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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問過後，便要開始行真正的拜師禮。

學生各備一張方杌一張高桌，将筆墨紙硯安設案上，先朝文具一揖，再朝孔子畫像施禮，最後再向老師深深一躬，才算結束。

文質館的課程安排比較全面合理，涉及學生德智體美勞各項發展，不過最大頭的還是經學課，雖然未來授官的方向各不相同，但主要還是以宏觀領導型為主，所以理論知識必須得打牢實。

經學博士非大儒博學着不能任，放在現代就是清北級別的教授，對每一句文言的解釋甚至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雖然上輩子溫邦媛成功考上了大學，但主要還是努力型學渣，課上沒聽懂的句子，她便認真抄在紙上，把經學博士感動得恨不能再講上個三天三夜。

揉弄成球的紙團滾到了溫邦媛課桌上，攤開後是陸錦枝娟秀的簪花小楷：速舉出恭牌。

“……”

溫邦媛看向自己爬在紙上慘不忍睹的“毛筆字”，開始後悔當年小明同學拉着自己練字的時候為何要拒絕。

二人舉出恭牌往淨房去，因為還在關睱期間，便還由女學谕監視着，不過溫邦媛知道，既然陸錦枝約她一道出來，就不僅僅只是想伴着上廁所，果然陸錦枝一路捂着肚腹說要上大恭，結果進去了卻是順着一條隐秘的草路，而從進館時所見的堪輿圖可知，外面就是可供戲頑的後花園。

“那厮果真沒唬我，”陸錦枝停在一處矮牆前，這都是她先前與高年級打聽清楚了的，“穿過淨房後邊的巷道，便可出正義堂了，你不知道，那經學課聽得我腦殼生疼，咱們去進士題名碑前找找樂子！”

溫邦媛：所以這是……翻牆逃課？

系統興奮搓手：“檢測到宿主存在積極主動的厭學行為，獎勵抽獎機會1次~請宿主再接再厲，繼續挖掘更多道具吧！”

溫邦媛看着金光閃閃的抽獎界面，心說二級系統你怕是對“積極主動”有什麽誤解，就原身這個地位這個處境，拒絕陸錦枝的要求無異于自尋死路。

她明明是被迫的！

看來升級後的系統，只是比初級系統聰明一點。

溫邦媛喜憂參半：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希望到時候別蠢到把我也拽坑裏……

雖然是第一次翻牆逃課，溫邦媛心裏卻不怎麽慌，只是随口拍了句馬屁：“恐怕郡主只是還沒适應上課的節奏，楊閣老方才不還在課上誇你有想法有主見嗎？”

是挺标新立異的，別人都是絞盡腦汁長篇大論，只有泰樂郡主為難地說了句：文質館不就是……文質館？

雖是恭維之言，但陸錦枝卻非常受用，滿意道：“還是多虧你提醒我。”

若非溫邦媛悄悄對陸錦枝點透了題眼，陸錦枝也說不出“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1]”這番巧答來，不僅給楊閣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能在榮安長公主面前吹一個月的臭屁。

溫邦媛不敢當地擺擺手，左右如果陸錦枝答不上來，楊閣老就很可能叫到一直沉默不語的自己，倒不如讓陸錦枝出了這次風頭，既可以攢下一次人情，又不會讓自己過于紮眼。

畢竟她的壽命可不算長啊，在站穩腳跟之前，一切還是謹慎為好。

抽獎指針飛快旋轉，也不知道這次抽獎能掉落什麽道具。

陸錦枝試了試高度，恰好是能翻過去的，便對溫邦媛說：“你先翻過去看看情況。”

