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善人

第二十一章大善人

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三人到了那觀音觀，建的倒不算氣派，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一些香案祭品都有，中間的觀音像也雕刻的十分慈眉善目，周身穿得衣物也是白衣飄飄，生靈活現。

林予安沒有随她們兩個一起進去，而是留在外面四處觀察，陸星如和程逸然便如同鎮中某戶人家的小女結伴前來觀中祭拜，她們從門外取了香，點了香後放在殿內的香爐裏，合掌虔心祭拜。

祭拜完畢，臨出門的時候不察與一個女孩迎面相撞，好在陸星如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拉住才沒有讓其摔倒，“沒事吧，有沒有撞疼你”

那女孩搖搖頭，“是我跑得太快了，撞到姑娘了”

陸星如松開了手笑道：“沒事”

那女孩與她們側身而過，陸星如又回身走了過去，問道：“你也是來祈福的嗎？”

女孩點點頭，她們兩個來此好半天都沒有遇到其他的香客，這番好不容易遇到個香客，也算是有個人能問問。

陸星如問道：“不知姑娘可是這些失蹤女子的家屬？”

那女孩搖頭反問道：“你們是......？”

“我們也不是”

女孩張着烏黑的大眼睛審視着她們，陸星如解釋道：“我們只是心覺這些女孩可憐，聽說有這麽個觀，便前來為她們祈福”

女孩道：“怪不得看你們眼生呢”

程逸然道：“看姑娘的樣子，像是常來此觀上香”

女孩眼眸一垂，似乎眼中有哀色道：“也是覺得這些女子可憐，希望能早日找到她們吧”

既然不是失蹤女子的家屬，陸星如她們便沒有多問，出了觀在觀外稀稀散散的游人裏尋人又問了問，這番倒是獲得了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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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歷年來失蹤的女子大概有十二個，年齡大致在十二至十八歲之間，樣貌無一不是白皙貌美，且都是在一人外出的時候失蹤不見的，除此之外還聽到了些關于出資建築這觀的大善人的一些傳聞。

因午後的天氣晴好，這觀建的也漂亮，附近的人即便不來祈福，時不時的也願意來此轉轉，當是踏青游玩，累了便聚在一起閑磕牙。

只聽那些圍成一圈的中年男女一人手裏一把瓜子道：“要不咋人家成了大善人，這沒發達之前受了別人的恩惠，發達之後也想着造福別人，這世道又有多少人受了別人的恩惠還能想着報答的”

有的人可能是新來的，湊着腦袋問，“說說，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陸星如和程逸然只消跟在那群人身後豎起耳朵聽便是了，只聽那人道：“哎呦，你不知道呀，這事說起來也是一段奇聞，這位大善人原先只是街邊一乞讨者，那對經營茶莊的程氏夫婦，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從府外回來，路遇一個在街邊快要凍僵的‘雪人’，那程氏夫婦心地善良，主動上前去查看那人的情況，見其只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雖然皮膚被凍得幹裂泛紅，臉上毛發也結上了霜雪，見其可憐，便生了善心，将其帶回府上，好生将養。

幾天之後，那男子從差點被風雪凍敝的境況下休養好，本是想要主動告辭，程氏夫婦便随口問了問他的家庭情況，這才知他已無家可歸，後又主動提出，若是不嫌棄，可願留在府上做點雜事，男子當即便答應下來，本以為他無法報恩于他們夫妻二人，如今他能留下正是求之不得，遂留了下來。

在府上做些雜事，什麽掃地灑水，洗衣做飯，算賬記錄包括照看孩子，這些他都做過，哦，對，那時程氏夫婦已有一對雙胎了，程氏夫婦見他機靈能幹，後來便逐漸交給他更重要的活計，三年之後，程府的管家年紀大了，他便順理成章的做了程府的管家。

可就在同一年的年底，程老爺外出經商的時候，坐船過河，遇上那河神有怒，人及貨物都翻在了河裏，程府一下遭了雙重打擊，程府雖然家大業大，但突遭變故，程夫人一個女人家也應對不過來，又因那船翻了的貨物，外欠了不少錢，不少人來上門讨債，程夫人帶着兩個女兒，孤兒寡母，家裏又缺個男人，便在這關鍵時刻那男子頂了上來，出面應對，解決了一大攤子麻煩事。

經過了這件事後，府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那男子娶了程夫人，并一同撫養程夫人的一對女兒，并且程府還是程府，永遠不會變成別的什麽府，而是由他改姓程，名恩，意為永記程氏夫婦之恩，今後要善待程夫人及他們的一雙女兒，所以現在程府當家的仍然是程老爺，但此程老爺非彼程老爺罷了”

有人道：“那如今已過了七八年了，程老爺可信守諾言了？”

“程氏茶莊已然是平原鎮的第一大茶莊，自然是信守承諾了”

“可聽說最近幾年的商族聚會，很少看到程夫人的身影”

“聽說是程夫人病了，近些年一直在修養呢”

有人質疑，“可若是照顧的好，又怎麽會生病呢？”

“是啊，除了程夫人，我聽說那一對胞生姐妹，也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夭折了一個”

“聽說那對胞生姐妹正經長得那叫一個如花似玉”

“那程夫人雖然風韻猶存，但畢竟年紀也不輕了，那程老爺三旬出頭......”

