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第4章

第 4 章

“想什麽呢,臉這樣紅。”

裴敬川用手背挨了下陳駒的臉頰:“別喝酒給自己弄病了,要水嗎?”

陳駒沒躲,就這樣乖乖地仰着臉:“嗯。”

說着,兩人自然而然地分開。

裴敬川去倒水,陳駒走向浴室,裏面還有些濕漉漉的氣息,是裴敬川剛洗過澡的痕跡,陳駒沒帶換洗衣服,所以就簡單地洗臉刷牙,準備回家再洗澡。

出來後,裴敬川已經換好衣服了,簡單低調的白襯衫西裝褲,正對着鏡子打領帶。

陳駒走過去,從後面看他。

有好多的話想問。

為什麽這些年不聯系,回國後要待多久,還會走嗎,以及,什麽時候結婚。

鏡子中,兩人視線短暫相交。

陳駒先偏過臉去,輕輕咳嗽了下:“恭喜。”

這方面他還挺坦率,不願意給憋屈的話在心裏藏着,尤其是面對裴敬川,陳駒幾乎是有什麽就說什麽,當年,要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确定,裴敬川對自己有心思的話,他一定不肯放手。

哪怕摔倒,受點傷也無所謂。

要跑着過去擁抱對方。

反正陳駒從小容易生病,吃過不少的苦,久而久之甚至有了抗藥性,所以難過的情緒也在六年間被消磨被習慣,終于能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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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還是咱們中最早結婚的,”陳駒繼續道,“我以為……反正就是,記得給我喜糖啊。”

修長的手指頓住了。

淺灰色的領帶不再翻折,像片陰天的雲似的停在裴敬川的手上。

裴敬川語氣很冷:“結婚?”

他把打了一半的領帶抽出來,轉過身子,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我,和誰?”

“啊……”

陳駒不明所以:“我聽說你要結婚了……謠言麽?”

“所以前幾天微信上點到我,就是想問,我是不是要結婚。”

裴敬川的袖子挽起來了點,露出帶着腕表的小臂,領帶挂在上面,遮住了隐隐的幾道青筋,陳駒曾經很喜歡看對方的手,漂亮,修長,不,裴敬川的什麽他都喜歡,從臉到身材到脾性,都致命般的吸引着他。

陳駒也想過,是因為裴敬川恰好符合自己的審美,還是因為遇見了對方,所有的心動才有了方向呢。

總之,他不能這樣繼續盯下去了。

“不是,”

陳駒站着:“班長想請你吃飯,拜托我在中間牽線,所以那天就猶豫了下,不小心碰到的。”

裴敬川靠在桌子上,還在把玩那條領帶:“然後呢?”

陳駒吞咽了下。

“我感覺不太合适,”他雙手背在身後,“畢竟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懂,更何況……”

他們已經六年沒有聯系了。

陳駒垂着睫毛,沒敢擡頭直視裴敬川,理虧着呢,他身上的亞麻襯衫皺了,頭發也翹着,洗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房間,天殺的杜少桦,忙得看錯了樓層,親手給人送到裴敬川的床邊。

領帶在指縫間崩得很緊。

裴敬川必須努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把領帶綁到陳駒的手上去。

完全沒有變樣。

做錯事就規矩地站好,腳并齊,手背後,聲音也放得很輕,你問什麽他就答什麽,裴敬川曾經很不放心,這樣的陳駒,怎麽能走上講臺,面對班級裏形形色色的學生。

可同時他也相信,自己喜歡的人在工作上,會做得十分出色。

六年來,從陳駒的畢業答辯到第一次上公開課,裴敬川都了如指掌。

陳駒不知道,某種意義上來說,裴敬川從未真正離開。

一直在注視着他。

裴敬川不着痕跡地深呼吸,讓身體放松下來:“我沒有要結婚,班長的事我也知道,如果有機會,可以幫忙。”

他背過身去,重新開始打領帶,動作慢條斯理。

陳駒訝異地擡頭:“哎?”

“所以你過來,”

裴敬川沒回頭:“給水喝了。”

桌子上放着個純黑色的保溫杯,陳駒不認得牌子,握在手裏的質感很好,打開一看,裏面是溫熱的液體,聞起來很甜。

陳駒的眼睛瞬間亮了:“蜂蜜水?”

以前上學那會兒,裴敬川不愛喝熱的,永遠都是直接買冰櫃裏的涼水,陳駒跟在人家身邊,看得眼饞,也會嚷嚷着要喝。

結果就是晚上縮在被窩裏哼唧,而裴敬川坐在他的床邊,一點點地揉他的肚子。

“還疼嗎?”

