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聖光

第24章 聖光

離開雪境,那種透骨的寒意一下子淡去了不少。只是長時間的沉睡讓伊蘭仍舊感到僵硬和虛弱。

沒有了冰地,雪橇自然不能用了。維赫圖找到了一塊落滿星光的高地,小心地把伊蘭放了下來:“不要離開。”影子在地上移動,在伊蘭周圍刻下暗色的符文。

伊蘭艱難地點點頭,勉強笑了一下:“就算想跑也跑不掉,放心吧。”

維赫圖看上去完全不放心。之前在雪境中未曾燃盡的白樹枯枝從影子中浮出。他咬破手指,血滴在枯枝上,燃起了一團藍色的篝火。

“我很快回來。”他看了伊蘭好幾眼,身形才在樹木的陰影中消失。

伊蘭虛弱地靠在樹上,苦笑着安慰自己至少這裏比雪境要暖和多了。

他審視四周。這裏生滿了一種枝幹上挂着墨綠色花苞的高大樹木。當他擡頭望去的時候,頭頂上的幾朵花苞恰巧綻放,吐出些許稀薄的綠霧,細絲般的花蕊根根垂下,每一根盡頭都好像墜着一顆淚滴狀的綠色晶石。

是綠晶木。顯然整個丘陵地帶的綠霧就是來自這種樹木的吐息。典籍上有記載,那淚滴狀的蕊珠能釀制出一種有着強烈興奮功效的提神飲料。它的花朵所散發的氣息同樣有顯而易見的提神作用。這大概也是維赫圖選擇讓自己暫時在這裏休息的原因。

可惜這玩意兒眼下對伊蘭顯然作用有限。他仍然感到頭暈眼花,身體沉重得讓人無法忽視。他看着自己的手,皮膚上全是細小的血痕,甚至還有了淺淺的灰色皺紋——黑暗的侵蝕來得遠比從前更快更嚴重。

可伊蘭很快就意識到,這才是普通的人類進入暗界後要經歷的,而且恐怕遠沒達到他們要經歷的那麽痛苦和恐怖。他從前對此沒有特別深刻的體驗,只不過是因為他僥幸擁有那些同胞所沒有的天賦力量而已。

大概是意識到了溫度的變化,他身上的一部分鬥篷滑落在地,融化成了一片動來動去的影子。

片刻後,一匹小小的影之狼從地上冒出來,蹭了蹭他的手。影子毛茸茸熱乎乎的,伊蘭的皮膚似乎終于恢複了觸覺。他撓了撓小狼的耳朵,小狼歪歪頭,忽然鑽回了影子裏。伊蘭去摸地上湧動的影子。影子立刻鑽進了伊蘭自己的影子裏,徹底不見了。

伊蘭失落地放下手。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那熟悉的柔軟又悄悄貼上了胸口。他低下頭,發現影子正在胸前晃動。

伊蘭笑着輕嘆,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移動感打斷了伊蘭的昏睡。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周身被影子覆蓋,幾顆影子的狼頭從地上冒出來,正直直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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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邊出現了一個正在啜泣的小姑娘。她和小愛莉差不多大,瘦小羸弱,面容蒼白,臉上滿是一種近乎夢游般的凄惶。

毫無疑問,這是個死靈。不詳的暗色光亮在她的傷痕和眼中閃爍,讓她看上去像一盞披着人皮的喪禮之燈。

死靈通常都是被黑暗力量俘獲的迷途幽靈。那些不得安息的靈魂一旦成為了死靈,也就喪失了自身的意志,原本的形貌也會在詛咒與殺戮中改變,最終只剩下一具痛苦嘶嚎的枯骨。

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女孩仍然完全保留着生前的樣子——這意味着她尚未奪走過任何生命。

她腳上滿是灰燼和燒傷,身上的亞麻布睡衣也有火燒的痕跡,似乎是睡夢中被一場火災帶離了人間。

可是單憑火災不足以讓人變成死靈。詛咒或者獻祭才會。

女孩看上去恐懼而痛苦。她的口中一直發出暗啞的輕嘶,伊蘭很容易就辨認了出來——她呼喚的是聖名。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伊蘭比誰都明白,這是個不幸的靈魂。他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淨化的符文,輕聲道:“祈神憐憫,祈神寬恕……迷途的魂靈啊,請你凝神細望,引路之光,就在前方……”

一根小小的,由柔光凝成的蠟燭出現在了伊蘭手心上。盡管模糊而搖晃,它卻有着晨曦般的光亮。

小姑娘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她在昏暗之中急切地張望,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篝火和伊蘭明明就在她眼前,可她仍然只是徒勞地徘徊和摸索着,似乎根本看不見這一切。

