着冉月一笑，“學長再等會，快好了。”

“怎麽包這麽多？”

段宜然包餃子的手一滞，但馬上又露出了微笑，“不知道學長愛吃哪個陷，我多包幾種。有雞肉玉米陷、豬肉白菜陷、牛肉餡、香菇陷，一會我把它們凍冰箱裏，我不來的時候學長自己煮就好了。”

“你為什麽不來？”

“我……”段宜然想好要用學習忙當借口，但話到嘴邊他又說不出口。他頓了下，接着說：“一會吃完飯，我有些話想對學長說。”

這時煮餃子的鍋忽然撲出了水，段宜然趕緊掀起鍋蓋，他拿漏勺撈出一個餃子，放冷水裏浸一下，然後嘗了一口。鹹淡正好，再煮兩三分鐘更佳。

“我也想嘗。”冉月看着剩的半個餃子說。

段宜然低頭看了看那半個餃子，果斷再撈了一個，然後把餃子浸到水裏，涼得差不多了，他把碗遞給了冉月。

段宜然剛想去拿雙新筷子，冉月卻探頭，微張開了嘴。

兩人之間隔了個吧臺，冉月這姿勢大概也不太舒服。這些天已經習慣照顧冉月的段宜然只猶豫了一瞬，就用自己的筷子夾着餃子送到了冉月口中。

冉月嘗完餃子，看着段宜然說：“好吃。”

等兩鍋餃子都出鍋，段宜然已經把剩下的生餃子全部凍到了冰箱裏。

照冉月的喜好，段宜然買了甜口的醋。他把醋倒到碗裏，又用水稍微稀釋了下，放到冉月面前。

見冉月還挺喜歡吃雞肉玉米粒的餃子的，連吃了好幾個，段宜然感到一陣欣慰。

“學長，也嘗嘗豬肉白菜的。”段宜然推銷另一盤，“絕對沒有異味，而且鮮嫩多汁，菜肉比例和打水的量都是我爺爺親傳的。”

冉月很配合地夾了一個白菜豬肉餃子，輕輕咬開，裏邊的汁水瞬間溢了出來。

“這個也好吃。”冉月說。

收到了好評，段宜然立馬笑容滿面。“其實煮餃子很簡單，你就等水開後下進去，大概10~15分鐘撈出來就好了。不放心就撈出一個嘗嘗，怕燙就像我那樣浸到冰水裏等一下。”

“噢。”冉月這聲噢，噢得相當敷衍。

段宜然無奈笑笑，冉月大概不會自己去做的，“或者……讓洪森學長幫你煮吧。”

冉月吃着餃子，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吃完飯後段宜然去洗了碗，然後又打開冰箱看看餃子是否已經凍住，他挑了一個餃子輕輕捏了一下，還不行。

當他把一切都幹完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必須面對了。

很簡單，告訴冉月學長，因為他有男友，所以他必須避嫌，以後就不來了。以冉月對萬事都無所謂的态度，大概也不會挽留他吧。

但如果學長……挽留呢？

段宜然的心髒加速跳了幾下。

他不知道如果這樣的話他該作何反應。

段宜然來到冉月身前，他調整了下呼吸，開口道：“學長……”

“你認識關悅顏嗎？”

段宜然剛開口，卻被冉月截胡。段宜然愣了一下後，回道：“關悅顏學姐？嗯，知道，說過幾次話，但不熟。怎麽了？”

“她……”冉月看着段宜然的眼神微暗，“最近洪森經常和她在一起。”

嗯？學長這短短一句話，信息量非常大。所以……學長的意思是那個意思嗎？所以出軌的是洪森學長？！

再聯想到之前江一所說，關悅顏常說冉月是狐貍精……

段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最近冉月和洪森鬧成這樣，完全是因為關悅顏。洪森和關悅顏眉來眼去、郎情妾意，獨留冉月一人傷心，傷心到連飯都吃不下去，暴瘦了幾斤……還有為什麽學長要和他走這麽近，也許是在用同樣的方法懲罰洪森。

想明白了這些，段宜然回看冉月的眼神滿是心疼。

“其實關悅顏是洪森的初戀。”

“什麽？”又是一個爆炸消息，段宜然還沒反應過來上一個，下一個又來了。

“我不是說過我們以前是一個學校的嗎？關悅顏和洪森交往過一段時間。”冉月說。

“所以他們……”段宜然有點懵，所以冉月真是那個狐貍精？

“他們在洪森高三時分手了，因為洪森家裏的事。”

對當年的事，冉月娓娓道來。原來洪森高二時，和高一的關悅顏交往了，而就在那時，洪森家裏發生了變故，他父母一下子背了幾百萬的債，賣了房子也沒還清。這時父母做了個重大決定，去其他城市重新開始，洪森和弟弟妹妹就寄住在了親戚家。

洪森家原本雖不算富裕，但也是小康家庭，他從未因金錢發愁過。可那時卻一夕變天，他沒有了自己房間，只能和弟弟妹妹擠在一間小卧室中；他充一次話費，怎麽用要算計上半天；去食堂要打最便宜的菜，甚至有時候一塊面包就撐一下午。

關悅顏家庭條件非常好，她漂亮、大方、學習好，是典型的不谙世事的天之驕女。她和洪森的交往實屬偶然，一次學校活動中，她不小心摔傷了腿，恰巧在旁的洪森背起她就往醫務室跑，不巧的是醫務室老師剛好不在，洪森就說：“學妹，別害怕，我會包紮。”

