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墓地遇舊友

第四十三章墓地遇舊友

下方的溝壑比想象中的深邃，經過很長一段的幽深昏暗，古拙劍以一個俯沖的姿态把她帶到了一處地面，當然，陸星如必然是從劍身上摔了一個臉朝地，好在她結界建的及時，要不這并不十分絕色的臉便破了相了。

從地上狼狽爬起的陸星如，再次托了一個掌心焰出來，幸而此處的山體已經不再抖動了，這裏的空間很大，與上方摔下來的地方相隔很遠，像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洞裏有些高聳豎立的鐘乳石，還好俯沖下來之際沒有撞到這些尖銳之物。

平靜下來後，她心道自己是死裏逃生了，可是還不知程逸然的情況如何，是否也是平安無事，剛剛要是沒落下她，她們也不能走散，心裏擔心之際，五識仍舊靈敏，本能的察覺出一絲異樣。

脖頸處的汗毛率先倒立，此處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她以最快的速度熄滅掌心焰，抓起古拙，藏到了一處鐘乳石的背後，心裏慌亂的思考對策，不知對方是誰，如若是她的同伴，又怎會默默躲在黑暗裏不出聲來，可若是千面人，憑她之力可否能打得過她，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額頭上的冷汗不禁冒出，只得盡力屏住氣息，不然對方發現她的位置。

短暫的寂靜之後，洞裏與她共處的那個人卻開了口，道：“是叫陸星如吧？”

是男聲，他心中警鈴弱下一分，這聲音足夠年輕卻有着年輕人不該有的沉穩，不是裴度，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腦海中快速思索到底是誰，好在答案沒有太久揭曉，接着又聽那人道了一句，“修寧，還記得嗎？”

是他？她想起來酒樓觀戲之時，的确在人群中見到修寧一閃而過的身影，可是他怎麽會在這裏？

見對面還沒反應，為了使她放松下來，修寧主動托起了掌心焰，好讓陸星如看清他的臉，确認無誤後，陸星如從藏身的鐘乳石身後出來，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因緣際會，有些事情需要來此”

陸星如問道：“是為了千面人還是為了鬼娘娘？”

修寧沒想到她這麽直接，也不掩飾道：“看來你們有所耳聞了”

陸星如眼神灼灼的盯着他道：“你們魔道到底有何目的？”

“我也只是遵魔尊之令罷了”

“上次薛揚也是被你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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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寧并不回答，陸星如卻篤定道：“雖然你全身都罩在黑袍之下，可我還是通過你的眼睛認出了你”

修寧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可我們只見過一面，你不會是認錯了吧”

陸星如道：“但你長了一雙并非讓人見之即忘的眼睛”

他搖頭道：“這聽起來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好事”

“你們把薛揚還有小芸怎麽樣了？”

“他們如今自願加入魔道，應該比在百濟村子裏時生活的要好”

陸星如點點頭，這個她倒是信的，修寧道：“我還以為你咄咄逼人，是想把他們帶回去問罪的”

“這又不是他們的錯，我多管閑事作甚？”

“的确，我覺得你們仙道比之魔道也并非是良善之輩”

陸星如喂了一聲道：“雖然我覺得這件事派裏處理的方式不妥，但你堂而皇之的在我面前說本派的壞話，是否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正是因為尊重你，我才光明正大的說，否則背後罵人豈不是小人行徑”

他說的竟有幾分道理，陸星如不願與他強辯或者說是她辯不過他，遂道：“咱們還是先想想辦法找到墓穴或者從這裏出去的辦法”

修寧用黑劍拄在地上起身，陸星如問道：“你受傷了”

修寧道：“進入這個溶洞時不小心受了點小傷”

陸星如上次便注意到了修寧的腿不算利索，這下似乎又傷了腿，也不知有沒有大礙，但她又不好追問，只得注意着他的情況，見他不影響走路，便不經意間問道：“這便是你剛剛不肯出聲的緣故？”

修寧道：“畢竟有個千面人的存在，但我見你更加怕我，因此才确認你不是她變的”

“你是懷疑千面人也進入了墓穴？”

“不知道，但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二人沿着漆黑的溶洞走着，這裏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邃，尋找出口的路上未免太過寂靜，陸星如主動搭話道：“你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

修寧道：“山體發生了擠壓，我是被山體推入這裏來的，山體移動扭曲的過程中，兩塊夾起來的山體壓到了我的腿，這才會如此狼狽”

“那你又是如何進入這墓地之中的？”

修寧也不遮掩，“跟着你們而來，而後被一條河攔住，渡河的時候被河中的水草拽入了河裏”