伊蘭看了眼自己腳下,影子正在湧動,覆蓋了整塊地面。他立刻明白是維赫圖的影子把自己藏了起來。當他試圖走出影子時,只感到黑色的影子像大毛團一樣沉沉地墜在小腿上,讓他根本無法移動腳步。

伊蘭只好摸了摸影子,安慰道:“沒關系,只是死靈。”

可惜影子根本不為所動。它攀上了伊蘭的身體,就好像有個異常強壯有力的家夥正從身後緊緊抱着伊蘭一樣。

最後伊蘭只得放棄了。他輕輕向前推了一下,那支引靈燭越過影子覆蓋的範圍,向女孩飄去。

光暈擴大,籠罩了小姑娘的身體,女孩的面容變得平靜。她在光的籠罩中跪下來祈禱,身體被完全照亮,額心浮現出了小小的金色花紋。

伊蘭的目光凝固了。他認得那種花紋。那是帕瓦之紋,用一種只産于埃托帕瓦的稀有金色顏料繪制。這種美麗的顏料來自金足蟲血,通常只能在金屬和石頭上得以保留。想讓它能夠塗在皮膚上不褪色,只有在金足蟲幼蟲剛剛孵化時那短暫的片刻間碾碎繪制。所以只有埃托帕瓦人身上才有這種特殊的裝飾。

據說這種花紋能短暫地停留在人的靈魂上,給予神的祝福和保護。

看來傳說是真的。伊蘭想。

得到指引的靈魂很快在光輝中安詳地消融,去向了只有神知道的地方。

伊蘭剛想松一口氣,腳下的影子卻晃動得更厲害了。不祥的冷風卷動着綠色的霧霭,一陣忽遠忽近,似有若無哭聲自霧氣深處傳來。

伊蘭尋聲而去,影子緊緊跟在他腳下。他走到懸崖的邊緣,發現無數的死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霧霭之後。他們從黑暗深處湧出,不斷在懸崖下積聚,一邊徘徊一邊嚎哭。

星光明亮,可顯然無法照亮死靈眼前的路。他們聚集的地方,有此地最深的黑暗。

伊蘭感覺剛剛暖起來的身體重新陷入了某種冰冷——因為他在許多死靈頭上都看見了一閃而逝的金色花紋。

他不知道這些死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只知道他們的出現意味着什麽。那個在他被關押進審判塔時,在審判者口中聽到的消息如今以一種不容置疑的真實出現在了他眼前——埃托帕瓦毀滅了。

當年地獄之火明明熄滅了,他親眼看到的。聖職者們擊殺了魔神,重新構築封印,封住了那個可怕的裂隙。埃托帕瓦之亂中犧牲了那麽多聖職者,不就是為了整座城市中那數十萬民衆能夠平安麽。

但後來發生的事告訴伊蘭,那一切都是徒勞的。他們當年并沒能真正阻止悲劇,它只是推遲了。

伊蘭閉了閉眼睛,慢慢冷靜下來。他不該如此,他不是在此刻才知道這一切的。在被剝除紋印,送上祭臺之前,他就早已為此震驚和絕望過了。

他不知道那些魂靈為何變成了死靈,又為何偏偏出現在了此時此地。但他知道,他有他該做的事。

伊蘭跪了下來,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開始在地上繪制符文。指星墜自腕上垂落,漸漸明亮。

狼頭從影子中冒出,咬住了他的手和搖晃的聖器,試圖阻止。伊蘭笑了一下,摸了摸那些呲牙咧嘴的腦袋:“別這樣,這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他喃喃道:“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那種力量能淨化他們所有人了……但能淨化一部分也是好的……”他苦笑着嘆了口氣:“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運氣了……”

話未說完,影子們忽然一擁而上,覆蓋了伊蘭的全身和那個指引的法陣。懸崖上陷入寂靜和昏暗。在沉重的暖意之中,伊蘭耳畔響起了很輕的低嘯——那是警告的聲音。

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只有時斷時續的哭嚎聲回蕩在霧霭之中。

伊蘭慢慢回頭,看見了三個穿紅色長鬥篷的身影,正穿過霧霭,向自己緩緩走來。

随着他們的靠近,藍色的篝火照亮了兜帽下的陰影——那是三張一模一樣的白色的面具。

那種渾身發涼的感覺又出現了,且同樣并非因為恐懼。伊蘭對這種裝束再熟悉不過——這是聖光教團的人。

“我們走錯了方向。”左邊那個瘦小的紅袍人手持一根刻滿聖紋和聖徽的黃金法杖,聲音輕輕的,聽不出什麽情緒:“這藍焰只是個魔物留下的标記,聖靈不在此地。”

