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他說他相信(校園)

他說他相信(校園)

感覺消失了。

這是顧歲醒來的第一個意識。

他坐在床上,安靜了幾秒,随即起身去了洗手間。

江唐将餃子倒進鍋裏,轉身便看着下來倒水喝的顧歲。

眉梢結着霜。

他含笑問道:“要給你煮點解酒湯嗎?”

顧歲不看他,抿了口溫水。

偏生那人還在說:“還以為你醒來第一件事,是來揍我。”

顧歲側頭看着他,肯開口了:“為什麽要揍你?”

江唐頓了頓,忽地靠近了幾步,嗓音慵懶:“顧老師的意思是,可以親?”

顧歲冷漠地轉回去,把杯子放在桌上,直接敞開了話:“置換的體感已經消失,我明天就搬走。”

話語剛落,一陣重重的拉力砸了過來。

緊跟着是杯子落地的破碎聲音。

體感的回歸,讓顧歲後知後覺這個距離的暧昧。

氣息交纏間,溫熱的軀殼擁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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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還有腰上的握攬觸感,噴灑在耳邊的滾燙氣息。

像是被一條蛇吞入腹中。

他眉眼一冷:“你幹什麽?”

江唐将人抵在桌邊,擡腿叉進間隙後又緊密壓住,一手收緊那細韌的窄腰。

把人徹底束縛在懷裏。

再是慢條斯理問道:“顧老師,為什麽要搬走?”

衣料輕薄,厮磨的觸感極為鮮明。

顧歲伸手要推,總是配合的人卻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交叉叩在掌心,又拖至頭頂。

另外一只手忽地用力,将人往懷裏帶了幾分,觸感更加緊密。

眼前的人眉眼散漫,黝黑的眼眸裏盛着淡淡的笑意。

沒有攻擊性,卻有着比攻擊性更盛的侵略性。

他低聲又一次問道:“為什麽?”

不等顧歲回答,江唐低頭在人耳朵上重重咬了一口。

在那冷森森的眼神裏,他又安撫性舔舐安穩了下。

繼而笑吟吟看着面無表情的人難以控制地顫了顫身子。

體感的置換,讓江唐對身下這個人是敏感部位極為清楚。

只要他想,弱點全然暴露無遺的獵物就會在獠牙之下失控。

江唐沒有繼續,含笑道:“既然說好了,我是你的工具——”

“怎麽能出爾反爾?”

他擡起了頭,盯着顧歲,驀地彎唇:“你說呢?”

嗓音沙啞,從耳邊直直鑽進骨子。

顧歲直直望着他,機械質感的眼眸吞噬着江唐。

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應了聲好。

大年三十。

冒着劈哩叭啦的鞭炮聲,顧歲在書桌上摞着幾本紮實的書。

說着要趕回來的人前兩天才上了回來的車,坐到一半的路途被往外趕的父母捎去了老家幫忙殺豬。

倒也不肯善罷甘休。

在手機裏給顧歲放起了一連串的賽博煙花。

顧歲跳過了一堆的煙花,徑直問道:[需要餅幹嗎?寄給你。]

顧歲同他一起長大,這人每逢冬日就會提着一盒那邊街上最暢銷的餅幹找過來。

小時候的他會稚聲告訴顧歲,想把自己最喜歡的分享給顧歲。

再長大些,便是彎着清亮的眼眸,專注看着顧歲。

手機那邊送了一個叼花的小表情:[太感動了歲歲……但是不用了。]

屏幕前,有人輕笑了聲。

恰好房外有小孩拍門問道:“哥哥,你今年什麽時候做餅幹給我們吃啊!”

那人打開門,送了門口幾個蘿蔔頭一人一個爆栗子:“我看你們幾個像餅幹。”

蘿蔔頭一窩而散。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上面只有一個字:[好。]

兩人聊了一會。

顧歲放下手機,又翻起桌上的書來。

眼前卻突然一花,大片大片的紅湧了過來。

上面印着一個金色的“囍”字。

顧歲朝身後的人望了一眼:“?”

