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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謝敬彥盯了陶沁婉一瞬, 那雙眼裏未見驚恐,卻隐含心機的蠢蠢欲動。按她的下場,若也重生, 無論如何僞裝,都該對自己心有餘悸。

他抑下猜疑, 冷淡道:“那就請進去吧。”

陶沁婉感到意外,先前在翟府第一次見面時, 謝三公子還睇着她的頸渦一瞬茫然,且在經筵日講上也為她開脫。怎的忽然如此冷薄, 更隐隐地叫人滲寒。

但一想到他近日的退親風波, 只怕心情欠佳吧。

陶沁婉不由瞥向魏妝,酸妒地揪緊手心。真是不知珍惜,若換成別人, 莫說謝公子用命相護了, 哪怕他只稍稍給個臺階, 多少女子趨之若鹜。

她抱着小貓進了正堂。

翟老尚書是謝敬彥開蒙之師,羅鴻爍自當謙禮應酬幾句。

李氏笑着說道:“翟陶兩府院牆打通了,平日來往無阻。我們膝下無兒, 婉婉便相當于在我跟前長大, 學的規矩是樣樣細致的。別的姑娘興趣舞劍、騎馬、賞花,婉婉反而喜歡廚藝和女紅, 在當下算是難得。上次三公子和褚郎将還誇過她,湯褒得可口來着。”

羅鴻爍多少年人精, 聽這番話大抵就明白了李氏的用意。她掃了眼陶家母女, 對毫無根基底蘊的陶侍郎并不怎麽看好。但眼下正着急公主選婿, 而老三性情冷淡慎擇,也不是誰家姑娘都看得入眼。

竟然能喝陶氏女的湯?

看這陶女雖貌不及魏妝, 但也算秀麗,且又是翟老尚書牽線的。以陶家和翟家的關系,若能接任禮部尚書一職,那勉強也還夠得上。

羅鴻爍便潤了聲問道:“李夫人說得是,眼下貴女千金少有愛學廚藝的。瞧瞧,姑娘懷裏抱的是什麽?”

陶沁婉早已打好了腹稿,連忙答道:“是幼貓。婉婉景仰老夫人的賢德高尚,早就盼望能拜訪了,今次與李祖母前來賀壽,當真是榮幸。我便特特送了只貓兒做為禮物,聽說此貓聰穎好養,還頗有靈性,尤其喜歡有榮德、有福氣的主人呢。”

說着撫了撫貓毛,做出一臉子崇敬愛戴。

在陶沁婉的夢裏,羅老夫人也有一只貓。但坊市上找不到與她那只一模一樣稀罕的,尋常些的都已要二三千兩銀子了。陶沁婉舍不得,就忍痛花幾百兩挑了一只非純種的,總算能拿出手。

“嗯哼。”二房祁氏在旁咳了咳嗓子,宣示不滿意。

自從祁氏見過魏妝以後,好似鑽進了求而不得的牛角尖裏。對兒媳婦的第一印象就是照着魏妝的标準,魏妝越是不屑,祁氏就越奢望以求。反正別管容貌、言行或交際往來,哪一樣比不過都不行。

祁氏心裏實在是悶着一股窩囊,憑甚以自己逸群卓秀的三郎,非是讨不着魏家女的動容。連兒子她都看不上,這京城還有哪家男郎能入她的眼?

再看陶家的閨女,莫論長相身段了,說一句話都能睐十次眼,心浮見識淺。

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陶沁婉也看向了側座的祁氏,夢裏祁氏就是不喜歡她的。然而她知道,這祁氏在謝府沒有說話的分量,連親兒子謝敬彥都生疏。陶沁婉便也不放在眼裏,只做親熱喚一句:“祁二伯母安好。”

“尚算好。”祁氏吭一聲,扭過保養得精致煥光的臉。

魏妝站在庭臺上,隔空打量了那只貓。

前世羅老夫人也有養貓,是謝敬彥送去的純種巴厘貓。長長的白胡須,幽藍黑似水晶般的大眼睛,毛長而柔軟,有時看似一只乖巧狐貍。據王吉說漏嘴,那一只就花去了六七千倆銀,全大晉朝怕是唯此一稀罕品相。

