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

今日清晨, 某體育學校組織學生長跑，地點選擇在郊區山腳下封閉的公路上。

在經過一段公路的時候，有人發現了被掩埋了一半的身體。

為什麽是被掩埋了一半呢？

是因為路邊本是一片花叢, 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 看到了花叢中的半個屍體, 一眼過去還以為是人形模特，走近了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具屍體，且當時學生人數很多, 除了膽小的聽到是屍體之後驚叫着躲開, 多數人都看到了那個躺在鮮花叢中的屍體, 有膽大的直接就掏出手機拍下照片了。

死者具有9.25連環案受害者相同的特征，被鮮血染紅的嘴唇，眉間的血色印記，身上有多處生前被淩虐的傷痕。

而死者的雙腳同樣穿着高跟鞋，但雙腳沒有被砍下，而是在腳踝處, 系上了一條紅色絲帶。

乍一看，在清晨的陽光下甚至有種安然又詭異的美感。

季雲晚駕車到達現場的時候, 法醫基本上已經快要收工了, 由于道路被暫時封鎖，但是路口仍然圍着很多的人和大量的記者，沒有一家媒體會錯過這個必定轟動整個濱海甚至全國的案子。

羅雲芝的案子剛破沒幾天，也剛剛公布結果沒幾天，又一個死者的出現, 簡直就是直接打了警方的臉。

所以這一次就連白局都親自到現場了, 季雲晚接過手套和腳套, 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劉法醫嘆了口氣。

“怎麽樣, 劉叔。”

“除了雙腳還在，各部分特征都很相像，但是你看，她的雙手和雙腳上都系上了紅繩，而且系的很緊，所以死者的雙手和雙腳都呈現出血腫的狀态。”

季雲晚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這才是真正的，第九個受害者。

她蹲下身體，看着那個女孩兒蒼白面容上不協調的妝容。

Advertisement

然而，越看越不對勁，她戴着手套的手輕輕撫了一下女孩兒的嘴唇。

不是血，是真的口紅。

“雲晚，你怎麽了？”

“劉叔，這是口紅，不是血……”

“對，這的确是口紅塗上去的，但到底有沒有摻血還不确定，需要化驗。”

季雲晚嘆了口氣。

指甲深深嵌入到了肉裏，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她的疼痛，在受害者臨死前遭受的折磨面前，不值一提。

“她的包呢？”季雲晚問。

嚴烈走過來說：“我已經找過了，她的包裏沒有口紅。”

季雲晚看到有媒體在跟第一時間拍下死者照片的學生買照片，而且還在讨價還價，那學生手裏捏着死者被放大的照片，一臉得意的開價五千。

季雲晚臉色頓時就沉下來了，正當她朝那邊走過去的時候，嚴烈一把拉住她，“你別去。”

“誰能阻止這幫不把人命和受害者親屬放在眼裏的兔崽子？”

“我能。”

季雲晚一愣，眼睜睜的看着他大步朝那群人走過去，那學生還在讨價還價的時候，忽然手裏攥的緊緊的手機就不翼而飛了，他詫異地回過頭，就見穿着一身便衣的高大男人拿着他的手機，從剛才他來的時候，這副英俊的面容就引來現場一堆女學生的觀望，這會兒他一過來，立刻有女生小聲尖叫起來。

“是刑警嗎？看上去還是個領導哎。”

“是吧？我剛才看到他在指揮現場了，別的警察都聽他的。”

“我怎麽沒見過這麽年輕，還這麽帥的警察？！”

那被奪走手機的男生卻顯然是另一種心情了，愣了一下就憤怒道：“你幹什麽，手機還我！”

嚴烈一言不發，另一手掏出一個東西就往他伸過來搶手機的手腕上一拷，“公然在案發現場販賣受害者的照片，現在就以尋釁滋事罪逮捕你。”

那男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手铐铐上了雙手，整個人都傻了。

嚴烈厲聲道：“還有誰拍了受害者照片，趙霖！把他們一個個全都帶走，自己去跟受害者家屬解釋要拿他們的女兒的遺容幹什麽！”

趙霖等人跑過來，一個個開始兇神惡煞的質問那些還在拿着受害者照片嘚瑟的幾個小年輕，幾家媒體見勢不妙，争吵了幾句也開始嚷嚷：“我們正常報道現場，沒想買照片，是這些學生自己過來賣的！我們可沒犯法啊！”

季雲晚冷眼看着那幾個圍在一起看照片的男生灰溜溜的把手機交給警察删除了。

然而沒什麽用。

受害者的照片，一定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被傳播出去了。

曾經有文章稱——受害者的照片往往給人以強烈的視覺和情感刺激，引發人們的強烈關注，甚至可能推動歷史的發展，國外還有一位學者曾就此問題撰寫了一本書，名為《死亡造就新聞：媒體如何審查和呈現死者》。