江唐将紅包壓在他的書頁上,輕笑一聲:“阿姨給的,偷偷塞在冰箱裏面。”

顧歲愣了一下,輕輕拾起紅包。

下一秒卻感覺哪裏不對。

他撚了下,在紅包下面又擦出一個紅包。

這一個格外精致些。

顧歲抽了出來:“你的沒拿走。”

江唐坐到他旁邊,随口道:“拿了,那個是我包給你的。”

“過年還要給我輔導功課,這是給顧老師的加班費。”

顧歲沒說話,只把阿姨給的紅包收了起來,另外一個紅包遞向江唐。

江唐撐着下巴,側着頭望過來:“先打開看看。”

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紅包是抽屜式的,玉白的手指壓在豔麗的紅上。

經這麽稍一拉扯,一張陳舊的紙展現在顧歲眼前。

一張債條。

正如舊時代賣身契一般,新時代的一張薄薄的紙同樣能支配起人的自由與生死。

是紙。

也是物欲橫流的權。

他擡眼看向江唐。

江唐始終都安靜地望着顧歲,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他會是最稱手的工具。]

顧歲攥着那張紙,指尖泛白:“為什麽?”

給的太多了。

所有的理由都顯得荒謬起來。

他想不明白。

江唐沒有回答,指着窗外:“你聽。”

你聽。

煙花爆竹脆響。

你聽。

新年鐘聲敲響。

你聽。

“新年快樂。”

顧歲循聲望着眼前的人,心裏忽然掀起猛烈的潮濕。

像雨,像雪,像鋪天蓋地的悵然若失。

他伸手拽住了江唐的手腕,盯着那雙眼眸,一字一頓道:“新年快樂。”

年年歲歲的悵然若失如重石驟然落了地,有了實感。

是外面的聲音太喧嘩了嗎?

是手裏有了徹底跟顧保民撕裂的把柄嗎?

還是因為……面前這個人?

阿姨包的餃子極鮮,又個個是皮薄餡厚。

熱氣騰騰的霧籠罩着坐在桌前用餐的兩人。

今夜無人孤寂。

學校極有人文關懷,等過了個年頭,才把期中成績公布在班群裏。

顧歲翻着最後一頁最後一個名字,面無表情盯着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的人:“交白卷是什麽意思?”

那人放下杯子,轉手給他盛了杯溫水:“顧老師,聽我解釋。”

“趙朝娣那天被人圍了,章渡畫不在家,我去幫了個忙,沒趕上考試。”

秋游那天晚上,顧歲回來的時候撞見那羸弱的姑娘拿了把沾着不明物體的拖把,将幾個人追得哇哇大叫。

動作極有巧勁,任誰都鑽不到空隙。

趙朝娣看見了他,匆匆丢了手裏的附魔武器,疊聲解釋自己是反擊。

然後說了一些另外的話。

當事人沒有隐瞞的意思後,江唐便也向顧歲敞明了這一點。

他來到學校那一天,就撞見了那群人混沌的惡意漩渦,和被漩渦碾壓着的女生。

為什麽那天在巷子裏堵住那個人,又為什麽會傳出他跟趙朝娣的流言蜚語。

便都有了原因。

“例外,顧老師布置的試卷我都有在做,學校的考試在教務處數據備份,會被那些人調查……多生是非。”

江唐将水杯擱到顧歲手邊,垂眸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顧歲,盡管走你的路,我會一直在。”