二人雖機械地一問一答，但是修寧一直在觀察周圍，古拙細微的嗡鳴被他捕捉到，“從你進入這裏以來，你的劍便一直在振動，你可知是何故？”

陸星如手指一彈劍道：“這家夥即坑了我又救了我，若是他能開口說話，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配劍發出嗡鳴，不是害怕就是興奮，就是不知你這劍是屬于哪一種情況了？”

走着的時候二人似乎來到了溶洞裏最為空闊的地方，能夠明顯感受到這裏的回聲變得高遠空曠了，修寧擡高他的掌心焰，想看看上方到底還有多大的空間，火光映照在上面的山壁，看樣子至少有十丈之高。

修寧微微蹙眉，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陸星如也學着他的樣子，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在看什麽？”

“洞頂上好像有畫”，陸星如倒是沒看清楚，不過修寧已經先一步禦劍飛上，她遂也緊随其後。

待離近一瞧洞頂果然有畫，掌心焰湊近一些，才看清上面鑿刻着各種各樣的小人，古拙劍發出陣陣抖動，劍身一上一下的，陸星如不免踢了它一腳，它才老實了下來，修寧道：“這上面刻的是戰争的景象”

仔細辨認可以看出鑿刻的景象有将軍在城樓上揮劍殺敵，将軍在城門前騎馬當先沖鋒陷陣，也有将軍在戰場上身負重傷依然不下火線，這一部分山體壁畫集中鑿刻的是将軍戰場殺敵的景象。

二人又稍微移動一點，見還有将軍日常訓練士兵巡視軍營，也有将軍沙盤演練校場點兵，但所有景象裏的主角都是那位年輕的将軍。

陸星如道：“鬼娘娘墓中的将軍形象，是她那位戍守邊關的将軍哥哥吧？”

修寧道：“除了他應該也沒有別人了”

陸星如道：“你倒是也了解這位鬼娘娘的過往”

“翻幾本史書，這倒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

“可是我們禦劍這麽高才能看清此處鑿刻的圖案，那些鑿刻壁畫的工匠又是如何辦到的？”

“你忘了，我是被山壁的擠壓帶入的這處地方，也許這處鑿刻原先并不在這麽高的位置”

“你說的有道理，可是貴妃娘娘既被貶為熟人，她的将軍哥哥雖戰死沙場，可國主卻怪罪他丢失城池，工匠們為何還會鑿刻他的形象？”

“也許正是因為有愧，所以才在貴妃娘娘的墓穴裏鑿刻這些圖像，以安貴妃娘娘之魂”

陸星如點頭認同，一個不留神，古拙劍又開始上下浮動，陸星如踩了它一腳，“又有你什麽事？”

古拙十分不滿，晃動的更加厲害了些。

陸星如在其上難以保持平衡，修寧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抓住陸星如的手腕，就在陸星如要對古拙發火的時候，上方的洞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振動。

眼看洞頂就要坍塌，二人不得不趕忙尋找逃生的出口。

尋覓之際，修寧指着陸星如的背後道：“那裏什麽時候有光亮的？”

陸星如回頭見果然如此，這溶洞之前一直都是黑壓壓一片，若沒有掌心焰，基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态，如今有亮透了出來，至少說明那上方是有一定空間的，于是二人飛速向那光亮的地方前進。

二人一路禦劍躲避上方掉落的巨大石塊，古拙劍不再肆意抖動，修寧則松開握着陸星如手腕的手，陸星如飛在前面，修寧斷後。

山體晃動愈加厲害，上方有比人還大的巨石掉落，覆蓋範圍之廣令陸星如一時難以避開。

修寧冷靜出掌，将其頭頂巨石劈開。陸星如有驚無險，回頭與他道謝。修寧則淡然道了一聲看路，陸星如急忙轉回頭有些倉促的避開前方掉落的山石。

離露出光線的位置不遠了，陸星如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生怕再像程逸然那時一樣，連身後人什麽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還好修寧一直跟在她身後，不過他面色卻有些凝重，只聽他大喝一聲，“快支結界”

陸星如下意識跟着他的指示，支起了一個結界。

果然結界支起後，便見上方有銀色似瀑布般嘩啦啦的東西傾斜流下，她心中慶幸剛才幸虧沒一股腦的沖過去。

銀色的瀑布大抵便是水銀了，這在墓室裏十分常見，一為防腐，二為防盜墓賊，但這般大體量能形成瀑布的水銀恐怕倒是此處一絕，剛剛若是被水銀劈頭蓋臉的澆下來，若不中毒也得毀容。

