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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第四十一章

隔天就辦宴了, 阖府上下都在有條不紊地張羅。

請帖一個月以前已發出去,請的乃是王公貴族及三品以上官員之家。但前幾天大房湯氏慫恿老夫人說,不如把四品的也請請, 府上到底收斂了幾年,也借此外放外放。

羅鴻爍本身極重門第, 她自謝老太傅升為一品太傅後,把身家端着就沒再松過。連交好了半輩子的大鴻胪褚家老夫人, 羅鴻爍都不再願意與她并排而席。

這些年謝府辦宴就沒有請過三品以下的說法。

羅鴻爍心裏不高興,曉得湯氏在借機揶揄, 怎麽她大房一個個嫁娶的不是公侯就是一二品?這是巴不得老三低娶吧!

但一想到近在眼前的公主選婿, 羅鴻爍也只好答應下來。并叮囑一定要把茶水瓜果和花卉等等,準備周全,讓各家都瞧瞧謝侯府的名門風範。別丁憂了三年, 疏忽了高門士族的行止儀容。

因此, 管事們又臨時添加了不少桌椅。

大門是前陣子剛刷過漆的, 每條廊也都新近塗了一遍嶄新的紅漆,看着越發典雅堂皇。兩房老爺到門前察看迎客環節,院內也在各司其職地忙碌。

通往正堂的庭臺上, 魏妝半彎着腰, 在伺弄幾盆花卉。

羅老夫人這次卻不僞裝了,特地點了名, 要把魏妝帶來的三盆花,也就是蜜香金茶、波斯木蘭和暹羅金雀花, 擺在迎客的正堂前面最顯眼處。

……分明就還是識貨的麽。

魏妝但笑不語, 默默受益。她若開出了花坊, 起初當然要借助這些場合來宣揚名氣,以便吸引衆官眷将花卉寄養。

三盆花在當下皆屬稀罕品種, 京中鮮有人家栽植,更別說能像魏妝養得這樣好的。那可是魏妝在筠州府時托了人情、花費不少才買來的呢。

天氣晴暖,春光似錦,很适合花卉生長。連日來,先開過的幾朵花謝後,又冒出了許多黃燦燦的花苞兒。

魏妝便命人将花盆,連同其他幾盆花卉,在庭臺上擺成了一個“壽”字型。剛巧三盆金花點綴在壽字的中線上,格外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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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蹲着給它們敷了層花肥養料,等到後日花開得正正好,富貴且榮耀,很是應景。

忙完這些,正要把物件收拾進藤箱裏,看見謝敬彥一道步履缱風從外廊上走進來。他這人,天然有着道不出的清氣,很難讓人不注意。後面跟着幾個男仆,手擡“達德延釐”四字的賀壽牌匾,要将正堂裏原有的匾額更換。

魏妝站在與他三尺距離,下意識一擡頭就瞥見了他的腰。誠如謝瑩所說,好似清減了些。

謝三郎英挺颀隽,但外表看着瘦,其實內裏孔武有力。腰是一貫細的,腿亦修長,身材沒得說。前世他清修自律,十幾年無變化,但魏妝若稍作比較,卻是看出來瘦了。

興許最近忙着選部調職,又或者壽宴吧。畢竟是個孝子賢孫呢。

她順勢瞥了眼男子的額頭,那道擦傷在他左眉峰上角,一道細長的劃痕。如此養眼的一張臉,留下疤痕就可惜了。

自從謝敬彥當街救了魏妝,起身後任由衆人議論,他二話不說走開。魏妝對他的态度改觀不少,說到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君子也。

她且與他好說話,便啓口喚了句:“三哥今日可好些了?讓丫鬟送去的臻益堂草膏,據說是京城最好的一家外傷藥,可塗着用用。”

女子嗓音柔曼,不愠不惱無喜無疏的,聽得謝敬彥步履停頓了下來。

夫妻離心數年,他已很久都沒見識過,她十六七歲時說話的模樣。忍不住想再聽聽。

只她才來京都沒幾日,竟就知道那家臻益堂乃是京中最好一家?

