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理老師2

臨近下課的時候，謝醞先一步離開教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等人過來。

把之前的資料翻出來看了看，又将今天記下的資料整理了一波，門口的敲門聲終于響起。

此刻站在門口的即是這一次要進行心理咨詢的同學，也是上次被“雲老師”翻牌的那個做化學卷子的女孩子——田烏龜。

謝某人:咳咳，錯了，是叫田蕪歸。

她走過來，似乎還有些不适應這樣的“場面”，表情有點尴尬:“......老師。”

謝醞笑着沖小同學點點頭，又拿起鑰匙打開一旁的門。擡手将燈摁亮，她轉過頭面朝着身後的田蕪歸:“你先進去坐着吧，随意一點就好，我馬上過來。”

田蕪歸很自覺地應着:“好。”

她邊說就邊走進去。

本以為會是間“小黑屋”，但看到裏面的景象的時候，田蕪歸竟然覺得還不錯。

兩個半人高的小書架靠在兩面牆上，上方有幾張圖片，兩三張以幾何圖形為主，還有一張是別的主題，倒跟網上傳的那些關于心理小測試的圖差不多，沒什麽新意，但意外地減壓。

轉過身坐在沙發上，田蕪歸的視線下意識往旁邊掃，看到了幾個小抱枕，其中一個上面印着龍貓。忍不住将其拿過來捏了幾下，她突然發現另一邊的櫃子上還放了幾盆綠油油的盆栽。

這房間布置得......感覺還挺舒适。

謝醞端着水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娘抱着一個龍貓抱枕，人不知道在想什麽。把紙杯遞到田蕪歸面前的茶幾上，她語氣輕柔:“喜歡龍貓？”

突然反應過來，田蕪歸也沒好意思否認。将抱枕放回去，她點點頭:“嗯。”

看她有點拘謹，謝醞也不好說什麽，只提醒了一句:“喝點水吧。”

“好。”田蕪歸端起紙杯，低聲道，“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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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讓對方自行調整，謝醞走到一幅畫前，指着圖片問:“之前試過這個嗎？”

田蕪歸擡頭，看到那一幅“非幾何主題”的黑白畫。想了想，她老實回答:“很早以前試過，但沒成功，後來就沒試了。”

“再試試看？”

田蕪歸這次還算爽快地點了點頭:“好。”

起身走到謝醞身邊，她又在腦子裏回想了一遍規則——

盯着中間四個黑點看15-20秒，然後看着一塊空白處快速眨眼。

田蕪歸對這個測試中所說的“能看到上帝的臉”很感興趣，所以謝醞一跟她提，她就答應了。可現在她又突然有點緊張。

萬一還是看不到怎麽辦？她自個兒就是這麽菜雞誰也沒轍，在心理咨詢室再試一次也改變不了什麽。

看出田蕪歸臉上細微的遲疑，謝醞指了指腦袋上方的白色的頂牆，笑着開口:“集中注意力看這幾個點，然後擡頭看上面眨眼就好了，別有心理壓力。”

田蕪歸認真點頭。

“不用那麽嚴肅。”謝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這也沒那麽重要，別太在意這個目标，只是個小測試而已。”

田蕪歸側過頭看了謝醞一眼，她的心理老師現在一臉輕松。突然就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的某人也有點釋懷:“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不用。”

話畢，田蕪歸就專注于正前方的圖，心裏默默數着——1秒、2秒、3秒......

隐約在認真和放松之間找到一個小小的支點，她在擡頭眨眼的時候，心中有種微妙的平衡。然後......

她看到了一個老頭，有點像大家平時所說的上帝形象。

快速眨動眼睛還有點累，在看到圖像之後，田蕪歸立刻收回視線，又對上謝醞正注視着她的眼睛。

“看到了嗎？”

“嗯。”田蕪歸內心有點小滿足。

想到熊躍躍刻意留下的“備注”，謝醞思考了一下，問:“要再玩個游戲嗎？”

......

看着田蕪歸陸陸續續将二十件小物品擺上來，謝醞也在自己的本子上持續不斷地寫着，大腦中年邁(？)的齒輪緩緩轉動起來。

把最後一件物品放定，田蕪歸擡頭望向對面坐着的人:“老師，我弄完了。”

“嗯。”謝醞點頭，将板凳移過去，遞了一根過去，“你先坐。”

待人聽話地坐下，謝醞開始整理措辭。

在看到熊躍躍寫下的那句話之後，她就覺得做沙盤游戲應該不錯。可她用這個的時候不多，現在也是有點緊張，只是沒表現出來。

“讓我們來看看你選的東西——”謝醞指了下放在邊角上的房子，“你第一個拿的是這個房子對嗎？”

田蕪歸點頭:“嗯。”

“房子有象征着‘家’的意思，你應該是一個渴望安定的人，不太喜歡飄忽不定的生活。”

......好像一個神棍。

田蕪歸一愣。想了想，她再次點頭:“......是這樣的。”

在成功挖掘一個東西出來後，謝醞還是問了田蕪歸一個問題:“能不能說一下你拿這個女神像出來的目的？”

眨了兩下眼睛，田蕪歸幹咳一聲:“我本來打算在女神像附近構造個中心什麽的......”