顧歲接過水杯。

玻璃杯壁很光滑,被溫熱的水焖出暖意,貼着掌心。

莫名在心髒滾燙起來。

假期一過,學業也緊張起來。

無數的書本試卷累積着,鋪向無限可能的未來。

黃昏從外面探了進來,為他們的前途鑲嵌璀璨。

很快,高三開了誓師大會,老師的激勵聲鼓動着氣氛,優秀代表以慷慨激昂的鋪設描摹着所有人的青雲志。

有感慨萬千的,有躊躇滿志的,有嫌太陽太刺眼的,也有仍在低頭背單詞的。

橫幅飛揚間,大巴陸陸續續開了進來,又向坦蕩的大路開了過去。

滿城喧嘩間,他們的青春落幕,嶄新的開始慢慢展開。

而站在二線的這部分人,也被一把子推上了考場的前線。

倒計時的牌子,挂上了牆壁。

號角還未吹響,已見硝煙彌漫。

在江唐能夠自我糾正卷子上的錯題後,顧歲便心無旁骛,只專注于自己的學業。

學校抽了兩天時間組織學生模拟填志願。

江唐填的,與他相差無幾。

顧歲頓了頓,側頭看向極其随意的那人:“有把握?”

江唐關了頁面,語氣懶散:“顧老師,對自己的教學水平要自信啊。”

“還是說,你對我不自信?”

顧歲移開了眼。

在江唐以為這人不會搭理自己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平靜的話語——

“我相信。”

江唐微怔,随即輕笑了聲,什麽都沒說。

模拟考的次數漸漸增多,顧歲泡在書裏的時間越來越多。

江唐與他見面的次數除了吃飯的幾次,也就是晚上睡覺前送杯熱牛奶。

一直到考試前一天的晚上。

熱牛奶被輕放在桌上,人卻沒有離開。

顧歲看完手上這一頁的筆記,出聲問道:“有事?”

低低的嗓音慵懶落下。

“嗯,過來祝顧老師高考大捷。”

第二天阿姨早早做好了早餐,順着“旗開得勝”的好兆頭也穿了身端正溫婉的旗袍。

“你們倆考試加油啊!”

顧歲點頭。

旁邊的人替他取了書包,轉身開門:“會的。”

他們倆的考場不一致,便在教學樓前分開。

滾燙的烈日當頭澆下來,灼燒着大地,把空氣攤開來煎,煎得卷起焦邊來,裹着燥燥的蟬鳴。

考試有好幾天,第一天的結束并不能讓人心弦放松。

顧歲回來洗了個澡,在飯桌上沒看見江唐的影子。

“小江說他在章小姐那邊忙點事,晚點回來,小顧你先吃。”

阿姨一邊收拾廚房一邊笑吟吟道。

顧歲“嗯”了聲,擡手将手邊的熱牛奶舉到嘴邊,抿了口。

淡淡的奶鮮味。

“兌水了嗎?”

顧歲擡眼問道。

阿姨看了眼杯子,搖了搖頭:“沒啊,牛奶都是這個味啊,怎麽了嗎?很淡嗎?阿姨給你加點蜂蜜?”

“不用了。”

他放了杯子,拿起筷子。

江唐向來神出鬼沒,加上正在高考,顧歲也沒有多在意。

只是一結束考試,他沒有回去,而是轉身去了學校門口。

蹲住了趙朝娣。

“啊?你要找姐姐?”趙朝娣愣了愣,看着四周打量的眼神和眼前明顯焦點的人物,她局促地點頭:“我們邊走邊說吧。”

房子很近,生活氣息也很足。

趙朝娣在門口輕聲叫道:“姐姐,江同學找你。”

在客廳吧嗒吧嗒的腳步聲瞬間亂了幾個節奏。

面色有些奇怪的章渡畫慢吞吞走了出來:“你是找江唐是吧?”

“這個,呃,那個,其實我跟他吧,也沒有很熟,單純萍水相逢,哈哈。”

“不過,”她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少年,漂亮的眼珠子有些游離,似是心虛,“你要找他,也是有辦法的。”

“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這邊做生意,我可以把地址給你。”

她說完,迅速從旁邊櫥櫃上扯了張紙跟筆,立刻咬開筆蓋,低頭刷刷寫了一通。

朝顧歲遞了過去。

顧歲擡手接過,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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