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初遇

《刻在我的心》

文/酒窖裏的兔子

2024.5.29 半夏小說獨家首發

三月的藤城，天氣微微涼。

唐蘇伸着懶腰，從後院走來。她今日穿了奶黃色明制交領短襖和灰藍色織金馬面裙，卷卷的頭發紮成了雙馬尾，左側腦袋戴了流蘇發飾。

她走到工作桌前，看着淩亂的桌面，從一堆畫紙的下方翻出一副眼鏡，一邊用衣角擦拭一邊打着哈欠。

她的工作桌是一張大的正方形白色木桌，桌面十分平滑，與工作室中式裝修風格格格不入。工作桌的一側擺放着奶白色的沙發搖椅和一張黑胡桃木椅子，它們開口相對而放。

此時一陣清風襲來，唐蘇不禁打了個寒顫。

“又到了停暖與升溫的過度，難熬。”

她嘟囔着，戴上了眼鏡，雙手支撐在窗臺上，望向遠處。

唐蘇的工作室在旅游景點的對面，隔着一條不寬不窄的馬路，馬路兩側是綠化帶。旅游旺季的時候，這裏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旅游淡季自然人煙稀少、寂靜。

這個旅游景點最有名的景是滿園的荷花，如今才三月，不是荷花盛開的季節，自然沒什麽游客。

她揉揉眼睛，轉身看着工作桌上的畫紙、木板和顏料，輕嘆一口氣。

一年前，唐蘇還是魔都某游戲公司的原畫師，本以為能在大城市當個都市麗人，卻遭遇了公司裁員。她便拿着n+1的賠償回了老家。

她的祖父母都是木版年畫的傳承人，但是父親和叔叔都沒有繼承家傳手藝，堂弟妹也沒有，唯有她小時候學過，後來還讀了美院的雕塑系，只是畢業後留在了魔都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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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回來了，爺爺十分高興，想讓她留在家裏繼承這門手藝。

她想着，如今工作不好找，便答應了，并且開了一個網店。

唐蘇想到這裏，又打了一個哈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她是一點也不想從床上爬起來，但是沒有辦法，她今天得多雕刻一點，趕趕進度。

她伸了伸胳膊，坐在黑胡桃木椅子上，雙腿放在沙發搖椅上，與工作桌形成平行線。

忽然，她的手機“嘟”了一聲，拿起一看，輕笑一聲，自我調侃：“差點忘了我還有個淘寶店，真是久違的訂單。”

唐蘇放下手機，微微轉腰，将左側刻了一半的木板拿到面前，又拿起刻刀趴在上面繼續刻。

這看似極其別扭的姿勢，确實她喜歡的坐姿，當然，她不僅喜歡這一種，在工作室待一天，她可以換很多種坐姿，就差蹲在桌子上了。

而她手中的這塊木板已經刻了一個月了，圖案稍微複雜些，怕是要再刻上一個月。

她聚精會神，生怕刻錯了一步。

此時，風止，四周寂靜地只能聽到刻刀在木板上的摩擦聲。

過了半個小時，唐蘇覺得一旁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她擡頭一看，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霎時怔住。

那雙眼眸裏似乎藏着許多故事，左眼下還有一顆淚痣。

“你好。”

那雙眸子的主人輕喚一聲，聲音富有磁性。唐蘇順着往下看，只見那人的喉嚨微動，一瞬間，她覺得臉頰微微發熱。

“那個……你……”那人欲言又止，仔細打量着唐蘇。

唐蘇哆嗦了一下，回過神來，仔細瞧着那人，只見是一個身着黑色西裝，打着深藍色領帶，長相英俊的年輕男人。

此時，年輕男人正彎腰與她對視，二人的距離非常近。

她眨眨眼，往後一側身子，慌忙站起來，掃了一眼桌子，咬了咬嘴唇問：“帥……帥哥，你……你是要買年畫嗎？”

唐蘇深吸一口氣，心想荒郊野嶺來了個俊美男人，莫不是狐妖變的？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她內心笑了笑，真是電視劇看多了，腦子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年輕男人怔了怔，臉頰閃過一抹紅暈，目光從唐蘇身上移到桌子上的木板，擡手指了指：“我想要這個。”

“好……啊？”唐蘇頓了頓，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撲哧一笑，“帥哥，這個不賣。”

她還是第一次碰見要買雕刻好的木板的人，不過轉念一想，這倒是個好主意。

“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年輕男人移開了目光，又看向唐蘇，嘴唇微動。

“沒關系，不用在意。”唐蘇咧嘴笑着，擺了擺手，“你是來旅游的？這個時間來旅游，真是罕見，荷花都沒有開，景點裏光禿禿的沒什麽看點。”

“嗯，我知道，我是和家人一起來散散心。”年輕男人輕輕點頭，掃了一眼屋內，問，“你在這裏……很久了嗎？”

“也沒有太久，也就一年。”唐蘇指了指旁邊敞開的門，“你可以進來參觀一下，那邊有做好的年畫。”

她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這個年輕男人，這個時間段甚少見到人，更別說養眼的男人了。此刻的她，猶如發現了新大陸，對這個男人充滿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與之攀談。

年輕男人淡淡一笑，跨越門檻走了進來，又看了唐蘇一眼，便扭頭欣賞着櫃子裏的那些年畫，時不時轉頭瞥唐蘇幾眼。

二人時不時目光對視又移開。

唐蘇忽然靈光一閃，說：“那個……帥哥，我還有個網店，叫糖酥木版年畫，那裏面款式更多。”

