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着殘棋(四)
第55章 着殘棋(四)
他們找了大衆點評裏一家評分還不錯的店,遲佑星搶在遲佑星前面掃了碼點單,基本把全部菜品都來了一遍,美名其曰吃不完的可以帶回去下次吃,遲佑庭嘴角抽搐了兩下,沒說話。
“遲小姐?”一道聲音響起,“這麽巧,你也來這兒吃飯?”
“莊老師?”遲佑星站起來,驚訝過後露出了笑,“這也太有緣了。”
“是啊。”莊珮之的視線從遲佑庭身上劃過,頓了頓,“這是你弟弟?”
“是。”遲佑星拉了遲佑庭一下,低聲說,“我客戶,打個招呼。”
遲佑庭本還在疑惑遲佑星怎麽會認識莊珮之,聞言擡起頭,一眼看見莊珮之身後的連歧,瞬間卡了殼,呆呆地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來。
“你弟弟還挺害羞的。”莊珮之說,“連歧,他跟你是一個學校的,眼熟嗎?”
遲佑庭縮了下手,避開視線,聽見連歧說:“司機該等急了。”
“你這孩子。”莊珮之嗔怪地看了一眼,沖着遲佑星笑笑,“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遲佑星又寒暄兩句,這才坐下,有些納悶:“我怎麽覺得,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旁邊站的就是她兒子?”
遲佑庭抓着水杯,聲音很低:“我們認識。”
“天,這麽巧。”遲佑星睜大眼,“你這同學的背景……算了,趕緊吃吧。”
遲佑星還要忙工作,沒送遲佑庭回學校,給他轉了筆錢就打車走了。遲佑庭沒收她的轉賬,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找到一家店門口的鏡子,扒拉了兩下已經幹了的頭發,感覺沒那麽造型扭曲了才離開。
轉過彎,離學校還有幾十米,他看見連歧站在道路反光鏡旁邊,兩手垂在腿側,站得很直。
“等我?”遲佑庭走過去,扯出一個笑,下意識地伸了手,意識到什麽,把手塞回口袋裏,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走吧。”
連歧看着他,摸到他的腕骨,把遲佑庭的手抓出來牽着,淡淡道:“你怎麽出趟門還換了身衣服。”
“被灑水車弄髒了。”遲佑庭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怔,非但沒有因為連歧願意在光天化日之下牽他的手而開心,反而開始恨自己對他撒謊,“正好我姐想給我買新衣服,就換了。”
“那就好。”連歧摩挲着他的手背,看了眼表,“我先去會議廳,晚點回宿舍。”
連歧定定地看了他幾眼,看得遲佑庭差點以為他已經發現了什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連歧很快匆匆離開,步伐很快,一直在看表,大概剛剛在那兒等他讓他的時間變得更緊張了。
遲佑庭松了口氣,心想:“還好連歧最近很忙。”
除掉公事,附一院還打算拍個紀錄片,選了一批研究生當主角,其中一個就是連歧帶的小徐,于是連帶着他都得跟着出鏡,有時還被叫去備采,遲佑庭只是想象一下連歧一本正經地坐在那兒說廢話的樣子就很想笑,笑着笑着又停下來,想到自己正在利用他很繁忙的這一點編織謊言,就覺得實在太可惡。
他也算是驕傲的個性,最近卻被自我厭惡折磨得太深,連帶着銳氣都少了不少,前幾天跟着老師蹭聽了次研讨會,幾次想開口反駁,結果到結束了都沒吭聲。
老師以為他是受除名那件事的刺激,還沒緩過神來,安慰了他幾句,沒說太多,大概還是尴尬,找他的頻率都少了很多。遲佑庭隐約感覺,他是個撞破了別人秘密的黃口小兒,不能怪有秘密的人藏着掖着,而該怪他責備求全,連暗室屋漏都要拖出來曝光。
遲佑庭不再想,拉了窗簾,把投影儀拿出來,放了他爸在旅途過程中拍的一個Vlog合集,像這樣喜歡一件事就不顧一切地去堅持做,不管別人的意見和世俗看法的行為,對曾經的遲佑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今他心浮氣躁,也還是只能通過這些視頻來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父親去過很多地方,并不全是世界聞名的地點,也有荒山極地,幾次死裏逃生,卻總是快樂。盡管他和遲挽茵很少見面,但他們的關系一如當初,而他的每一次外出,都是自己全權負責,未曾把壓力加在遲挽茵身上過。
他有着足夠的自主性,即使我行我素,也不會給別人帶來糟糕的影響。遲佑庭面無表情地想,但我給別人添麻煩了。
特立獨行、白日做夢的前提,是讓身邊人自由。
按梁時的話來說,連歧就是塊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不鏽鋼板,誰被排到他手底下誰倒黴,結果小徐沒落實他的話。
他本科在家鄉的醫科大學念的,頭懸梁錐刺股考來了成江,非常珍惜眼前的機會,覺得連歧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天才嘛,遺世獨立,大醇小疵再正常不過,只要能讓他學到東西,就是連歧把他當工具人使都沒事,更何況連歧還沒這麽幹,又救了小徐一次,導致小徐直接整起了偶像崇拜,紀錄片導演都受不了他“唯連歧是聽”的德行,私底下說了好幾次,梁時聽說了這事,有事沒事就揶揄連歧兩句,玩笑道:“小遲不會也對你有偶像崇拜吧?”