直到現在為止，9.25連環案中受害者的生前和在案發現場的照片，還在私底下被廣泛流傳着，甚至一度流傳在一些群體中以此為樂。

有一些人骨子裏人性的劣根性，往往是他們自身所察覺不到的。

他們永遠也不知道，他們随手轉發的一個所謂的‘現場照片’，會是對一些受害者家屬，以及受害者本身的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當天晚上白局就下令徹查所有途徑這條路的所有車輛，因為如果有人把死者放在這裏，就一定是開車過來抛屍的，所以發現屍體的地方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死者的身份也很快查出來了，名叫虞詩琴，是某個學校的舞蹈生，已經離奇失蹤了五天。

之所以沒接到報案，是因為這個女孩兒平日裏就經常逃課，之前還與男友出去旅游了一星期才回來，而現在正好趕上放假，就連家人也是在兩天前才察覺已經很多天沒聯系到女兒了。

巧合的是，這個女生也從小學習芭蕾，與許瑤是同一個老師的學生。

“季顧問已經在辦公室裏坐了整整三個小時了，一句話也不說。”

嚴烈敲了敲門。

季雲晚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仿佛什麽也沒聽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某個世界裏。

嚴烈走到她面前，彎下身子看她。

她的眼神很空洞，毫無情緒。

“季顧問。”嚴烈低聲道：“季雲晚。”

“嗯。”季雲晚的雙眸終于有了一絲變化，“排查到可疑的車輛了嗎？”

“路況複雜，工作量太大，還在排查。”

她點點頭，“有可疑的車輛，要盡快帶回來審訊，我可以一個一個觀察他們的表情來測謊，能用得上我的，你們盡管用。”

嚴烈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現在看來，一個以女性為獵取的性變态連環殺人犯，是什麽心态，什麽側寫，什麽犯罪心理，什麽行為模式，都沒有什麽用。”她蒼白的嘴唇抿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真正的結果，還是要靠你們尋找到的線索和證據，血跡，鞋印，DNA，指紋，開的什麽車，用什麽手段抛屍，這些才是重點……”

“誰說你沒用的？”嚴烈打斷她：“事實證明你的推斷是正确的，9.25連環案的兇手的确不止周繼凡一個，周繼凡所有的犯罪模式，都不符合獨自犯罪的行為特點，所以你的推斷從一開始就沒有錯，就連白局現在也在懊悔，當初結案結的的确是太急了，目前為止案子依然有很多疑點，誰也想不到他會這麽快再次作案，這不是你的錯。”

“這當然不是我的錯。”她空洞的眼裏，有什麽在劇烈閃爍着，“可他分明是沖我來的，那個女孩兒，她跟許瑤……她跟許瑤是那麽的相似，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想起了我妹妹，這是巧合嗎？這根本就不是巧合，他根本一開始就是打算沖我來的！可他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又要去害一個無辜的女孩？我這條命就在這裏，他為什麽不來弄死我！”

說到最後她的嗓音已經逐漸失控，嘶啞的低吼起來：“他是在嘲笑我的無能，他在跟我說，你看，你保護不了你最愛的妹妹，你也保護不了跟她相似的任何一個女孩兒，你誰也保護不了，你引以為傲的專業在我的面前屁有沒有，你連我的影子都摸不到！你就是一個廢物！”

“你不是廢物。”嚴烈伸手握住她顫抖的胳膊：“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當他離你越來越近的時候，他會懼怕你，就因為懼怕你，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刺激你，如果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鎖定他所在的範圍，那這個人一定是你，所以，你不能崩潰，季雲晚，你是唯一一個能幫我們找到他的人，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這一點，有一個人也會相信。”

“就是那個兇手。”

季雲晚擡起雙眼，她的睫毛上已經沾染上了濕潤的淚珠，這是這麽多年來，她唯一一次在別人面前流出眼淚。

“一個月。”嚴烈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白局下令一個月找到兇手，并且已經答應了與9.25連環案并案調查，我作為專案組的組長，正式邀請你與我們共同破案。”

嚴烈緩緩道：“無論外界的輿論是否與我們針鋒相對，無論還有沒有相信我們能在短時間內迅速破案，無論那個兇手是否已經盯上了下一個受害者，重要的是你能振作起來，幫助我們早日抓到兇手。”

“這案子要不破，恐怕年底領導們都不好交代吧。”

“你知道就好。”

這案子本來就涉及到已經結案的9.25連環案，一旦這案子還有一個兇手的事情被公布出去，就必然有人要承擔這個責任，而且至少不止一個人的責任，領導負了責任，下面的人也不好過。

換句話說，這案子要不抓緊破了，整個市局上上下下都不好過。

遲早得破，就看會遲多久了。

季雲晚正想着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面前忽然出現一個東西。

嚴烈伸出手，把手裏的東西遞到她面前，“是不是一直都沒吃東西？餓着肚子能幫我分析案情嗎？”

季雲晚看着他手裏的奶糖，沉默了一會兒，說：“只有這個嗎？”

作者有話說：

季雲晚：問大家一個問題，為什麽某人的身上總是帶着我愛吃的奶糖？

話說今天一天都在飛機、高鐵和出租車上，這個點還沒到家，好不容易趕上更新，也就只能到這啦，明天争取多碼字！！！祝大家假期快樂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