“嗚……”

宿舍都熄燈了,裴敬川的身體背着陽臺那邊的光,陳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平穩的呼吸。

“我以後不喝涼的了,對不起。”

溫熱的手掌按在腹部,有點癢酥酥的,橫着貼在肚臍下面的位置,陳駒很想提醒一下對方,他是胃痛,那麽胃部應該要靠上一點,而不是這裏——

因為裴敬川的手太大了,幾乎要蓋住全部的小腹。

他不敢動,又貪戀這點的溫度,感受那輕柔的按壓。

緊張得腳背都要繃起來了。

而後來,裴敬川就開始陪着他一起喝熱水。

他對陳駒太好了。

即使現在也是,蜂蜜水的溫度入口正好,熨帖了宿醉後的頭昏腦漲,陳駒喝了好一會兒,才擡頭沖人家笑:“謝謝。”

笑完了又覺得自己傻,老老實實地抱着杯子站好。

裴敬川沉默了會,沒忍住:“你平時面對學生,也這樣嗎?”

陳駒搖頭:“沒有的,我在外面還挺嚴厲……你知道我現在是老師啊?”

一旦開始聊近況,就很快能有話題。

但他們都回避了不聯系的原因。

陳駒給他講自己昨晚喝的不算多,只在吧臺上喝了三杯貝裏尼,這種雞尾酒裏面要加白桃和石榴糖漿,滿是輕盈的水果香氣,陳駒還挺委屈,他只是想微醺,并不準備給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可還是趴下了。

怪調酒師,怪杜少桦太忙,還怪自己貪杯冰鎮的起泡葡萄酒。

陳駒又講,自己現在一個人住,離學校很近,很方便。

“以前在家裏的時候,冬天上早自習可給我凍壞了,”他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晝夜溫差大,臉都要被凍僵了。”

裴敬川雙手撐在桌沿上,就聽他講話。

“爸爸每周釣魚,周末的時候我回家住,再帶回來很多凍好的馄饨和小魚幹,”陳駒仰着臉,“用小奶鍋一煮就能吃。”

裴敬川問他:“你平時不是在學校餐廳吃嗎?”

講完發覺自己失言,可陳駒沒注意到,樂呵呵的:“嗯,早上和中午都在學校,晚上我自己做點,我現在手藝特別厲害的。”

“是嗎,”裴敬川輕飄飄地揭過,“有機會嘗嘗。”

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的時光,陳駒在讀大學,校園裏的櫻花開了,有三花貓卧在長椅上打呵欠,尾巴上落了小片的花瓣,陳駒拍照發給裴敬川,說,來看漂亮學姐。

那時候,他們之間的聯系,已經不太頻繁了。

而如今的酒店房間,一個衣冠楚楚,渾身都是涼薄的商務精英範兒,另一個頭發翹着,臉上帶着宿醉後的紅暈,正努力讓自己更加自然。

陳駒笑了笑:“行,有機會請你吃飯……你今天忙嗎?”

裴敬川點頭:“有點。”

“那不打擾你了,”陳駒站起來,“我回自己房間再睡會,剛剛才看到我是1901,在樓上。”

“你不回家休息?”裴敬川頓了頓:“說不定我順路,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

陳駒連連擺手,“我現在剛放暑假,沒啥事的,并且還沒到退房時間,這麽早就走多吃虧呀。”

他眼睛大,長得顯小,這樣仰着下巴看人的時候特真誠。

哪怕借口拙劣。

裴敬川本能地想抽煙,忍住了:“行,我送你過去。”

“兩步路而已,”陳駒已經往外走了,“等你不忙了,別忘了找我吃飯。”

手都放到門把上了,又扭過來:“記得啊。”

裴敬川看着他:“行。”

門從外面關上了,屋內重新回歸靜谧。

手機早已靜音,無論多少電話和短信,都別想發出絲毫動靜,也別想吸引裴敬川的絲毫注意。

半晌,他重新站在床邊,看向陳駒昨晚睡過的位置。

陳駒睡覺不太老實,愛動,小時候被抱着睡慣了,經常邊輸液,邊躺在爸爸媽媽懷裏打盹,所以稍微冷一點,就咕咕哝哝地往人懷裏鑽。

裴敬川多不要臉啊,特意給溫度調低,趁人快醒的時候再調回去。

所以昨夜,能把陳駒完完全全地抱在懷裏。

他抽出根煙,沒點燃,咬在嘴裏。

然後掀開被子,躺在了陳駒昨晚睡過的地方,手指抓着柔軟的枕頭,微微用力,仿佛要捏爛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雞尾酒是貝裏尼,哪兒還用陳駒說。

他早就聞出來了。

數小時前,無人知曉的夏夜裏,裴敬川從後面抱着熟睡的陳駒,仔細地屏住呼吸,聞了好久對方的頭發。

甜甜的桃子味兒。

三杯酒而已,怎麽就給自己腌入味了呢。

他實在受不了,指尖發抖,心跳得像是在深夜裏拿刀出去殺人,眼睛燃着火,燒得很兇。

可裴敬川的動作又好輕,他給陳駒的身體翻過來,知道這人睡眠一般,但是喝了酒的話——

喝醉的小狗,睡意深沉。

手臂無力地垂下,眼皮兒阖着,呼吸均勻而綿長。

嘴唇紅得要命。

裴敬川悄無聲息地支起身子,手肘撐在陳駒枕頭兩側,深深地看着對方。

然後小心翼翼地低頭。

一點點地,聞陳駒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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