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我恨長生

容湘氣急敗壞，帶着火舌的手掌掃過莫清的臉頰，莫清下意識地躲閃，腳下就着一踩便拉開了和容湘的距離。

“你！”容湘睜大了眼睛，用發抖的手指着她，氣得滿臉通紅，“你太不要臉了！！”

“是挺不要臉。”莫清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但是當她看到容湘胸上那兩個腳印時就忽然有點笑不出來了。

難怪剛才腳下感覺有點軟……

她伸手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虛地想，這次容湘大概是死都不會放過她了。

丫的沒事特麽踩人家胸幹什麽！

莫清幾乎是連跑帶飛地躲着容湘的靈力攻擊，擦邊的火球差點讓她的整個靈魂都給燃燒起來，莫清驚悚地看着容湘，妹子啊咱消消氣就結了能別玩命了嗎？！

容湘只覺得自己快要氣瘋了，打得毫無章法可言，莫清抽了抽嘴角，漂亮地一個回旋躲過了兩個火球，利落地半跪在了地上。

“就算你下跪今天也要死！”容湘恨恨地瞪着她。

莫清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淡淡道：“妹子，打架嘛……得用腦子。”

說完，将手掌幹脆地貼在了地上，她擡起手來，地面上是一張畫着符文的符紙。

容湘冷笑，“就憑一張符紙也想困住我？”

“不，是很多張。”莫清站起身來，很是裝逼地揚了揚下巴，笑道：“在加一個小小的陣法。”

容湘冷靜了下來，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周圍，不知不覺間竟然被莫清下了如此多的符咒，而這些符很有規律地擺放在地上，竟是連成了一個滅魂陣。

莫清看着容湘面如土色的模樣，很是受用地啧了一聲，還真當勞資準頭不行被你打得活蹦亂跳啊。

指尖的靈力向四周發散而開，落入陣法之中，靈力凝結而成一張巨大的網，将容湘牢牢困在其中。

只要她多注入一點靈力，容湘便會魂飛魄散。

莫清蹙了蹙眉，手指有些發抖。

剛剛她那一擊并沒有那麽大的威力可以殺死徽靈，徽靈那模樣，是滅靈之力。

那是木易寒幫的她。

莫清一直是個守法奉公的良好公民，來到修真界後也沒有真正意義上殺過人。

你若不殺別人，死的那個就是你自己，莫清很清楚。

更何況，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殺人是遲早的事情，自己永遠不可能躲在木易寒的身後，她要的，是能夠與木易寒比肩而立。

莫清眸光一沉，指尖的靈力加重的一瞬，腦海中忽然一陣鈍痛，讓她差點直接倒在了地上。

“此界萬物為吾所愛，安得汝傷之分毫？”

萬物寂滅。

唯剩滿目骷髅，壓抑的枯黑色彌漫而開，宛如那數次想要将她吞噬的黑暗。

“願，祭吾之神，散吾之魂，天地萬物，重歸，不滅。”

淡淡的金色飄散在枯黑的世界之中，帶着最後的一聲嘆息，重歸平靜。

莫清死死地咬住牙，也不知道對誰說，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長生。”

不是。

我是莫清。

長生愛着世間萬物，寧可犧牲自己拯救寂滅蒼生，神魂盡散。

呵，抱歉，我沒有這麽偉大，領悟不到那麽高尚的思想道德情操。

我所愛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木易寒。

指尖的靈力再次加重，滅魂陣中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血霧彌漫，沒過多久便全部消散，只有眼前帶着血的符紙告訴莫清，吶，你殺人了。

還是魂飛魄散。

最狠辣的一種殺法。不入輪回的那種。

莫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發現不遠處徽熙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個魔鬼。

莫清忽然心口一滞，她抿了抿唇，聲音已經有些發啞，“你……”

徽熙都沒有聽她說轉身就跑，她剛剛趕過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容湘變成一團血霧的模樣，現在腿還有些發軟。

結果她跌跌撞撞走了沒兩步，瞬間變為了一架枯黑色的骨架，嘩啦一聲散成一堆，狼狽地落在地上。

莫清張了張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自己真是弱爆了。

從心底彌漫而開的悲傷和憐憫幾乎要将她溺斃其中。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了那張染着血的符紙上，血色在暗黃色的符紙之上緩慢地散開，莫清死死地盯着那血色，臉上露出了一個似哭似笑的神情。

“長生，我不懂你所謂的愛。”莫清說出這句話時，帶着徹骨的恨意。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般恨過一個人，此刻她卻是恨透了長生。

“我也不想要……”

