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段宜然聽完後極為不解，他蹙起眉，反複思考冉月的話。人真的會這麽表裏不一嗎？

“後來你們說的小號，揭露之類又是怎麽回事？”段宜然繼續問。

冉月道：“近半年，洪森賬號底下經常有個小號打着揭露的名義诋毀洪森。”

“這個我看過，”段宜然搶道，“就是一直說洪森家裏欠錢不還，是老賴之類。”

冉月點頭，“是。那人就是孫峥。”

洪森這個窩囊廢，當年手上握有孫峥诋毀他的證據，卻不争不搶不辯，而是選擇應冉月的邀請搬離了宿舍。而洪森的隐忍，換來的是孫峥進一步的針對。

當初孫峥教洪森拍視頻時，兩人度過了一段“蜜月期”。洪森傻不拉幾地以為遇到了另一個知己，一股腦把家裏的事全部吐露出去。孫峥當初還不停鼓勵洪森，洪森也因此收獲了動力。但沒想到，後來這些卻成為孫峥黑洪森的材料。

“等一下，”段宜然又一次打斷冉月，“說了這麽半天，學長你是怎麽确定操控小號的人是孫峥？”

“一些……手段。”冉月道。

段宜然立馬了然，大概是一些特殊科技手段。

“其實一開始我并不十分确定是孫峥，我鎖定了兩個人。”冉月說，“孫峥和關悅顏，他們兩個都知道洪森的家事，且IP也對得上。”

段宜然大腦高速運轉，“所以學長你……大一大二大三都不怎麽來攝影社，等到大四，一般人都退社了，你反而經常過來……”

段宜然大膽猜測，“你是為了找機會接觸他們，收集更多的證據？進而準确判斷出小號主人究竟是孫峥還是關悅顏？”

“是。”冉月承認。

“那你是怎麽鎖定孫峥的？”段宜然問。

冉月擡眼看着段宜然，不語。

“噢明白了，不方便說。”段宜然非常上道。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段宜然開口道：“學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有件事段宜然很早就懷疑過，但後來随着對冉月的了解，他打消了這個懷疑。而今日他對冉月忽然有了全新的認知，這個疑問便又從新在他腦中浮現。

“洪森搬到你家後，你們開始一起拍視頻，你在視頻裏看洪森的眼神和一些……略顯暧昧的動作，是你在鏡頭前刻意展現的嗎？”

段宜然問得直接，而冉月回得了當，“對。”冉月回。

三年前，冉月得知洪森再次被霸淩，他騰出家裏一間空房，讓洪森住進來。

當時洪森的狀況很不好，父母的新生意不見起色，洪森不但要賺自己的生活費，還要省吃儉用攢錢給弟弟妹妹。本來剛做起的賬號給他帶來了少量收入，更是他精神上一處避風港灣，但因為孫峥，洪森對賬號也不再上心。

而智商是洪森10086倍的冉月，小小一個手腕，便讓賬號粉絲暴漲。不僅讓洪森重拾了拍視頻的熱情，還帶來了頗豐的收入。流量、小黃車、廣告費，加上洪森家教打工收入，足以支付他和弟妹所有的開支，有結餘時還可以替爸媽還些債。

自此，洪森的人生再次被冉月改變。

“學長，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冉月看向段宜然，默許他繼續問。

今天的冉月幾乎有問必答，段宜然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學長你……之前說過高中時幫洪森對付霸淩他的小團體，可以告訴我你具體是怎麽做的嗎？”

冉月看向段宜然的眼神微有閃爍，像是在疑惑段宜然為什麽想知道這些？

而段宜然則堅定地回視冉月，這個問題他非常想知道。

冉月緩聲開始敘說：“當時霸淩洪森的主要有三個人，一個父母都是公務員，一個家庭經濟情況較差，一個家裏是做生意的。”

冉月根據三人的特點逐一擊破。

家長是公務員的那個最好對付，冉月直接威脅他說再欺負洪森就告訴家長。

家庭條件差的那個，冉月直接給錢，不但要求他不能再欺負洪森，還要他做“污點證人”揭發剩下一人。

當時學校都傳冉月和學校某副校長是親戚，但事實并非如此。副校長單純是個勢利眼，趨炎附勢、憑衣取人、巧于奉迎、投機鑽營這幾個詞很好的概括了那人。某次家長會結束，機緣巧合下副校長與冉月媽媽聊過幾句話。以副校長多年的識人經驗，一眼就看出冉月媽媽的不凡，無論衣着打扮，談吐氣質，還是身邊那輛價格不菲的豪車，都讓副校長産生了結交之心。

當然像副校長這種交際老手，并不會低下身段去逢迎冉月媽媽，但照顧下冉月這種舉手之勞的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

所謂冉月和副校長是親戚這樣的留言便在此背景下流傳開，而冉月則因利乘便、因勢利導，借着這陣東風，讓家裏做生意的那個人受了處分。

聽完冉月的敘述，段宜然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一方面他欽羨冉月和洪森的情誼，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樣深厚的情誼他又怎麽可能比得過？

