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關于她的回憶(1)

關于她的回憶(1)

下午躺在治療椅上倒沒有這麽害怕了，也許是因為早上發生的事情讓她有了勇氣，也許是因為餘思洋的出現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整個下午，張佳鳴腦海裏都在想早上的事，準确來說是在想那個人。

離開醫院時已經到飯點，但剛整完牙齒感覺嘴裏味道怪怪的不知道吃什麽。

正準備上地鐵，手機彈出一條信息，是石文希：“我聽說今天醫院有偷拍狂，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而且今天和偷拍狂鬥智鬥勇的還是我！”發出這條信息，張佳鳴就在地鐵上睡着了。

醒來以後才發現石文希給她發了好多條微信。

“我去！居然是你，你也太勇了！”

“我聽說當時圍觀的人很多，那個猥瑣男還要動手！”

“你怎麽不回信息，在哪兒呢？不會被報複了吧！”

石文希還打了個電話。

張佳鳴先回了個“我剛剛地鐵上睡着了，沒有被報複，你放心。”

過了一會兒聊天框裏出現新消息，“那就好”

出站以後，打包了一份小米粥和一個水煮蛋。走在回家的路上給石文希回電話。

“不是，現在怎麽這麽多偷拍狂啊，還理直氣壯。”

“就應該把這些人抓進去關久一點，他們不嚴懲出來以後還是照樣，太氣人了！”

張佳鳴嘆了口氣，“他今天想打我的時候，你猜誰幫了我？”

“誰啊？保安？”

“不是，是餘思洋！餘思洋狠狠踹了她一腳。”

“你說誰？餘思洋？就你高中那學姐？”石文希在電話那頭大叫出聲。張佳鳴耳朵聽的都要爆炸了，趕緊把電話拿開。

“對啊，就是她。你說鹿城這麽大，我和她這麽多年都沒遇到過，怎麽今天就遇到了。”

自從張佳鳴上大學以後她們就只見過一次，說是見面其實是偶遇。那年張佳鳴剛大一，寒假回家約了高中室友去吃火鍋，大家站起來正準備碰杯時，店門被推開了，傳來兩個女孩嬉笑的聲音。熟悉的笑聲讓張佳鳴下意識看過去，與餘思洋對視，下一秒，餘思洋就拉着朋友跑開了。

從此，她們再也沒見過。也許不見面才是最好的選擇吧，她們的關系見面了也是會尴尬的。

“你老實說，你還喜歡她嗎”石文希用八卦的語氣問張佳鳴。

“喜歡？這麽多年過去了，面都見不着，哪裏來的喜歡。”，張佳鳴嘆了口氣，“而且，她現在26應該都戀愛快結婚了吧。”

這麽聊着張佳鳴已經到了家門口，“行了，我到家了先吃飯，下次和你說。”

“行！”

開門，鞋櫃就靠着牆，坐在小板凳上換了鞋換上居家的衣服，坐在客廳地毯上準備享用晚飯。

一口接一口，吃完時已是傍晚，屋子變得昏暗，路燈亮着，燈光透過窗戶從窗簾縫灑進客廳，這一刻竟覺得有一點孤單，有一點空虛。轉而自己又忍不住笑出聲，“人啊，果然在夜晚就會變得多愁善感呢。”

“啪”打開燈，“張佳鳴啊，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現在只需要搞錢搞錢！

果然屋子裏亮堂點心情就沒有那麽低落，收拾了一下家裏，拖地掃地，又把衣服扔進洗衣機按下啓動鍵。

忙完這一切躺在沙發上，打開湖南衛視正回放的《夏至未至》，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十六歲。

張佳鳴的十六歲是什麽樣的呢？是家裏親戚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是親戚眼中的乖乖女，是家裏人的希望，如願考上了鹿城最好的高中，被分到了最好的實驗班。

鹿城一中建在郊區，是寄宿制學校，除非特殊情況，不然不允許學生走讀。每天早晨被子要疊得像豆腐塊，不然宿舍會被扣分，奇葩的是除了晚上，白天宿舍的垃圾桶裏不允許有垃圾，不然也會被扣分。不過這麽奇葩的學校，飯菜倒是不貴，5塊能吃到三個菜，也能買到一碗面。就是超市裏的東西普遍比平常貴上五毛。

菜再好吃，再便宜，也會有吃膩的一天，食堂的菜根本沒變過啊。所以總會拜托走讀的同學帶點好吃的進來。

和餘思洋認識是因為高一上半學期的校園十佳歌手比賽，張佳鳴是參賽選手，而餘思洋是主持人。說起來也奇怪，明明在張佳鳴之前音響都好好的，到自己的時候卻出了問題。

“院子落葉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

“幾句是非也——”突然伴奏停了，音響發出極大的電流聲。幾秒後，電流聲消失。伴奏卻也沒響起來。

張佳鳴只能繼續清唱下去，“幾句是非也無法将我的熱情冷卻，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因為緊張的緣故，第一句噴麥還有點跑調，但調整回來以後還是很好聽。

就這樣沒有伴奏地唱完了。下臺時，手都是抖的。

“唱得很棒，不用緊張，是學校的設備出了問題。”還話筒時餘思洋主動找張佳鳴說話。

張佳鳴一眼認出她是主持人。

“呼——謝謝啦，剛剛好緊張。”