連歧正忙着寫出院小結,聞言一滞,想起遲佑庭驕傲的樣子,并不覺得他會崇拜誰,可能對敬佩的人有尊重之心,但絕不會把他人的話奉為圭臬,遲佑庭自己心裏有一把尺子,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誰也別想讓他委曲求全,那樣的遲佑庭,才是他熟悉的、神采飛揚的遲佑庭。
念及此,他搖了搖頭:“不是。”
“也是,他有些傲氣,估計本事不小,不然也不可能被破格收進科研組。”梁時握着保溫杯,有些感慨,“說起來,我當年也是院長破格收……算了。”
提起往事,梁時有些郁郁寡歡,連歧不想提連世初的話題,便問道:“什麽科研組?”
“人文學院臧院長的那個草臺班子。”梁時說,“他好像跟師母還是同學。”
戲稱為草臺班子,是因為當初很多人并不看好,在學校裏很是出了陣名,倒是莊珮之篤定會有大突破,力排衆議為他争來了科研經費,幾年以後,倒真讓臧其雲做出了些成就,一躍成為了業內泰鬥,但草臺班子的戲稱還是留下來了,他經常拿來自謙,說是不能忘了初心。
不過話說出來也只是說着聽聽,該忘的早就忘了,連歧也聽莊珮之提過幾次他,只是沒想到遲佑庭會進這人的科研組。
思來想去,他又覺得臧其雲的科研組對遲佑庭來說确實非常值得一去,至少能學到很多東西,而且混個臉熟,以後也會方便許多,臧其雲個人的一些毛病也就不足挂齒了。
一人走來遞了個東西:“梁醫生,最後的水果給你了,下次一起值班的時候幫着點。”
“賄賂我啊。”梁時笑着接過盒子,發現上面印了個Logo,随口問道,“不是對面的水果店?”
“小徐給的,說是Follow PD給他的。”
“他的跟拍導演?”梁時用簽子把盒子裏的幾顆櫻桃挪到最旁邊,打算一塊兒插上,臉色忽然一變,示意連歧看了眼,轉頭神色緊張地問,“只有這一盒嗎?”
“應該是吧。”那人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怎麽了?”
梁時把剩下的櫻桃全部倒掉,摁着簽子挑了兩下,底部竟被他挑了起來,露出藏在下面的一張禮品卡。他拿出來看,是成江某家商場通用的不記名代金卡,而這張卡的金額是五萬。
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小徐在哪兒?”
那人也沒想到水果盒底下還藏了東西,畢竟平時也有患者執意要表達謝意,出院時就把沒吃完的水果送給他們了,價格不貴又是個心意,基本都是幾個科室順手分掉,誰也不會多想,哪知道這次竟然暗藏玄機,水果變成錢,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她立刻打電話問同事,随即說:“在門診。”
他們一塊兒趕了過去,導演還在拍,梁時便走過去小聲交流,關掉了攝影機,把小徐喊到了旁邊的房間裏。梁時看了看連歧,見他臉色陰得吓人,怕他說話不好聽,便自己說了一遍事情經過,摁着小徐的肩膀,溫聲問道:“小徐,誰給你的?”
