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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為仇學正自帶氣場攝人的緣故,正義堂的學子們紛紛正襟危坐,就連蔫毛的陸錦枝也直了直身子,想來是從昨日至前一刻就發酵着的傳言起了效果。

課間一刻鐘時,彭鳴還心有餘悸:“方才仇學正盯我的眼神,比我爹的還恐怖。”

彭鳴其父乃加授的昭武将軍,脾氣是當朝上下出了名的剛直,陸錦枝正湊在溫邦媛座位旁整理幕籬,聞言搭話道:“我瞧着仇學正年紀正輕,沒你說的那樣駭人罷?”

彭鳴神情複雜:“就說文質館裏最魔鬼的學正,仇學正敢當第二便無人敢叫第一。”

據往屆學長學姐的經驗,仇學正領的學堂向來升學率是最高的,只可惜去歲遭遇了職業生涯中的滑鐵盧,留階者過半數,若非入學那日家中逢事告了假,昨日仇學正便要來教做人。

“何況我歲試拿了五門丁等,此學期除非雄雞下卵,否則仇學正決計不會放過我。”彭鳴擡手做了個舉杯邀明月的手勢,“來,為我甚早夭折的自由生活敬杯!”

但敬着敬着彭鳴忽然又想起一件要緊的事。

仇學正兼任律學博士,因為律令體量宏巨,加之還要學習□□原創的大诰筆記,所以律學錄一般都由學生充任,不僅可以佐助講析統攬理事,還能得到不同方面的鍛煉,不少大理寺的一把手二把手都曾在上學時期擔任此職。

因為去歲納蘭嶼的律學成績尤其喜人,一度刷新了文質館律學科的記錄,搞得仇學正那年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況且納蘭嶼也早早就有意争取,因而律學錄一職也便順理成章地給了納蘭嶼。

彭鳴谄媚地眨眨眼:“納蘭,往後我若是不能按時付業,你能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咱們可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應該在作業問題上互相打掩護呀!

納蘭嶼組裝好最後一塊魯班鎖,擡眸看了他一眼。

彭鳴:“……”我就不該問。

然而無人知曉,納蘭嶼并未就此收回視線,而是繼續将這一眼偏到了屏風對面的……溫邦媛。

散學鐘敲之後,同窗們都遛得很快,溫邦媛握着灑掃工具,一邊琢磨着厭學任務一邊估計着自己的壽命,越過屏風掃到對面的男學時,她才恍然發現學堂裏還坐着一個人。

明黃的夕陽斜斜地穿過窗棂,投在納蘭嶼那張冷白的臉上,眼睛是丹鳳眼,沒完全長開,但随便紮在人群中都是最出挑的那一個,雲紋抹額繞過小辮,微卷的發尾自然垂在身側,不知是不是在大成朝待久了的緣故,比起草原的孤野,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種疏冷的氣質。

納蘭嶼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溫邦媛被他這一眼盯得有些心虛。

其實早上溫邦媛便覺着了,納蘭嶼對自己的态度不對勁兒,正常人誰會頭一回見面就拜把子……雖然拜把子的并不是他本人。還是說原身先前與他結過什麽梁子?可看這樣子也不像來打架的,總不可能是被她的美貌折服的吧……他自己每天照鏡子不行嗎?

溫邦媛的思緒越想越偏,直到聽見一聲玉石輕擊的呼喚,她才渾身一僵,所有的思緒都崩了線,感覺有電流在血液裏炸開,噼噼啪啪的,令她腦子一片空白。

“溫怼怼?”放學後了的教室很安靜,溫邦媛筆尖一頓,擡眸看向他澄黑一片的眼睛,“為什麽是‘怼怼’?”