“我只是實話實說，謝什麽。”餘思洋安慰她。

“嘿嘿，這是話筒，給你。”

餘思洋接過話筒，對正準備轉身離開的張佳鳴說：“同學！”

張佳鳴回頭，疑惑地看着她。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加個好友嗎？”說完只見餘思洋的耳朵微微變紅。

“好——好呀！”

也許是餘思洋太溫柔，也許是太漂亮，所以只見了一面就這樣和餘思洋加上了好友。

“忘記自我介紹啦，高二文科三班餘思洋。”

“學姐好，我是高一十班張佳鳴。”

十佳歌手最終還是沒能獲獎，但餘思洋反複和張佳鳴說：“是音響問題，不然你肯定可以獲獎！”“學妹唱得也太好聽了吧！”

餘思洋溫溫柔柔的語氣确實有讓張佳鳴開心一點。

此後每天下晚自習回到宿舍張佳鳴都會和餘思洋手機聊一會兒，熟絡以後發現她們兩個班有一節體育課是在同一節上。餘思洋總會來找她說話，時不時塞一點零食給她，有時候是一包奧利奧餅幹，也許是一包薯片，又或者是一塊巧克力。

張佳鳴起初不好意思收這麽多東西，餘思洋此時就會說：“那你每周周二陪我吃飯吧，我朋友每周二都要去學校舞蹈隊訓練，沒有人陪我吃飯。”

張佳鳴應下，從此開始每周二和餘思洋約飯的日子。

她起初覺得和餘思洋就是普通朋友，但日漸親密的關系讓她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出來。而且自己也在享受着這段關系帶來的心情變化。

好像對周二更期待了一點，和餘思洋相處時也感覺很快樂。她們還約定周末有時間就會一起去圖書館。

“你們要分文理了吧，你打算選文科還是理科？”在一次吃飯中餘思洋這麽問她。

“文科吧，以後應該會藝考。”

“藝考？”

“嗯嗯，想去學室內設計。你以後結婚找我幫你設計我給你打折！”

“……”，餘思洋在心裏偷偷偷偷吐槽:真是個呆子。

張佳鳴是什麽時候發現餘思洋對自己有一些別的感情呢？是在去還她數學筆記的時候，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思洋你和那個學妹怎麽回事，我覺得你對她動機不純噢。”

“嗯，我喜歡她。”餘思洋的回答是這麽的幹脆，就好像喜歡同性在她眼裏好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還可以從語氣中聽出一絲害羞與期待。“不過你別告訴她，我不想讓她為難。”

張佳鳴的心跳快到像要沖出胸腔，她跑開了，雖然潛意識裏知道她們的相處方式已經超出了朋友應有的距離，但她還是慌了，她開始思索自己對餘思洋是那種哪一種情感。

那個時候她跑去問石文希:“女生和女生是可以在一起嗎？”

也是在那個時候石文希跟張佳鳴出櫃了：“當然可以啊，只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很多人還不能接受，但是并不妨礙相互喜歡的人在一起。”

“嗯……你說的對”

石文希思索了一會兒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我喜歡女生。”

張佳鳴瞪大了雙眼。

就這樣張佳鳴第一次有了同性戀的概念，也覺得同性之間的喜歡是正常的，沒什麽不同的。但她同時也在想：也許餘思洋說的不是那樣的喜歡。懷揣着這樣的想法，開始為與餘思洋下次的見面發愁，畢竟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情況。

高中的日子總是忙碌的，做不完的題，背不完知識，永遠在食堂，教室和宿舍三點一線，周二張佳鳴和餘思洋還是會一起吃飯，周末有時間會一起去圖書館，會讨論題目會監督對方背書。

張佳鳴同學都對餘思洋眼熟了，每次餘思洋來班上給張佳鳴塞吃的時候，同學都會:“佳鳴，學姐又來啦！”而這是她耳朵總是會微微泛紅，然後走出教室。

期末要來了，元旦也要到了。

下午考完數學小測就可以回家了。數學課代表讓大家把試卷往前傳，張佳鳴把試卷遞給前面的同學，正準備趴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地敲了一下玻璃，張佳鳴看到窗外的人瞪大了眼睛，轉而又笑了起來，把窗戶打開一個小縫，“等我一下。”她小聲地對窗外的人說。

話才說完，窗外就塞進來一封紅色信封，信封表面還有可愛的貼紙。

“給你的！我爸媽來接我了，今天去爺爺奶奶家吃飯，我先走了，網上聊！”餘思洋留下這一句話就急沖沖走了。

小跑出校門的餘思洋迅速上了一輛私家車。

“爸媽，我們快去爺爺奶奶家吧，別讓他們等急了！”餘思洋把書包放在旁邊，系好安全帶。

“你現在知道着急啦，讓你一下課就快點出來，爺爺奶奶都做好飯在家等着了。”餘思洋媽媽開口。

“我這不是找朋友有點事嗎？好啦好啦，別讓爺爺奶奶等的太久了。”

車開走的時候，餘思洋望着窗外有一瞬間想：如果能和她一起跨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