記得臻益堂此刻尚平平無奇,是在幾年後偶然一次為太後敷骨化瘀,才風聲雀起的。她現在就知其名氣?

……也許是和謝瑩同乘馬車,謝瑩訴之與她的。

日影溫和,謝敬彥低頭凝了眼魏妝。她此時比後來要豐潤許多,這豐潤乃是說她的少女窈窕,粉撲撲地嬌嫩。腰肢兒是纖蠻的,肩頭薄而柔,然該有之處的嬌腴皆有。雪白如脂玉的肌膚,在光暈下能發出淡光,叫人感知到軟和的血肉。

曾幾何時,他多麽地貪戀過她暖香的鮮活。尤其冬日埋之懷裏,風花雪月化作濃春融融,能将諸事都抛擲腦後。

謝敬彥記憶中最近一次魏妝的軟和豐潤,還是在她抱着睿兒玩耍的時候。

亦是春日,蝴蝶飛舞,少婦人摟着粉團般的一歲多幼子,指着一盆花輕語說:“小蝴蝶,飛呀飛,花香才會引來蝴蝶,能力出衆方能得到似錦前程。就像睿兒的爹爹,睿兒長大也像爹爹一樣厲害好不好?”

一歲多的睿兒生得眉眼酷似魏妝,在娘親跟前就喜歡軟乎乎的黏纏。嗚嗚呀呀的答話,聽得魏妝寵愛地親小臉蛋,親一下還不夠,親兩下。忽然看到謝敬彥在場,頓又驚詫羞窘,喚一句:“夫君為何步履不出聲?偷聽人講話。”

那會兒她卻是對他尚親昵的。後來祖母把孩子要去,謝敬彥自己便是老夫人養大的,何能拒絕,就抱去了。起初魏妝還辯駁,希冀,後來卻是冷淡下來。

謝敬彥搜尋了一只名貴巴厘貓,性格溫順合群,智力優秀,十分适合陪伴。本欲交給祖母、将孩子要回來之際,卻又曝出了她身邊奶娘涉及梁王撈錢一案。那之後更何來借口?

此時再見,過往已矣。

謝敬彥哂唇,漠然收斂思緒。

曉得她先前薄冷疏離,時而還流露出莫名的輕諷之意,這二日才稍微好轉。她既是一意退親,何須強求,那便退了罷!

謝敬彥其實沒用魏妝給的擦傷膏,她送便送了,救了她脫險,卻連當面送的誠意都不屑。而那街頭藥鋪買的擦傷膏,也遠不及他自己的管用。只嘴上卻仍淡道:“多謝你挂念。不過一處劃痕,幾日就消去了,無妨。”說完,鳳眼斜睨過來,但見魏妝颔首收拾,紅唇似飽汁兒般的輕抿。

他卻不想她堂而皇之地撅個小腰幹活,過分惹眼。又囑咐:“此處通風口,魏妝不必久站,瑣碎的事情讓下人去做吧。”

魏妝因記着他言辭,此後将她視作義妹。謝三此人律己,說了就必定做到。

便對他的關切欣然收受,應道:“喏。三哥慢行。”暖淡的,并沒多看他。

起初叫過他彥哥哥、彥郎,後來改稱夫君,又變作冰冷的謝大人。這聲“三哥”雖陌生,到底比“大人”好聽多了。

謝敬彥繃直的脊背不自禁松弛了稍許。

王吉跟在旁邊,暗自唏噓:和姑娘對了幾句話而已,容色都春風和沐了。

……好歹也是個氣宇軒昂、雅量非凡的京都第一公子啊,身階何在?