起初魏妝還以為謝敬彥脫胎換骨,曉得把兒子送走辜負于妻,買了送給她賠禮呢。

貓剛買回來那幾天,在雲麒院裏照看,魏妝勉為其難對謝敬彥溫存了幾分。有時夫妻情動難忍,她亦閉眼主動上迎,奢想着用貓去換回兒子。豈料結果可好,梁王一事鬧出,貓送去了老夫人的上院,兒子也沒能抱回來。

不知他貪昧了她做的那些殷勤好處,可曾有過良心生愧?

總之經驗教訓,取悅男人,莫不如先取悅自己。

那只送去的巴厘貓起初尚溫柔,自陶氏進府後,卻開始對魏妝龇牙露兇。偏陶氏還在背後,逮着機會對羅鴻爍念道:“貓咪靈氣,尤辨人心,最喜歡與心善之人親昵,抵觸狠惡之人。”

……魏妝便成了那狠惡的毒婦。

直到重生以後,她才偶然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近日鶴初先生的白貓時常來傾煙苑裏玩耍,有一次沈嬷拿了兩片橙子去喂,豈料貓卻皺眉焦躁亂竄,橙子湊得近了還泛嘔。

便聽綠椒在旁提醒道:“奴婢進府前做過抱貓奴,貓不喜水果,尤其忌憚橘橙一類,沈嬷勿喂給它吃。”

魏妝才想起來,彼時去羅老夫人的上院裏,綠椒常在身邊端一盤新鮮切好的橙子或柚、橘。她從前心軟怯柔,生怕養寵物養不仔細,故而不養,自然也不谙其間的伎倆。

呵,這次陶沁婉竟主動送貓做壽禮了。

思及上回課講時,陶沁婉裙裾上相似的金魚草花紋刺繡,未免頻于巧合?總不會也重生了……

魏妝凝眉稍想,正準備喚來映竹拎一屜蜜糖橘進去。卻見一名雲麒院裏的小厮,已經雙手端着一盤鮮切橙子往正堂走了。

謝敬彥雖規矩苛嚴,但對下人用度月例皆大方,他院裏那些仆從都跟了他十幾年,魏妝每一個都識得。

當下便做伺弄花卉的模樣,淡定在外觀望。

小厮走到羅鴻爍跟前,恭敬道:“二老爺體諒老夫人說話口幹,讓奴才送了橙子進來,給您老人家潤潤嗓子。”

那橙子格外新鮮,适才切好,金黃的汁水豐富,看得羅鴻爍也覺得渴了。二兒子謝衍平素沉悶,只知修史,原來細節處也甚懂體諒。

她欣慰地拿起來一片,又招呼旁邊的李氏和陶氏母女一塊兒吃。

祁氏她是不管的,愛吃不吃。三郎是羅鴻爍自己養大,娶怎樣的孫兒媳婦,由羅鴻爍自己做主,她祁氏說不得話。就祁氏那點兒偎慵堕懶的小算盤,羅鴻爍還能不懂?

只陶沁婉才咬了一口,便見懷裏的幼貓忽然急躁起來,龇牙撓爪地想要脫逃。忽地竟跳到了老壽星身上,沙啞喵叫着撕扯起來,驚得羅鴻爍把一盤子橙子都打翻在地。

橙汁特有的果香四散,幼貓頓時又越過她肩膀,想往別處亂撲。正此緊張混亂之際,好在小厮眼明手快地給抓住了。

适才還說這貓通靈性,懂得挑選有榮德有福氣的高尚主人。突發這一幕,卻讓羅鴻爍臉上很挂不住。

曉得羅氏最好面皮,李氏連忙尴尬圓場道:“怕是這小奶貓剛離了母窩,一時生人見多了害怕,多養幾日就好了。”

陶母也局促難捱,口不擇言:“李叔母說得是,驚擾了老夫人,實在罪該萬死。”

陶家把翟老尚書夫婦叫做叔父叔母。

……少有人賀壽禮送一只貓的,奈何沁婉堅持說送了貓,老夫人必定喜歡,早知道該強勢勸一勸。

什麽萬死萬死的,今日可是賀壽!