洪森說他有一對調皮的弟弟妹妹，怎樣處理傷口他十分熟悉。果真，洪森手法娴熟，迅速地消毒、上藥、包紮。期間還一直溫柔地說着“別怕，乖乖，很快的，忍一下就好了。”就像在和小孩子說話。

本來十分怕疼的關悅顏卻笑了出來，自此她記住了這個溫柔有趣的學長。

又是幾次偶遇後，關悅顏決定主動出擊，而洪森也淪陷在了學妹一聲聲的“洪森學長”中。

但洪森家裏出事後，很多事情都變了。

以前洪森經常陪關悅顏出去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她被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忽然有一天，洪森就約不出來了，甚至連打電話洪森都要掐着時間打。關悅顏認為洪森變心了，質問他為什麽這樣？洪森卻抿着嘴，很久才答：“你知道的，我家裏的事……我沒那麽多錢，也沒時間，我要照顧弟弟妹妹，還要學習……”

洪森和弟弟妹妹住在親戚家，本就給親戚添了不少麻煩，所以只要有機會，家裏的家務都是他做。還有學習，他學習還算不錯，但離考上理想中的雙一流大學還有差距。以前他可以随遇而安，但現在卻不行，他只能盡力向上。

可關悅顏不懂。她懂洪森沒錢，她懂洪森要照顧弟弟妹妹，他懂洪森要考好大學，但她不懂洪森為什麽冷落她。

一個只能，一個不懂，後來他們就開始冷戰，冷着冷着，就真的分開了。

而冉月就是這時候與洪森關系升溫的。

洪森這人是出名的溫柔勤勞脾氣好，對所有人同等博愛，包括那個對所有人所有事都冷冷淡淡的冉月。

冉月是班裏超然的存在，學習好、家世好、樣貌好、不和任何人交好。

只有洪森，會在冉月獨自在食堂吃飯時湊過去，在體育課沒人結組時大聲叫冉月。

冉月倒也不排斥洪森，但也沒怎麽主動理過他。

直到洪森家裏出事。

以前為班裏同學解除過霸淩危機的洪森，在家裏出事後，成為了之前霸淩者的新霸淩對象。他們掀洪森的飯盤，大聲嘲笑洪森家裏欠錢不還。而一次霸淩者準備在食堂故技重施時，他的頭上卻先多了一盤菜……

再後來傳說學校某個領導是冉月家裏親戚，所以倒菜的冉月無人搭理，而被倒菜的霸淩者卻受了一次處分。

那之後，冉月和洪森往來開始密切，冉月會買很多東西，卻只吃幾口，剩下的全由洪森解決；冉月會盡量在洪森身邊，以保護他不被霸淩者報複；冉月會給洪森講題講到很晚；甚至在洪森打工時，勉強幫他看一會弟弟妹妹。

所以呢，關悅顏在洪森最慘的時候抛棄了他，而冉月在洪森最慘的時候拾起了他，但現在洪森卻再次選擇回到關悅顏身邊。

“他怎麽能這樣？”段宜然聽完後既心疼又憤恨。即使他不偏向冉月，在聽完兩人的故事後，也一定會為冉月叫屈。

“可……洪森學長……不是那樣的人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段宜然看了三年冉月，同樣看了三年洪森，他喜歡洪森的視頻風格，簡明、真誠、用心，這樣的人真的會如此忘恩負義，甚至出軌嗎？

冉月聽此卻再次黯然，“不，是你誤會了。”

“什麽？”段宜然不解。

冉月繼續說，他平靜的語氣裏隐含着淡淡悲傷：“我沒和洪森交往。”

“你們……”段宜然忽然又聽不懂了，沒交往？沒交往是什麽意思？

“我們雖然……雖然在一起，但沒交往。”冉月低低的聲音，如泣如訴。

段宜然再次震驚。在一起，沒交往……也就是有交往之實，卻無交往之名？是這個意思嗎？

段宜然的眉毛擰作了一團，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哭出來似的，“學長，你怎麽能這樣作踐自己？”

段宜然的心一抽一抽的痛，他望而不得的白月光，卻被別人視如敝屣。他關注的、仰望的、奉為目标的學長，卻被人如此輕賤地對待。一瞬間悲傷、憤怒、不值，夾雜着痛徹心扉的心疼齊齊湧至。

“他連交往的名分都不給你，為什麽你還要在他身邊？”段宜然不解。

冉月卻垂眸，他小扇般的睫毛微微顫動，将他的心事洩露無餘。

段宜然懂了，他早該懂了。

愛情使人盲目，使人心甘情願受委屈，即使看不到希望，卻抓着微小的可能繼續妄想。

他最該懂的。

“你可以吻我嗎？”

“什麽？”段宜然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目注冉月，再一次被冉月的話震驚，已至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可以吻我嗎？”冉月與段宜然對視，他一字一字重複了這句話。

“為什麽？”段宜然不懂，為什麽？

“我想讓你吻我。”冉月眸子裏還有幾分霧氣，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我不懂……我……”段宜然有些慌，他當然想吻學長，但為什麽？他要知道為什麽。

“因為我想讓你吻我。”冉月加重了語氣，近乎命令。

冉月慢慢靠近段宜然，在這局促的沙發上，段宜然無處可躲。

當冉月的臉慢慢放大，放大到他白皙的皮膚的紋理都可見時，冉月停住了。

“吻我。”

冉月的話有着強烈的蠱惑力，像那善于操控人心的蛇女呢喃出的咒語。

“不。”段宜然卻清醒地選擇了拒絕，因為學長不喜歡他，不愛他。段宜然的心思很簡單，接吻，是因為愛，而非其他。

可段宜然的拒絕卻毫無作用，冉月微低下頭，直接吻上了段宜然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