後來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個“光杆”女神。

“所以說你的計劃并沒有成功實施。”

“對......”田蕪歸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微低頭。

“或許這也說明了你的計劃還不夠完備。”

“嗯......”

謝醞适時地笑了笑:“別緊張，我們今天這個心理咨詢主要就是去直面一些問題。只有在發現它們之後你才更好去面對，去解決。”

“在心理老師面前不用這麽腼腆，你就當我是個可以談心事的朋友。”

田蕪歸輕輕吸了一口氣，道:“好。”

“我注意到一件事。”謝醞再次回歸正題，“你選了很多交通工具。”

“是。”

“以後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這次田蕪歸并沒有遲疑:“是有這個打算。”

“家裏人時常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他們都很鼓勵我去旅游，我自己也很向往去體驗不同的區域文化。”

謝某人:總算肯主動多說點東西了！

欣慰(？)一笑，謝醞又繼續:“可它們朝向不同，擺放也很亂。”

“嗯......”

“你近期是比較迷茫，沒有方向嗎？”

田蕪歸心情似乎低落下來:“有一點兒。”

“我目标一直不太明确，以前以為這個問題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有所好轉，所以沒細想。可現在都高三了，我還是沒有具體的打算。”

要安定不要奔波卻又渴望走遍大江南北，想要做好全盤的計劃可又不肯花時間去把它做細一些......

還真是挺矛盾的。

謝某人:怪不得那麽焦慮。

先把這些信息放在一邊，謝醞指着立在沙上的一老一少背對着走的兩個行人，說:“你這上面的人物并不多，最能符合你目前形象的就是這個小女孩，而這位老人......”

“你想到放這個，是因為家裏面有老人在嗎？”

“有的。”田蕪歸抿了抿唇，“有爺爺在。”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謝醞笑了笑，“你挺幸福的。”

田蕪歸怔了一下，又微微揚起嘴角:“是。”

“爺爺對我很好。”

“——那他們為什麽背對着彼此？”

“......”

“最近有矛盾了？”

田蕪歸從嘴裏緩緩吐出一口氣:“其實......這個問題一直是存在的。”

“爺爺他們早在一開始分文理的時候就建議我學文科，以後讀文學系。是我非要選理科，還說要證明自己，這件事一直讓他不太高興......現在我成績又差成這樣，爺爺說他懶得管我。”

“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老人有時候發脾氣也是很可愛的。”謝醞摸了摸田蕪歸的發頂，“他老人家這樣也不過是開開玩笑。”

“說句不太禮貌的話，”頓了頓，謝醞沖着小姑娘眨了眨眼，“其實也就是‘使小性子’而已。”

聽她這麽可愛的解釋，田蕪歸沒覺得冒犯:“......是嗎？”

“那不然你以為血緣親情是什麽？易碎品嗎？”

下意識說完這話，謝醞自己倒是先一下子收斂了些表情。

——這樣的話，能說的人很多，但她自己并不被包含在內。

聽到這話，田蕪歸倒是慢慢跟着點頭:“嗯......的确......”

她不過是被爺爺那一瞬間的冷漠傷到了一點，居然開始懷疑起他們之間血脈相連的力量。

謝醞在這時岔開話題:“家裏人很喜歡《歸去來兮辭》嗎？”

提起這個，田蕪歸不由得笑了笑:“爺爺他一直很喜歡。”

“雖然用它取的名字諧音不太美妙，但我也很喜歡那裏面的意境。”

“——‘歸去來兮，田園将蕪胡不歸’，很好聽的一句。”謝醞也跟着她笑。

“謝謝老師。”

“不用。”謝醞搖了搖頭，“現在聊聊你的主題？”

田蕪歸有些懵:“......主題？”

“對。”謝醞笑着看她，“這樣擺放之後，你心中的主題是什麽？”

田蕪歸:“......”

見她實在什麽都說不出的樣子，謝醞好笑着放過她:“那你為你的作品取個名字吧。”

田蕪歸:“......”

雖然田同學還是很蒙蔽，但她也明白謝醞已經放低要求了，不可能一躲再躲。

看了看自己擺的“綠化”和“汽車”，田蕪歸最終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就叫‘城·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