先翻過去看看情況……如果有什麽情況，那就是溫炮灰被抓包英勇犧牲了，關睱期間翻牆逃課罪加一等，左司業本來就被堵着一口氣沒發作，如此就更加不會輕易放過她。

前有埋伏後有追兵，溫邦媛心裏默念萬事大吉給我退退退，然後就開始硬着頭皮擡腳扒牆。

咻——啪！

【恭喜宿主掉落道具：1條體長90cm的無毒翠青蛇】

【道具介紹：注意看眼前的小蛇叫明明，它性情溫順從來不咬人，完全可以養在身邊當吉祥物，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暖床，因為明明真的非常高冷！】

“？？？”

溫邦媛兩眼一黑，館規上明确寫了禁止攜帶寵物……她才求爺爺告奶奶讓系統不要坑她，下一秒就被無情扇回現實，說好的“符合宿主願望”呢？這分明是嫌左司業罰她罰得還不夠重吧！

明明吐着粉紅色的信子，無辜地擡頭望向溫邦媛。

雖為數九寒冬，但後花園裏花卉繁多植被茂盛，翠青蛇卧行其中，與周圍融為一色，不仔細看的話其實很難發現。溫邦媛也很害怕這種長條動物，但事先知道無毒且溫順不攻擊人的話，倒也不很慌張，三兩下翻過牆後便将小家夥塞進了自己的香囊當中。

“不許亂鑽，”溫邦媛也沒管明明聽不聽得懂，壓低聲音威脅道，“否則我就把你炖了熬湯喝！”

嘶嘶……

明明在香囊裏搗鼓了一下，便安靜地悶趴着，連腦袋也不願探出來，顯然是聽懂了人話，溫邦媛也不很意外，畢竟是系統給出來的東西，通點人性也很正常。

陸錦枝攏手做了個擴音喇叭的形狀，用氣音道：“溫三姐兒，你到遠處望望風，沒問題了我便過去。”

溫邦媛才走幾步，好巧不巧就望見遠處有一群率性堂的女學生戴着幕籬踏步而來，看她們手上拿着的埙琴笙簫，應該是在後花園裏上樂學課的。

她悄悄兒往回退步，小心地注意腳下的枯枝，唯恐發出聲響打草驚蛇，此時卻聽見近處似乎有人在悄悄找着什麽，口中只“螳螂螳螂”地喚，矮下身仔細一瞧，才恍然發現原來……是自己聽岔了。

“唐郎，你莫來尋我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說的？”

芭蕉相掩之處，竟然有一對青衿男女交耳私會，其中繡花交領長襖的女子正是正義堂同窗，好像是太仆寺卿的女兒華珠璎，而對面被稱作唐郎的少年，腰上挂着的是率性堂的木牌子。

看來淨房後面的這條巷道成全了不少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不過這也忒大膽了，光天化日還是上課時間就敢到後花園裏幽會，教人瞧見了就算是有十張嘴也是說不清的。

溫邦媛沒有聽人牆角的癖好，這個時候最優的選擇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翻回去，然後拉着陸錦枝回去上課，且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但她稍微猶豫了一下。

猶豫的結果就是解開了裝着翠青蛇的香囊，引着冰涼的蛇身纏上自己的手腕，溫邦媛忍着生理性的畏懼，小聲對明明說：“去引開那些學生，別咬人，做得好的話晚些我給你帶蚯蚓吃。”

“嘶嘶。”

明明擺了幾下尾巴，像是對溫邦媛的一種回應。

“啊啊啊啊！蛇！”

尖利的叫聲嚷了一片，華珠璎被吓了一跳，回過神後忙推着率性堂的學長抄小道離開，自己則趁亂沿着原路回正義堂，但令她沒想到的是，穿過巷道到了矮牆跟前時，卻看見溫尚書家的庶女翻牆過去了。

雖然只有那麽一剎那，但華珠璎絕不會認錯。

華珠璎捏着手裏的帕子，指節微微泛白，用力将下唇咬得發紅，一雙嬌美的眼睛裏藏着惱羞。

她……她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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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了這次機會，二人也不好再以肚痛不适為由去淨房消失一陣兒了，否則學谕便該請醫士會診，到時候必定輕易露餡，左司業知道後還不得扒了她們倆的皮。