羅鴻爍一早上聽遍了各種恭維溢美之詞,聽得好不舒坦。正感嘆多麽完滿的一次壽辰,就被這一只貓給攪和得稀碎。

生怕留人口舌議論,看着陶氏女頓時也遷怒起來,好好的送這個,不送倒能少一樁事。

羅鴻爍便拉長臉,冷淡推卻道:“就不必了,幼貓離了母貓也着實令人憐愛,我慣是濟弱扶傾的慈善心腸,看不得這些分離。你們卻不必把狠心的事兒往我這送,便哪來的送哪回去吧。”

陶沁婉好賴忍痛幾百倆已花出去,頗為焦心地想辯解。被李氏悄瞪了一眼,暗示莫再說話。

遂便只得随了母親退出來,去到客座入席。

卻說着,庭州都護府也送來了賀壽禮。只見風塵仆仆赫赫然地走進幾道魁梧的身軀,領頭的應是個五品邊關郎将,後面跟着三名六七品的校尉。

其中一個麥色皮膚的校尉尤為英挺健碩,左臉上有道暗沉的刀痕。往女子那邊目光瞟了瞟,頓在謝瑩身上,又驀地收斂回來。

謝太傅仙逝後,這乃侯府的第一場喜慶,再加淳景帝的重視,好些個都護府也都送上賀禮。庭州因遠在邊疆,趕回京城行程匆忙,比其餘都護府晚了些。這幾個負責送禮的将士連衣裳都來不及換,潇潇朗朗地好似還帶着漠北的風沙。

謝瑩只覺一道目光好似透過人群,灼灼鎖向自己,待望過去卻又不見了。

她把大小姐謝芸的兒子牽來,與魏妝一塊兒逗趣。司農少卿家的小胖仔兒年僅三歲,名叫鐘瑜,長得粉嘟嘟的,甚淘氣。

謝瑩八卦道:“這位侍郎家的小姐未免過于愛顯,前次在經筵日講上薄了太後娘娘們的面,今日又惹得祖母不快。我看她最好別妄想其他,連祖母和二伯母這關都過不了。”

“她圖的是謝三哥。”魏妝淡笑收回目光,觀察适才那一幕,陶沁婉并不知道橙子的微妙。

看來并未重生,否則,以陶氏前世守寡後的心機伎倆,早該出言推脫。

應該是湊巧而已。倘若她也重生,魏妝可不饒她清閑!

她彎下腰抱起來鐘瑜,聞了聞幼童身上特有的香味兒,差點不小心喚出了“舅母抱抱”,好在及時緘了口。

記得她的謝睿生下來是頂頂俊俏的,一歲前和謝敬彥一模一樣,随着長大,眉眼處便逐漸越像了自己。

也不知重生後,在那一世的他可有否照顧好兒子。別只顧着朝局,随便給找個偏心的後娘。

紅木廊柱旁,謝敬彥銳利的鳳目凝向魏妝抱小兒的樣子,微微噙唇磨了磨。男子俊顏上隐有思戀與複雜情愫。

見小厮近前,便轉過頭來:“可有傷着祖母麽?”

小厮禀報道:“未曾。小的依公子吩咐,把橙子切好送去,那陶姑娘并無異色,還拿起一片吃了。只是貓不知因何跳得起勁,老夫人便舍棄不收了。”

謝敬彥自然知道何故。左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這些都是審訊賤婢與毒婦時招認的!

他淡漠:“惡婦行若狗彘,卻不必把東西留在府上。”而後隽挺身軀側過,往人群中過去。

吉時開席了,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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