上方掉落的巨石還未停止，通道又被水銀瀑布給堵住了，二人只得與那些巨石正面相抗，掌中蓄力，連番轟擊頭頂掉落的巨石。

巨石被轟的四分五裂，擦着身側掉落下去，但奈何上方的巨石源源不斷，連連轟擊也趕不上其掉落的速度，二人不免有些疲力。

好在因為掉落的巨石變多，頭頂上方恰巧裂出了一道空隙，空隙之中陸星如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裴度正禦劍在縫隙的上空。

在亂石墜落之時，他也看到了陸星如的身影，迅速從破軍劍跳下來，握住劍柄，對着還在掉落的碎石當空送出一劍。

碎石被劈開，陸星如上方的空間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起來，正準備禦劍上行，可是回頭一望，修寧所在上方的空間卻一直被碎石堵住，她停滞在空中，裴度不解其由，喝了一聲，“快上來”

可是修寧還沒有上來，剛剛修寧可是劈了她頭頂上好幾塊大石頭，這種時候她不能一走了之，回身想要幫修寧清理不斷抖落的巨石，腰間卻驟然感覺一緊，下一瞬整個身子便向後飛去，是裴度使了法力，将她強行拉了過去。

她安然落于上方的安全地帶。周圍被水銀腐蝕的地面，加上震裂的碎痕，看起來一片狼藉。

墜落的山石仍如雨幕一般，很快目下所及便都被山石擋住了，根本看不見巨石之下是否還有人影，整個山體碎裂的十分嚴重，這時誰都不敢再輕易出劍劈開那些巨石，以免傷到可能被巨石遮擋住的人。

陸星如看着下面的情況心急如焚，語氣不善道：“剛剛我本可以拉住他的”

裴度挑眉道：“你确定？”

“可是也不能試都不試就這麽甩開他”

“他是誰？”

“他叫修寧”

“那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陸星如知道以裴度的聰敏，墓地裏莫名出現一個外人，他必然會刨根問底，索性也不隐瞞，“他是魔道中人，可是他絕對不是壞人”

“你對他很了解？”，他話語中帶着刺，讓陸星如覺得不适。

其實算上掠走薛揚還有酒樓觀戲時的匆匆兩眼，她也只不過才見過他四面而已，說來她的确不能為他打包票，但是直覺裏她就是認定他不是壞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啊”

說話間，山體的震動減輕，如同上次一般，每一輪震動之後便會停下來靜默一陣。

抖動的山體終于歸于平靜，陸星如當先禦劍下行去查看修寧的情況，裴度也只得跟她下去。

剛剛掉落的山石互相堆疊在一起，已然落成了大大小小的山包，不知修寧是否被壓在裏面了，陸星如只得用古拙劍挨個山包的尋找。

陸星如把古拙劍當鏟子用，古拙不滿的振動，她也全當沒看見，又劈又砍的崩了好幾個山包，裴度跟在她後面默默把這些碎了的石塊移走以免擋了路。

尋了差不多兩炷香的功夫，裴度道：“會不會他被這移動的山體帶去了別的地方？”

陸星如頭也不擡的道：“不知道”，她繼續彎腰劈山，“那邊還有沒找過的地方，也許被壓在碎石下也不一定”

大概又找了一炷香的時間，陸星如借助掌心焰的光芒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一角黑色衣袍，心裏升起了希望，三步并作兩步跑至那處，可到底還是落空了，壓在石頭下的只是一角衣料。

但既然衣料能出現在這裏，說明人應也離得不遠，她又朝着周圍三丈之地挖地三尺，深坑之下并沒有修寧的痕跡，她有些沮喪的直起腰。

裴度此時正站在一處山包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周圍的碎石，突然指向一處，“那裏好像有個人”

陸星如怕心情再度落空，并未讓自己抱太大希望，只順着他指示的方向移了過去，但這種心情很快便落地了，因為果然如他所說，一塊石磨般大小的石頭下正壓着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被巨石壓倒在地上背對着她，陸星如叫了一聲修寧，那人身子是有些僵硬，并未回應。

陸星如忙道：“我幫你移開這塊石頭”

修寧緩慢轉過身來，道了一聲謝，嗓音有些沙啞，不過她并未注意道。

手中結印，施法移開那巨石，這次壓到的依然是他原先便有問題的腿，她心下更加愧疚，扶他起身道：“抱歉，剛剛沒有拉住你”

修寧搖搖頭，“巨石如雨，非人力所能抗衡”

裴度道：“既然找到了人，便上去吧，上方應該就是墓穴的中心了”

陸星如問道：“怎麽樣，還能禦劍嗎？”

修寧道：“剛剛那把劍不知道掉到什麽位置了，不過我不靠劍也能飛行”

“那不找找嗎？”

“這裏空間這麽大，找起來也是大海撈針，還是先上去看看再說”

既然他如此說，三人便先去墓室中心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