“你真可憐。”她死死地盯着那逐漸凝固的血跡，嘴角溢出了一個近乎殘忍的微笑。

——

泷華劍橫在木易寒眼前，緋夜手執長刀順着劍身而劃，直到劍柄處擋住了鋒利的刀刃，堪堪停留在了木易寒的耳邊。

被削斷的幾縷黑發慢悠悠地落在了黑色的衣袖之上，轉瞬間又被風吹走。

“木易寒，你知道我這一次來是為了什麽。”緋夜火紅色的衣袖落被風輕輕揚起，妖孽昳麗的臉上帶着戲谑的笑意。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你總要搶走我在乎的人。”

“那是你沒用。”木易寒冷冷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個死物。

“呵呵。”緋夜似笑非笑地回看，緩緩道：“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是因為我沒有你狠，沒有你絕情。”

木易寒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你一步一步精心算計得絕妙，甚至連莫清的愛情都算計在內，這對她不公平。”緋夜話音剛落，就被木易寒順着刀刃一轉，重重地甩了出去。

緋夜不在意地伸出拇指，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一道長長的劍痕從嘴角劃至耳根，卻讓他開心地笑了出來。“心虛了？”

“算計又如何？”木易寒嗤笑一聲，“師父都未說過什麽，輪得到你來置喙？”

“恐怕她都不知道。”緋夜将長刀放到面前，“自從莫清從紫華秘、境歸來，你可待她有半分真心？木易寒，你一直在将她當做一個棋子，卻自诩深愛着她。”

“真卑鄙。”

木易寒淡紫色的眸子猛地緊縮，握着泷華劍的手骨節有些發白，他沉聲道：“我愛她。”

“你若愛她，會設計讓她差點親手殺了你，因為負罪感同你在一起？你若愛她，在知道她就是間接殺了你父母的兇手時，依舊對她溫柔如水？你若愛她，會讓文清啓動滅靈陣帶着她一同進陣，讓她親眼看到你那副模樣生不如死？”

“木易寒，你憑什麽，說愛她？”緋夜的瞳眸變成了暗紅色，在木易寒即将釋放出滅靈之力時猛地将一個法陣打入了他的丹田，“你若釋放出滅靈之力，你清楚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你難道，想讓她再次為了彌補你犯的錯而灰飛煙滅？”緋夜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對他道。

木易寒死死地抿着唇，沉默了許久才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送你去死的人。”緋夜默念法咒，巨大的金色法陣懸浮在兩人的上方，将兩個人牢牢地鎖在了法陣之中。

“同歸于盡？”木易寒嘲諷地看了緋夜一眼。

“是封印。”緋夜忽然閃身而出，巨大的法陣落下，那個紫眸深沉的人瞬間消失不見。

緋夜似乎是疑惑地蹙了一下眉，嚴子墨為什麽會讓他說出那些話，又為何能用一個金色的法陣就能将已經接近渡劫的木易寒封印？

當他看到地面上跪着的那個熟悉的魂魄之時，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心裏消失了，快得讓他幾乎都抓不住。

他走到莫清身邊，将莫清小心地扶了起來，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莫清。”緋夜小心地喚了她一聲：“跟我回去好不好？”

“緋夜？”莫清有些怔愣地望着他，似乎是還沒有緩過神來，讷讷道：“小寒呢？”

緋夜緊了緊衣袖中的拳頭，臉上卻是笑得一派肆意，那種無所畏懼張狂的笑容卻帶着絲絲悲涼。“我不知道。”

“我殺人了。”莫清淡淡道，她低下頭，很是淡定地拂去了衣袖上的塵土。

“沒事。”緋夜站在一旁看她有些僵硬的動作，忽然心疼得厲害。

莫清搖了搖頭，“你不懂。”

“什麽？”緋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莫清面無表情道：“我應該愛他們，應該愛着這世間萬物，哪怕自己神魂破滅都舍不得傷他們一分一毫，可是我卻出手傷了他們，甚至讓他們灰飛煙滅。”

“緋夜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想自己是什麽狗屁殘魂，我是莫清，不是長生。”

莫清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個嘲諷殘忍的笑容，“可是總有人想将長生的一切強加于我，你說我他媽憑什麽就得接受這一切？”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簡直就像個天大的笑話。”

莫清忽然沉默了下來，她怔愣地看着那堆枯骨，過了許久才像是醒過來一樣，一字一句緩緩道：“緋夜。”

緋夜看着莫清茶色的瞳眸慢慢浮現出金色，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令人無法喘息的威壓，只聽她接着道：

“我恨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