*

轉頭到了壽宴當天,清早吉時,大門外放了長長一挂炮仗,阖府上下齊換鮮亮新衣,喜氣隆隆地恭迎賓客。

謝侯府收斂三年,總算開門辦宴,各家自是殷切攀交。即便那些未收到請帖的低品階官員,來到府門前拱手賀一句“壽比南山”,也能是個露熟臉的機會。

辰時上,大小姐謝芸和二小姐謝芙便帶着婆家大人與孩子,趕先來給祖母熱絡人氣了。

大凡注重門風的簪纓士族,丁憂期間忌樂忌娛,因此大公子謝宸和大少夫人司馬氏尚未有子。好在謝氏與羅氏兩邊族親的幼輩不少,環繞在羅老夫人跟前,也是喜慶熱鬧。

不一會兒,親家司馬府,還有二公子謝宜定下親的安國公府,以及謝瑩的未婚夫婿奚府也都相繼上門賀彩來了。

奚老爺随男客離開,漢陽郡主就領着兒子奚淮洛過來給羅老夫人賀喜。

漢陽郡主送了一對金漆寶光珍珠珊瑚樹,很是個體面。施過禮之後,睨了眼站在羅鴻爍身側的謝瑩,和樂笑道:“羅君老夫人今歲福氣呀,這六十壽辰一過,喜事該是一樁接着一樁來。難怪适才見到湯嫂嫂,她說每日就聽喜鵲喳喳叫則個。”

但見謝瑩勾着兩袖,謙柔賢惠之姿,又做慈愛樣:“瑩姐兒也是越瞧越發好看了,就像熟透的瑤池仙桃,怪喜人。我前些日得了一塊玉,覺着與你十分般配,旁人讨要我卻舍不得給。這剛巧已送去打手镯了,等出來了定要給姐兒帶上。”

漢陽郡主這話的意思已然明顯,便是提醒謝府的壽辰一辦,接下來該輪到孫兒輩的婚事。眼瞅謝瑩已經十八,莫要再等下去了。

謝瑩站在那,掀眼睨了睨對面的奚四郎。奚淮洛身材偉岸,肩寬體長,若在從前,他皆給人可依附的穩健感。可謝瑩想起錦卉園裏撞見的那幕,便不待見,臉龐瞥去一邊。

謝家三姑娘已經是性格最鈍的了,生得也莊重靈秀,怎的還能突然這态度?

漢陽郡主瞪了眼兒子,奚四無奈,這就是一樁母親滿意的親事。但又想到,傳說中謝府的姑娘最端方,外頭都好奇個中滋味,他卻也想聘一個回去體驗。娶個安穩媳婦放在後宅,他自個做事也能悠閑無拘。

他猜着或是在錦卉園的經筵日講上,被她察覺什麽風聲了。聽五妹回府後告訴自己,謝瑩消失許久,才一臉愁愠地回到座位上。

奚淮洛噙了噙唇,便暈出桃花笑意,溫柔道:“許久未見瑩妹妹,越發蕙心蘭質。上次經筵日講,我恰進園取物,本欲去見見你,奈何匆忙走路撞傷了一人腳踝,遂只好替她正了骨,先行離開了。瑩妹妹何日有空,四郎邀你前去劃船賞景可好?”

謝瑩不應。

羅鴻爍也暗覺奇怪,往常三姑娘一聽到未來夫婿的名字,就臉紅羞惱,寄盼不已,今兒怎的這般冷落。

老夫人當然聽得出來,奚家母子倆的意思。漢陽郡主是老長公主的閨女,皇帝都得喊老長公主叫姑姑,在京中氣勢好生跋扈。雖然郡主為人和樂,但也是惹不起的,偏卻奇怪,獨獨相中了謝瑩,其餘誰家的都不合意。

這點卻是讓羅鴻爍也倍感自豪。

只她心裏屬意先讓二公子謝宜把親事辦了,畢竟親家安國公府那邊更急,府上小姐都十九歲了,比謝瑩還要大上一些。

她就想将奚府延到秋後,遂寬慰道:“有郡主你未來做婆母的這樣疼愛,是我們姐兒的福氣。擇個好天氣,便叫上謝蕊和魏妝,一道兒去逛逛吧。”

謝瑩見祖母如此說,就只得應下了。

想起當日在錦卉園假山石旁聽見的林梓瑤一聲喚,沒準兒真是腳踝受傷在正骨呢。畢竟奚四郎端然浩氣,應是個能依仗的男兒。

她看着漢陽郡主似乎極喜歡自己,心裏也是十分矛盾,又微微地生出動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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