還沒等他說完，有人斥責道：“這有些人心眼不幹淨竟是看誰都龌龊”

那人還沒說完呢，聽到這話來氣，“我說什麽了，我不就是說程老爺三旬出頭嗎”

“人家剛說胞生姐妹如花似乎，你便說人家程夫人不年輕了，你不是心思龌龊是什麽？”

那人解釋道：“我是想說程老爺三旬出頭，會否想着要納妾，到時候新納的妾能對那胞生姐妹好嗎”

“哦，那你要這麽說的話，算是我誤會你了”

“你說一句是誤會，便完事了嗎，剛剛是誰說我龌龊來着，你道歉，你給我道歉”

人群裏叽叽喳喳的，竟是有要吵起來的架勢，她二人遂走遠了些。

陸星如擡眼看這觀，果然無論是善人還是惡人都免不了被人在茶餘飯後當做談資。

晚間回到客棧的時候，她們沒吃晚飯，便直接在林予安的房間內彙報今日所得，衆人分頭打探下來，所得也都相差不多。

林予安分析道：“從女子失蹤的時間來看，大概是每半年失蹤一個女子，最長也不會超過八個月，上一次失蹤女子距今已快八個月了，若是按照慣例，無論是人是鬼，作祟者也快行動了”

徐世傑道：“若作祟者是妖怪的話，會否讓他察覺到有修道者在此呀”

林予安道：“你們的道行還不深，應該是不會察覺出來的”

魏如岚道：“可若是他一直不行動怎麽辦，我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現在但凡女子上街，都是結伴出行，那作祟者怕是不好出手”

徐世傑道：“不如我們引他出手？”

魏如岚問，“如何引？”

徐世傑看了眼陸星如和程逸然，“不如讓她們兩個中的誰獨自上街試試，反正都是白天失蹤的，我們在附近跟着，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林予安否決道：“不行，這麽做太危險了，萬一作祟者是妖怪，她們兩個目前還沒有能力與妖怪正面對抗”

徐世傑道：“有我們在後面跟着，沒事兒的”

林予安堅持道：“很多危險都是一瞬之間的，不行，不能冒這個險”

倒是陸星如道：“沒事兒的，我覺得這個提議可以，若是那個作祟者一直不出現，我們也不能一直留在此地，還是得早些引他出來，若他真是妖怪，我也不與他正面相抗，只想着防禦和跑路便是，林師兄便莫要擔心了”

林予安權衡片刻，只得暫且答應，“一切別逞強，我們就在不遠處，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第二日一早天公不作美，昨天還是晴空萬裏的天氣，今日卻下起了傾盆大雨，陸星如站在客棧門口望着連綿不絕的雨絲回頭看了一眼林予安，林予安走過來道：“雨下這麽大，若我們跟在你附近很容易引起懷疑的，還是下午再出去吧”

陸星如道：“也只得如此了”

下午再次準備出門的時候，地面上還是濕漉漉的，但是太陽已經從雲層之後透了出來，看來是時候出行了。

陸星如走出了客棧，見街面上的小販已經陸陸續續的出攤了，便沿路一直漫無目的的逛着小攤，待到了一個瓜果攤子的時候，看到上面的瓜果鮮甜可愛，正好也走累了，便想買個果子來吃，她過去的時候正好一個女孩買了滿滿一籃子的瓜果離去，看背影還有些熟悉。

她剛要像模像樣挑幾個的時候，卻聽附近傳來一聲哎呀，偏頭一看，原來是剛才買瓜果的女孩打了個滑，上午下過雨，路面潮濕，加上瓜果又重，竟是不小心摔倒了。

陸星如見她摔倒了，連忙走過去扶起她，伸手拉她的時候才發現這女孩竟是昨天在觀音觀裏見過的女孩，她一把将她扶起，說道：“真巧呀”

那女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擺，“都蹭上泥了”

陸星如道：“衣服倒是小事，且看看腿腳有沒有扭傷”

女孩如她所說，活動了下腳踝，果然便維持着一個姿勢不太敢動了，“不好，我的腳踝好像是真的扭到了”

陸星如道：“你家裏這遠嗎，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那女孩搖頭道：“莫要麻煩了，雖然是有些疼，但還可以堅持回家的”

陸星如看着潮濕的地面，這剛下完雨，地上濕滑，若是再摔一跤怕是要雪上加霜了，“還是我送你回家吧”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多麻煩你呀”