段宜然表情複雜地看着冉月，他幾度開口，又幾度閉上。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只覺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席卷周身。他的喜歡突然變得如此渺小、如此膚淺、如此不值一提。

只有深刻，才會隽永，這是不變的真理。

冉月可以為洪森付出如此之多，洪森的人生也因冉月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這樣的感情誰又能撼動？

段宜然的表情變化盡在冉月眼中，他垂眸，久久不再言語。

沉默在兩人間流轉，許久才由冉月打破，“所以，你也覺得我偏執、極端嗎？”

段宜然一驚，他迅速收回思緒，想解釋點什麽，卻忽然被冉月的手機鈴聲打斷。

冉月拿出手機，接了電話，在對面一陣敘述後，他挂斷電話，扭頭對段宜然說：“我有事，要走了。”

冉月說完不再多言，徑直走出看臺，往校門外走去。

段宜然的腦子很亂，他急需整理混亂的思路。可惜接下來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讓他思考。

他的專業期末以考試居多，雖然考不過還有補考機會，但大家無一例外都想一次通過。

他宿舍平時學習氣氛就比較濃，期末更甚。尤其還有李遠這樣必考前幾名，誓拿獎學金的學霸存在，一時間緊張氛圍被調到了最高。

經歷了幾天的考試，論文也全部提交，大家繃緊的神經終于可以松下來了。

六人都買好了車票，這幾天陸續都要回家了。

于是今晚大家決定去聚餐，聚餐地點選在之前給辛優娜過生日的那個烤肉店。顯然和他們撞想法的同學不少，進店後排了很久隊才輪到他們。

“這家店已經快成咱們學校編外食堂了，哈。”

“可說是呢，還有上次咱們去的那家火鍋店，編外食堂二號，哈哈。”

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期末的緊張和壓力一掃而光。

當然也包括段宜然。

這段時間他太累了，不光是學習的壓力，還有精神壓力。

自上次操場談話後，他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冉月了。他把想冉月的時間放在每天臨睡前，可想了半天又全是瞎想。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運動了，他的身體發沉，心情也一直怏怏的。今天喝點酒，莫名舒服了一些。

“來吧，咱們幹一杯吧。”

在晉為星的起頭下，大家站起身，一齊碰杯。連平時不喝酒的李遠，都湊熱鬧喝了半杯啤的。

段宜然連喝了幾杯，頭暈暈的，但目前只是微醺。

他差不多吃飽了，于是撂下筷子，喝着酒，聽大家閑扯，偶爾笑笑，偶爾也說幾句。

他酒杯又空了，正要轉桌拿酒的時候，忽然看到了飯店角落裏坐着兩個熟悉的人。

洪森給關悅顏的杯子倒滿飲料，然後把剩下的全倒入自己杯中。

關悅顏嗔道：“我的飲料，你怎麽倒你杯子裏了？”

洪森一笑：“喝完再給你點一瓶就好了。”

關悅顏要拿剪刀剪肉，洪森趕緊道：“我來吧，你會嗎？”

關悅顏白了他一眼，“我是傻子，行了吧。”

洪森笑着拿起剪刀剪那塊烤豬五花，剛剪到一半，他旁邊忽然多了一個人。

段宜然站在桌前，臉色不善，冷聲說：“出來談一下吧。”

洪森眨眨眼，“是……宜然啊，怎麽了？”

段宜然沒回答洪森的話，而是直接轉身走出了飯店。

洪森的臉上泛起一陣困惑，但他還是在剪完這片五花肉後，也跟了出去。

段宜然靠在曾經和冉月一起抽煙的那個地方，忽然想抽一根，可惜他身上沒有煙，而洪森不抽煙。

洪森慢幾步跟了上來，他緊緊衣領，站好，瞪着無辜的眼睛，等待段宜然發話。

在看到洪森和關悅顏的那一刻，段宜然的憤怒值達到了頂點，恨不得上去揍兩人一頓。但現在，涼風一吹，他的酒氣散了大半，怒氣也随之消了大半，而剩下的是悲哀，他替冉月悲哀。為什麽冉月和洪森經歷了那麽多，洪森卻依舊要抛棄冉月，投入關悅顏的懷抱？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他？”段宜然啓聲說。

“……嗯？”洪森努力轉動大腦思考最近是否對某人做過什麽不禮貌的事，但無果。

“他對你這麽好……為什麽？”

洪森：“……誰？誰對我好？”

“你為什麽能這麽狠心？如果是我，一定會把他視為唯一，一心一意，絕不背叛，我的視線永遠都會只向着他。”

洪森：“那個……學弟，你參加話劇社了嗎？”

段宜然真的不理解，洪森為什麽對冉月的付出視而不見？冉月的全心全意，換來的卻是愛人與前女友的纏綿。很難想象冉月會是怎樣的心碎。

“他那樣愛你，你就不能珍惜他嗎？”冷風中，段宜然聲音略顯哽咽。

聽到此，洪森也不再玩笑，他肅容回問道：“誰？”

段宜然緩緩道：“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