“沒。”小明同學語氣淡淡。

他的校服衣領不是很幹淨,似乎有點血跡,但好像不是他的。

溫邦媛悶悶地“嗯”了一聲,繼續低頭做試卷,可捏着筆杆,卻不知要寫些什麽。

小明同學:“你知道這頁做完了嗎。”

溫邦媛狡辯:“……我就是在檢查。”

小明同學不置可否,又仿佛真的在安靜地等她檢查完,半晌他那雙極為出挑又極為冷淡的丹鳳眼,才有了一個小小的幅度。

“這次月考進年級前一百,”他的喉結微微一滾,“我就告訴你。”

溫邦媛艱難地扯動唇角,但喉中卻幹澀得發不出音節。

倘若說重生一回已經夠颠覆她的認知了,那麽此時此刻留存在她腦海中的想法,就簡直讓她不寒而栗。

“小公子,”太後娘娘的貼身老內監緩緩走近,面帶笑意地說道,“葛世醫已在慈寧宮候着了。”

納蘭嶼可見修長的手指依舊夾着書頁,聞聲只是半垂着眼皮:“嗯。”

回到溫府,溫邦媛撐着下巴一個勁地回憶這兩日納蘭嶼的種種細節,可是除了那一句“溫怼怼”,也幾乎無法找到什麽确切的證據證明那就是他,回憶到最後,她都快懷疑當時是自己聽錯了。

或許納蘭嶼根本就沒開口說話。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前世她躺在醫院病床上,就經常看見他的幻覺,看見他沉默地坐在身邊,然後一點一點握住自己的體溫。

沒想出個結果,溫邦媛愁得呆毛都翹了起來。

秋竹沒見過姑娘這個樣子,好笑道:“姑娘,可是課業上有什麽難題解不出嗎?”

呃嗯……四舍五入也算是了吧,溫邦媛扭過腦袋問:“就是……我有一個朋友,她覺得有一人與她昔日的好友很相似,但又認為他不應當出現在此,你覺着此時該如何分辨?”

秋竹沏茶:“姑娘何不親自問那位好友?”

溫邦媛有些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得從床上爬起來撓秋竹癢:“都說了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這晚溫邦媛徹夜未眠,坐上馬車後腦子裏還滿是小明同學與納蘭嶼,陸錦枝追在後面喊她名字都沒聽見。

納蘭嶼的位子幹淨整潔,與彭鳴堆滿書冊的桌面形成鮮明對比,經學博士夾着課本邁進正義堂時,彭鳴才踩風火輪似的從後門竄到了座位上。

彭鳴捂着心髒:“好險,差點就後期了。”

經學博士:“……”

陸錦枝正在桌底下翻花繩,見狀問道:“納蘭嶼怎的沒與你一起來,莫不是他告假了?”

彭鳴搖頭:“不是,要哪日瞧見他好好兒來赴課,那才奇怪呢。”

陸錦枝:“那憑什麽仇學正不罰他?”

不僅仇學正沒罰,昨日最後一堂課他逃課缺勤,左司業碰見了也只是口頭教育兩下,撓癢都比這痛快。

溫邦媛抿唇,微微垂下了眼睫。

彭鳴眼神幽怨:“你猜是為何?”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納蘭嶼次次考試都甲等第一!手裏的免責帖多得都能當草稿紙了!只要他能穩定成績,不來上學都可以!

陸錦枝:“……”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經學博士語調很平,又講得都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春秋筆法,極其催眠,溫邦媛沒頂住開始小雞啄米,啄到某一刻時下巴滑下去,重重地磕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溫邦媛疼得眼淚都飚出來了。

正義堂學子紛紛回頭,就連陸錦枝和彭鳴也不說悄悄話兒了。

經學博士忍無可忍,将醒木一拍:“你們——給我立至廊上!”

沉寂許久的系統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檢測到宿主存在積極主動的厭學行為,獎勵抽獎機會1次~請宿主再接再厲,繼續挖掘更多道具吧!”