陸星如道：“沒事沒事，這種情況讓你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

陸星如彎腰将還沒有摔壞的瓜果撿了起來，放在籃子裏，一手挎着籃子，一手扶着那女孩慢慢的朝着她指示的方向行走。

這女孩的家離鎮子中心還有一定的距離，走過了鎮子裏的大路，便朝着鎮子外走去了，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郊外的小路上，一路上路過一些山野田埂，田埂上還有一些在勞作的農民，陸星如道：“雙雙，你家這麽遠，怎麽就你一個人上街買東西呀？”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陸星如已經問到這女孩名叫程雙雙，程雙雙道：“左右我在家中也閑來無事，上街來采買些東西也是打發些時間，就是沒想到今日麻煩你了”

陸星如搖搖頭，“這叫什麽麻煩呢？”

她看了看眼前一望無際的田埂及田埂之後拔地而起的山路，求證般的問道：“你家應該不遠了吧”

雙雙笑道：“不遠了，馬上就要到了”

果然沿着山路及山路上遇到的一大片茶園，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眼前便出現了一片高高低低起伏連綿的建築群，不過好在陸星如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府宅雖然氣派，但陸星如也不至于一下失了神，“這便是你家呀，真是好華麗的府宅”

她擡頭看了眼牌匾上金光閃閃的兩個大字程府，又回憶起剛剛路過田埂的時候，還有很多茶園分布在左右，遂問道：“你家是做什麽生意的呀？”

程雙雙道：“我家是做茶莊生意的”

陸星如恍然大悟，“那你家不會就是那個程府吧”

“哪個程府？”

“就是出資修建觀音觀的那個程府”

程雙雙似乎覺得這十分不值得一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

陸星如疑惑的啊了一聲，程雙雙道：“程家既然作為平原鎮的富商，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咱們快別在門口說話了，快進去吧”

陸星如笑笑，“是啊”

門外看門的侍從早已打開了大門，進了宅子，進深十間，庭院的四角都種植了參天大樹，院中心放置一處種着荷花的大水缸，看着有些突兀，而水缸的旁邊正好有一個三旬左右的男子正在俯觀缸中的荷花，見有人進來，擡頭道：“原來是雙雙回來了，這身上怎麽搞得滿身污泥啊”

程雙雙道：“雨天路滑，買瓜果的路上不察滑倒了，多虧了星如姑娘送我回來”

陸星如心想這男子應該就是程老爺了，略一欠首道：“程老爺好，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程老爺将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而後道：“星如姑娘，果然聰明，你既送了雙雙回來，還請留下吃頓便飯，正好這也到了吃飯的時辰，府上的晚飯都已備好了”

陸星如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來的時候還沒留意，這麽一會兒竟是已染上了一層墨色，怕是小半個時辰之後就要全黑了，程雙雙道：“是啊，這天也快黑了，這會兒回去也不安全，那便多謝主人好意了”

陸星如道：“我還有朋友留在客棧裏，若是我沒回去，她會擔心的”

程雙雙道：“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在觀音觀裏的女孩？”

陸星如點點頭，程老爺道：“住在客棧，是外地來此的嗎？”

陸星如點頭道：“是啊，和家裏兄長還有妹妹一同出來游玩的”

程老爺道：“那吃完飯便回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了”

陸星如随着主人家往飯廳的方向走着，發現這府上綠植特別茂密，若不是間隔還有建築物，便好像在森林中穿行一般，鼻尖都是樹木清新的味道，而府上防火做的也非常好，基本上每個房間外都有一個滿滿的水缸，有的甚至還不止一個。

待到了飯廳，三人入坐，晚飯倒不是什麽山珍海味，都是尋日裏常見的菜色，只是做的更精致可口了一點，飯桌上陸星如恭維了一番程老爺修築觀音觀的事情，程老爺道：“本來是想低調些的，讓雙雙在外邊也不要主動談起此事，沒想到連星如姑娘都知道了”

陸星如道：“是啊，這在平原鎮裏已經是衆人皆知的一樁美談”

聞言，程雙雙停下了筷子，程老爺則是笑着道：“慚愧慚愧”

吃完飯後，程老爺雖然挽留再三，但陸星如決定還是早點回去，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天空中又飄起淅淅瀝瀝的小芸，府門外有侍從急忙跑來道：“山下的路被雨水沖斷了，正在組織工人修路，要是下山的話怕是要等到明日白日了”

陸星如有些着急道：“這可怎生是好，我若不回去，我那妹妹定是要着急了”

程老爺道：“你們住在哪個客棧，我讓我的人下山通傳一聲，他們走慣了山路，這種情況也是能應對自如一些”

陸星如道：“這怕是也不好，萬一遇到危險呢”

衆人正愁找不出一個都令人滿意的辦法時，卻見不遠處的蜿蜒山路上正有一女孩打傘前來，不是程逸然又是誰呀，陸星如看到程逸然來此也是十分詫異，待她走近時問道：“妹妹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