她說着，指了指右邊牆上挂着的網店名牌。

“糖酥……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好吃。”年輕男人眼底含笑，“你別叫我帥哥了，我叫裴宴，你呢？”

“裴宴？”唐蘇眨眨眼，“這名字真好聽，你好裴宴，我叫唐蘇。不過不是那個糖酥，是這兩個字。”

唐蘇拿起桌子上的毛筆，在宣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裴宴邁着大步走到桌子前，低頭一看，輕輕點頭，接過唐蘇手中的毛筆，在“唐蘇”下面寫下自己的名字——裴宴。

二人擡頭，相視一笑。

唐蘇盯着裴宴的雙眸，恍惚間，她似乎進入了裴宴的雙眸，在裏面遨游。裴宴見狀，輕輕抿着雙唇，微微眨眼。

“哥，原來你在這裏。”一道女聲傳來，那聲音略微低啞，帶着微醺，有些撩人。

唐蘇回過神來，聞聲看去，只見一位留着中分齊肩黑發且高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緩緩走來，她耳垂上的珍珠吊墜一晃一晃的，十分惹眼。

“好……好美……”唐蘇不禁贊嘆。她握緊了衣袖，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裴宴，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心咯噔一下。

“芯兒，怎麽只有你一個人？爸媽和姥姥他們呢？”裴宴問。

“哥，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芯兒，要叫我大名——裴芯，叫芯兒太幼稚了。”裴芯沉着臉，不滿地說。

裴宴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了，裴芯。”

“你們是……兄妹？”唐蘇小心翼翼地問。

二人一同看向她，點了點頭。

唐蘇見狀，眉毛舒展，輕舒一口氣。她轉念一想，即便裴宴是單身也無濟于事，他是游客，自己是土著，終究只是匆匆一面即離別。

想到這裏，她淡淡一笑，聳了聳肩。

裴芯環顧屋內，問：“這是……年畫？哥，你怎麽忽然對年畫感興趣了？”

“哦，我是想着，好不容易來一趟，總要買點紀念品回去，逛着逛着，覺得年畫十分有趣，便進來了。”裴宴解釋一番，瞥了唐蘇一眼。

裴芯雙手抱臂，挑了挑眉：“哦？你确定你是覺得年畫有趣，而不是畫年畫的人有趣？”

話落，她勾了勾嘴角，饒有意味地盯着唐蘇。

唐蘇眨眨眼，正詫異時，裴宴輕咳兩聲。

“芯……裴芯，你還沒有回答我，爸媽和姥姥去哪裏了？”裴宴面對着裴芯，唐蘇注視着他的側顏，心裏泛起旖漾。

她搓着手指，目光一絲都不舍得離開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畢竟他是匆匆過客，此刻不多看幾眼，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裴芯眯了眯眼，扭頭面對着裴宴，淡淡地說：“在後面，待會兒就到了。”

這氛圍，略感一絲寒氣。

唐蘇咧嘴笑了笑：“那個……你們是要等家人嗎？那正好，可以在這裏随意轉一轉。”

“诶，那後面是做什麽的？可以去嗎？”裴芯盯着通往後院的門問。

“那是我的住處，不太方便。”唐蘇歪着腦袋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一個院子，兩間屋子。”

“那是人家的住處，就別去了，我們在這個工作室轉一轉，等着他們吧。”裴宴補了一句，他說完，沖唐蘇微微一笑，繼續參觀工作室。

裴芯輕笑，跟在了他身後。

唐蘇瞧着這一幕，腦海裏浮現童年時與堂弟妹玩耍的場面，那時候兩個小家夥也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做她的小尾巴，一晃大家都長大了，各奔東西。

她想到這裏，坐回了椅子上，拿起刻刀，用餘光瞄着裴宴，臉頰漸漸泛紅。

與此同時，裴宴也時不時看向唐蘇，看一眼又看向櫃子裏的年畫。

這一幕，被裴芯盡收眼底，她湊近裴宴，調侃他：“哥，鐵樹開花了？”

裴宴瞪了她一眼：“別調侃你哥，你自己呢？那個小男孩追了你蠻久的吧，若是對人家沒有意思，還是盡早拒絕。”

“你以為我沒拒絕嗎？”裴芯雙手抱臂，冷哼一聲，“他陰魂不散，死皮賴臉，仗着自己長得好看經常出現在我面前，我拒絕了很多次，他根本不聽。”

“哦？你這是感到困擾了？那我去會一會他，讓他知難而退。”裴宴蹙眉。

“那倒也不用，沒到那個程度，況且他已經半個月沒找我了。”裴芯淡淡地說，“大學生嘛，沒見過我這種類型，覺得新鮮，我估摸着他現在是放棄了。”

“……這……”裴宴挑了挑眉，醞釀許久，輕嘆一口氣，“随你吧。”

唐蘇偷偷注視着二人，聽不清二人說的什麽悄悄話，好奇裴宴為何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的，莫不是他也和自己去年一樣失業了？所以才出來散心？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安慰裴宴幾句時，一陣腳步聲和輪子的滾動聲傳來，還有一句“原來你們在這裏”。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中年女人和一位中年男人推着一位和藹的白發老太太進了門。

“爸、媽、姥姥，你們來了。”裴宴兄妹異口同聲。

唐蘇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瞳孔漸漸放大，脫口而出：“趙奶奶？！你怎麽來了？！”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看向她，一臉詫異。

“你認識我姥姥？”裴宴上前一步問。他說完，與裴芯對視一眼，二人詫異地看向唐蘇。

唐蘇站起來，蹦蹦跳跳走到了趙奶奶面前。趙奶奶拉起唐蘇的手，笑眯眯地說：“我們呀，早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