見怪不怪以至于內心毫無波瀾了的溫邦媛:“…………”

行,這系統又抽風了。

一盞茶後。

頂着經學書站廊的彭鳴:“……”

被扣下花繩站廊的陸錦枝:“……”

睡眼惺忪站廊的溫邦媛:“。”

不過罰站也未必全是件壞事,反正經學又臭又長聽不懂,這輩子也沒有高考KPI,倒不如随便聊天。

彭鳴樂天派地笑道:“媛姐,我原還以為你也是三好生,不曾想竟也會與我們一道挨罰。”自從認了姐妹,彭鳴倒是自來熟,直接親切地喊上了媛姐。

溫邦媛眼皮一跳,沒想到要如何解釋。

面由心生,原身長得很乖很漂亮,與前世的她有不少異曲同工之處,所以她一求情溫觥才便心軟了,因為她的相貌天生就不帶壞氣兒,尤其是高三那段埋頭苦學的時間,無論老師同學,對她的第一眼印象都是一位愛學習的沉靜學霸。

但其實不是的。

陸錦枝斜眼瞪彭鳴:“挨罰怎麽了,誰規定三好生不可挨罰了,那什麽納蘭嶼回回甲等第一,不也鬥毆留級了嗎?可見二者并沒有必然聯系。”

逐漸陷入沉思的溫邦媛:“……”

也不知是不是她過于敏感了,她總覺着這個學霸加校霸的人設……與小明同學又對上了。

下課鐘響時,納蘭嶼才推着輪椅進了正義堂,彭鳴一面讓侍讀揉捏發酸了的小腿,一面痛斥納蘭嶼的猖狂,直至聞到他身上與平日不同的藥草香時,才稍稍反應過來。

太後娘娘為治療納蘭嶼的這雙傷腿,尋遍天下名醫,掐着日子來算的話,今天納蘭嶼确實要進宮會診紮針,所以翹掉經學課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彭鳴記得,遇上會診納蘭嶼一般都會直接罷課一日,怎麽今日……

“彭鳴!”

脖子被忽如其來的力道勾住,一位佩着誠心堂腰牌的公子哥兒非常不見外地說道,“老遠便聽見你的大嗓門了。”

彭鳴被嗆得猛咳幾聲,拍拍傅硯初的手臂,罵道:“傅硯初!撒手撒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傅硯初松了勁,手還是搭在彭鳴肩膀上:“你小子不夠義氣啊,昨兒個幹架也不叫上我?”

“納蘭不讓,”彭鳴先禮後兵,沖他眨眨眼,“還是說你要聽原話嗎?”

傅硯初:“……”

他覺得上回犯事後被同知老爹擰的耳朵現今還疼着。

傅硯初打量着整間學堂:“正義堂裏的學子沒變多少,倒是座位排得更緊了。”

彭鳴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自然比不上你們誠心堂的寬敞。”

“拉倒罷,這事我還沒跟納蘭讨個說法。”傅硯初靈活地翻過窗臺,“我嚴重懷疑那日在馔堂你是故意将我支走的,是不是就為了不讓我摻和這事?”

原本當日傅硯初也在場,若不是因納蘭嶼的一句話錯過了那場打鬥,留級名冊上也要有他的一個名字,同時還會喜提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一頓家法伺候。

納蘭嶼瞥他:“我至于?”

彭鳴拿肘撞撞傅硯初,善解人意地笑道:“他就是嘴硬!害羞!哈哈哈!”

納蘭嶼:“……”

午膳時間正義堂裏空無一人,陸錦枝去了淨房,溫邦媛都将經學課的劄記做完了還不見歸,便想着趁此環境安靜把抽獎機會用了。

上次之所以爆出小蛇道具,很可能是因為她那時神思未定,半吊子系統誤以為她的願望是支走一切可能發現她翻牆逃課的人,所以才讓明明出來吓人。

當然,也可能是這個道具原本就不符合她的願望,單純就是用來消耗她抽獎次數的。

不管怎樣,溫邦媛還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屏退雜思,一心就想着她的厭學任務。

溫邦媛雙手合十,非常虔誠地在心底默念:老爺保號,信女願以明明下半生的幸福,換取戀愛神器,一舉攻略渣……帥哥,阿門。

系統心情複雜:“……宿主我們這是抽獎,不是□□。”

溫邦媛:噓!心誠則靈!

很快,抽獎器一錘定音,一支冰涼的物什落在了她掌心。

【恭喜宿主掉落道具:萬人迷簪子】

【道具介紹:出走五六七八年,歸來仍是萬人迷!本道具為一次性橙級品質道具,佩戴後鎖定攻略對象,即可拉滿人物好感度,24h內在TA眼中你就是天上地下最靓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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