小徐哆嗦了一下:“導、導演……”
梁時看了一圈,認出了小徐的跟拍導演,又轉頭問他:“是他嗎?”
“不是。”小徐搖了搖頭,“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誰的……”
“他說是導演你就信了,這段時間拍紀錄片,進進出出那麽多人,誰知道是不是哪兒混進來的。”站在梁時旁邊的人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你真是缺心眼!你要害死連醫生呀!”
小徐抖得更厲害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關、關他什麽事?”
“你一個學生,給你送禮有什麽用,還不是指望你把這個東西給他?”女人重重嘆了口氣,“先調監控,看能不能找出來是誰。”
出了這檔子事,小徐的鏡頭也沒辦法正常拍攝下去,幾個工作人員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拍其他人的,等小徐緩過來了再補拍。小徐戰戰兢兢地跟在連歧後面,沒敢說話,等監控畫面裏出現一個人影才叫了出來:“就是他!”
“……這不是前幾天那個醫代嗎?我記得他一直在糾纏主任啊,怎麽還盯上連醫生了?”女人嘟囔了兩句,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向梁時,又瞥了瞥連歧,結巴起來,“呃,主任是不是,連院長的師弟來着……”
連歧一直沒說話,梁時看他的臉色,知道他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只是梁時想不通,既然都打算賄賂了,何不直接賄賂主任本人?非得費了半天勁找到小徐,再間接牽扯到連歧身上?
說也說得通,但繞了太多圈了,一堆累贅挂在上面,被發現幾乎只是時間問題,到最後還是沒起到任何作用,與其說是為了送好處方便辦事,不如說是……
梁時看着連歧轉身離開的背影,顫顫地按下了心裏的猜測。
——一個警告。
梁時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警告,但不會猜出是誰,又有誰能知道自己無形中得罪了多少人?就連風光一世的連世初,不還是被一個老實本分的、自己救治的患者的家屬捅死了。
但連歧卻想起,連世初競選院長時,其他競選人因吃回扣嫌疑而主動退出了競選,雖然最後發現是誤會一場,但是木已成舟,大局早已定下。這兩件事太過相似,讓他很難不聯想到一起。
那時的推手,是莊珮之。
莊珮之可以讓他一日千裏,反過來,也可以讓他一落千丈。
對她來說,不過是如湯沃雪、易如反掌。
連歧的四肢都發冷,渾身髒器像在經歷一場巨震,幾近失控。
不是因為莊珮之做了這件事,而是他意識到,莊珮之沒有相信他,她始終保持懷疑,并且已經失去了耐心。
這就意味着,莊珮之的“第二條路”是存在的。
可能是某個他不認識但和莊珮之有關系的同事,也可能是藏在學校裏的陌生學生,某一個瞬間裏,連歧甚至瘋狂地覺得,連路上的行人都是莊珮之的眼線。
他已經徹底暴露在了曝光燈之下,卻連莊珮之的底牌都沒有摸清楚。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走出醫院,連歧驟然想起,莊珮之既然提醒了他,會不會早就提醒了遲佑庭?他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開始一一複盤過去一段時間中遲佑庭的表現,當有了先入為主的立場,那些他過去沒有放在心上的行為言語,一下被蒙上了一層可疑的紗,好像都能通往那個解釋,形成一條完整的邏輯鏈。
難道,遲佑庭就是莊珮之的“第二條路”?
倏忽間,連歧的心裏像下起了雨,他呆呆地站着,被水侵蝕了五官,成了水撐起的人皮,痛覺也在漸漸消失,連雨水砸在身上都無所察覺,不過俯仰,又被鈍痛感喚醒,擡起頭,才發現是失去眼睛和耳朵的自己在哭,而眼淚流進了他的影子。
他看不到遲佑庭藏起的事情,也聽不見他向自己訴苦,遲佑庭問他相信眼睛還是耳朵,這些連歧都沒有了。
他的世界是鏡中花、水中月,搖搖晃晃一場空。
--------------------
ok破鏡進度50%,裏程碑!(不是)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