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見白竹

第 9章 初見白竹

白竹不敢做聲,低着頭挑起水桶就準備去河邊重新擔水,白大毛卻很氣憤的從後面重重推了他一把。

剛好是下坡,他控制不住身子,踉跄着往坡下沖去。

沖得快,來不及看路,光着腳,一下子踢到了一塊石頭上。

白竹疼得臉都變了色,金雞獨立的擡起一只腳來看,原來是大拇指踢破了,正在流血。

白大毛見他站着不動,罵道:“懶鬼!總是偷懶,還不快點,想找打?”

白竹慌忙放下腳,一瘸一拐的挑水去了。

張鳴曦和趙仁正好路過,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張鳴曦看見白竹走過的地方,路邊的草上有血。

白竹見有人路過,擡起頭怯怯的看了一眼,忙垂下了頭去挑水。

他匆忙間只知道有人路過,沒有看清,并不知道是誰。

張鳴曦見他小小的人挑着大大的桶,被人推倒反倒挨打,腳都踢破了反倒挨罵,自然多注意了一些。

這下見他擡頭看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兩眼。

見他又黑又瘦,擡頭看人時,含着兩泡淚的眼睛卻又大又圓,似含着無盡的悲傷,又似含着無盡的憂愁。

見了那雙驚鹿似的眼睛,他的心猛的一跳,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似乎那眼睛裏的兩泡淚是兩汪深潭,攥着他往下拉,他覺得自己快被溺斃了,竟有了窒息的感覺……

他沉默着走了一路,那雙含悲帶怯的淚目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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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沒忍住,他輕輕地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子?那麽小的人挑那麽大一擔水,還要受欺負,挨打挨罵!唉,好可憐!”

趙仁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卻不似他那般不識人。

當下嗤了一聲 ,道:“那不是個小子,是個哥兒。”

張鳴曦愣了一下才道:“是個哥兒嗎?怎麽沒有孕痣?”

“誰說沒有孕痣?額頭中間有一個,只是顏色太淺,他長得又黑,你沒有注意到而已。”

張鳴曦沉默半晌,才道:“難怪他們那樣的欺負他,打他!一個哥兒不能生育,以後怎麽嫁人?”

趙仁笑道:“誰說他不能生育?他孕痣雖然顏色淺,形狀卻好,又大又圓。他現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如果是在好人家,不用幹那麽重的活,好飯食一吃,身體養好了,孕痣自然就顏色亮起來了。”

頓了一下,又道:“別看他又黑又瘦,乍一看覺得醜,其實五官卻長得好,養好了是個漂亮哥兒。”

說着一哂,笑道:“一個不認識的哥兒,我說那麽多幹什麽?你姐知道了,得不高興了。”

其實他也是見一個哥兒幹着比漢子還重的活,還要挨打受罵,不由得心生同情,多說了幾句。

半晌張鳴曦才道:“一個哥兒卻要幹這麽重的活,真是少見!那家人對他太壞了!”

趙仁“嗯”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想說什麽終是忍住了。

當下兩人不再多話,低頭趕路。

可是那雙含淚的大眼睛卻住到張鳴曦心裏去了,時不時出來晃悠兩下,戳得他心肝疼。

他看那哥兒才十三四歲的樣子,想着還小,并沒有動其他的心思。

只是有意無意的哪怕是繞路都要從槐樹村過,到底是想見誰,他也說不清楚。

倒是經常見那個哥兒穿得破破爛爛的忙碌幹活,有時挑水澆地,有時上山砍柴,就沒見他有空手的時候。

不過兩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那個哥兒從來沒有擡眼看過他。

今年開春,他又一次路過時,無意中聽見村裏人議論,才知道那個哥兒叫白竹,今年十八歲了,他繼父白大毛想給他瞧人家,早點嫁出去換彩禮給大兒子娶親。

原來是繼父,難怪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他罵他!

那雙含淚的憂傷的大眼睛一下子從心裏跳出來,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頭疼。

憋了好幾天,實在憋不住了,他不管不顧的跑回家跟他娘胡秋月說,他要娶親,就娶槐樹村的白竹。

他十八歲了,應該娶親了。因為家窮,雖然他娘一直托媒婆相看着,卻沒有遇到合适的。

這下他有喜歡的人,主動提出想娶親了,他娘倒是很高興。

仔細的詢問了一番,又托人打聽了白竹家的情況,才知道那個哥兒是他娘帶過來的拖油瓶,現在他娘病死了,他繼父容不下他,想嫁了他換幾個錢。

哥兒是很勤快的,家裏家外,一刻空閑都沒有。但是被他繼父虐待,吃不飽穿不暖,挨打挨罵,作賤得不成個人樣,十八歲了看上去才十二三歲的樣子。

他娘當下就不願意了。

他家雖然窮,娶不起姑娘,娶個哥兒也可以的。但總要娶個身體好的,以後和兒子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生一大群孩子,才對得起兒子,對得起死去的張青山。

他娘翻來覆去的和他講道理,說白大毛是個無賴,和這樣的人家結親就是個無底洞,說白竹身體差,孕痣淺,不好生養,張家絕後了,以後沒臉去見張青山。

張鳴曦搬出趙仁的那套話來對付他娘,說白大毛是繼父,成親後少來往就行了,哥兒娶回來在自己家裏,不怕他繼父耍無賴。白竹是被作賤的,成親後好飯食一調養,身體好了,孕痣自然顏色好,生養沒問題。

母子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僵住。

胡秋月忙着托媒婆給他相看,張鳴曦卻一個都看不上,不要彩禮的都看不上。

胡秋月拿他沒辦法,想着只要不松口,慢慢地拖着,只要那個哥兒嫁人了,他自然就死心了。

誰知,張鳴曦二月份忙着和趙仁出去販貨,掙了二兩銀子,回來後,就一口咬定要娶白竹,否則就要打一輩子光棍。

還拖着趙仁來當說客。

趙仁知道他的心思,心裏也同情白竹,好好的勸了一番老丈母,總算是把胡秋月說通了,勉強同意了。

張鳴曦知道白大毛不是個東西,為防節外生枝,同意出二兩銀子的彩禮。

二兩銀子不算少了,一般的姑娘是二到三兩銀子的彩禮,哥兒是一到二兩銀子的彩禮。

哪知道白大毛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要三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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