可因誠心堂的人只在進士題名碑前罰站兩個時辰，等到散學時分又什麽都晚了，陸錦枝沒逢上好戲，氣得嘟嘟喃喃一整日，連侍讀端過來的午膳也沒能好好用，撐到最後一堂算學課時，泰樂郡主的肚子已在發聲抗議。

陸錦枝實在是忍不住了，将算經豎起來擋着臉，小聲傳話給後座的溫邦媛：“溫三，手伸過來。”

算學博士講完雞兔同籠的原理後，便發了道例題給學生練手，這種題的本質是一元二次方程，對溫邦媛來說沒什麽挑戰難度，她三兩下解完後便閑着了，因此陸錦枝來尋她，她便也樂得伸手湊過去。

是一塊色澤乳|白的龍須酥，面上綴着芝麻花生，還散着淡淡的清香。

“我偷偷藏荷包裏帶進來的，可好吃了，你快嘗嘗。”陸錦枝說完，塞一塊進口中。

溫邦媛沖人豎了個大拇指，卻沒着急着吃，而是示意陸錦枝也把手伸過來，往手心裏放了一塊麥芽饴糖。

古代制糖業受限，小戶人家難買得起饴糖，以前住在敦州時更是難得一見，所以張氏幾日前特意命人排了小個時辰的隊買給溫友頌，免得他在學館裏饞嘴沒得吃的。早上進館前卸物，溫友頌覺得饴糖也是個稀罕物，直接賞了下人未免可惜，想起溫邦媛可能沒見過這東西，便順手讓給了她。

當時溫邦媛一面聽着亭長說學館裏不許自帶膳食的規矩，一面偷偷拿帕巾包起來帶在身上。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溫邦媛也并不是只是一個乖乖女，她性子裏的叛逆其實龇牙咧嘴的，為了離開那個令她喘不過氣的家，她才斂起鋒芒努力學習。

散學課鐘敲了三下，正義堂裏衆學生齊聲道了禮，侍讀們利落地收拾好功課書箱，各自随着主子離了學堂，只有溫邦媛還要留下來值掃。

陸錦枝猶記得要送溫邦媛回家的事兒，她原也不忍心光讓溫邦媛替自己，但泰樂郡主打小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身邊的仆從奴婢從來環繞不斷，灑掃斷是做不來也不肯做的。

溫邦媛早瞧出這一點了，也不好讓陸錦枝局促尴尬，尋了個想吃某某酒樓招牌小吃的理由，央陸錦枝替她買來。

“那我在馬車上等你。”陸錦枝捏捏溫邦媛嬌嫩的小臉，“随便掃掃便好了，明兒個我遣人早早過來打理，也是一樣的。”

天下教導主任一般能耐，溫邦媛可不敢，只笑道：“左司業一雙眼睛毒着呢，捉住了只有罰得更重的，你且在馬車上坐着，不會讓你等太久。”

陸錦枝走後，正義堂裏便只剩下她一人，溫邦媛拿着灑掃工具從頭到尾認真弄了一遍，這些務事對她來說不過家常便飯，但這副身子實在太過柔弱，總是得停停歇歇喘口氣兒才能繼續，想來如果沒有“無病無疾”屬性的加成，恐怕幹完這些活兒她就得卧病不起。

灑完最後一遍水，溫邦媛提着掃帚準備收工，轉身撞見兩步遠的地兒猝然有張白嫩水靈的人臉，吓得險些犯心髒病。

“你幹什麽？”溫邦媛臉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偏偏她自己沒什麽知覺。

華珠璎也沒拐彎抹角，逼近兩步：“溫邦媛，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否則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溫邦媛挑眉。

看來在後花園時，華珠璎是瞧見自己了，所以她這是想用威脅的法子讓她別把事情說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