“不。”右邊的那個身形壯碩的紅袍人手托指星墜,聲音低沉:“聖靈就在那兒。”和伊蘭手中那枚大部分時候總是灰撲撲的小墜子不同,那個指星墜足有小孩拳頭大小,周圍的層層圈環皆是布滿細密紋印的黃金鑄成,透明的圓球中央漂浮着一枚嵌滿寶石的白銀多角星。而此時此刻,多角星最長的那根尖角,正直直指向伊蘭的方向。

他看向篝火下濃黑的影子,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只不過……似乎快被這裏的東西弄熄了。”

左邊那個紅袍人将黃金法杖在地上一頓,杖頭的許多紅寶石環碰撞在一起,發出脆響,光像霧一樣從中湧向伊蘭。

伊蘭本能地向篝火躍去,只感到一股異常凜冽的力量像與自己擦肩而過。

果不其然,光霧輕易就消融了濃厚的影子。與此同時,藍色的篝火瞬間竄起,它像繞圈的野獸一樣迅速點燃了伊蘭的四周,把他包圍在了一圈明亮的火牆之中。

影子發出無聲的咆哮,全部退到了伊蘭身上,化做了包裹他的漆黑鬥篷。

光霧消失了。

“人類?”瘦小的紅袍人收回法杖,聲音更輕了:“人類不該在這裏。”

“被詛咒的叛神者罷了。”手持指星墜的紅袍人冷聲道:“萬神花園的銀之心在哪裏?交出來。”

萬神花園的銀之心。伊蘭想到了遺跡中那顆發光的心髒。真是貼切的名字。

溫暖的影子緩慢地爬過伊蘭的皮膚,他撫摸着那片柔軟漆黑,意識到自己已經恢複了冷靜:“你們找它做什麽?”

紅袍人厲聲重複道:“交出來。”

伊蘭毫不意外,冷淡道:“聖光教團不是向來以規矩和禮節聞名麽。”他看向紅袍人的身後,語氣轉低:“不過現在并非讨論這個的時候。”

在濃厚的綠霧之中,無數死靈的身影出現了。聖器的光輝吸引了它們,不知不覺間,它們已将這一小塊懸崖包圍了起來。

伊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正向着懸崖攀爬的死靈:“看來他們終于有機會安息了。”

握着黃金指星墜的紅袍人高高擡起了手。

伊蘭心中忽然一沉。他的手指快速劃過空氣,水波樣的屏障立刻浮現。

然而已經遲了。對方的手閃電般揮出,看不見的風刃掃過,離紅袍人們最近的一圈死靈尖叫着被被攔腰劈開,而後迅速化作飛灰。

“你錯了,是淨化。”紅袍人将握有指星墜的手再次朝向了伊蘭,就好像那是一把能架上伊蘭脖子的劍:“交出銀之心,不然你會面臨更糟的下場。”

屏障碎了。兜帽自伊蘭頭上滑落,露出他蒼白的臉和一縷縷粘在一起的銀金色頭發。

伊蘭身後那些受到屏障保護而逃過一劫的死靈們仍在本能地向上攀爬,試圖靠近聖器的光輝。

汗水落入眼睛,引起刺痛。他意識到眼前的三個聖光教團成員的棘手——手握聖器,他們每一個恐怕都擁有和自己鼎盛時期不相上下的力量。

伊蘭握緊了手心中那小小的指星墜,将另一只手背向身後,手指悄然疾繪。銀色的符文在紅袍人看不見的地方刻上了他身後的綠晶木,又一枚枚落下懸崖,鑽入大地。他能感覺到影子正順着自己的身體向下,向後,去掩蓋那些銀色的符文——它們一直都知道伊蘭在想什麽。

“它不在我這裏。”他聲音平穩,甚至有一絲輕快。

“說謊。”

“真的不在。”伊蘭不慌不忙道:“你們找錯人了。”

“指星墜從不出錯。”中間那個始終沉默的紅袍人終于開口了,沙啞蒼老的聲音在一片哀嚎中清晰得不可思議:“都一樣。”

身型壯碩的紅袍人遲疑了:“您的意思是……但這不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老人篤定道。

“我想起來了……”那個瘦小的紅袍人望着伊蘭的臉,喃喃道:“是他……原來是他……”

“誰?”

“伊蘭達爾·伊米安。”

高大的紅袍人似乎還想說什麽,為首的老人卻先開了口:“都一樣。”老人冷酷而篤定道:“帶他走。”

他身後的兩個紅袍人上前一步。黃金指星墜中的多角星開始快速旋轉,根根光絲出現,織成了一張細小的金網。

伊蘭的手指終于停下了。他握緊指星墜,感到熱量正在凝結:“我确實見過它,你們要找的聖靈。”他審視着紅袍人臉上白色的面具,感到自己仿佛能看到小個子紅袍人臉上的猶豫,和大個子紅袍人面具後強掩急切的扭曲表情。

一剎那的遲疑。他要的就是這個。

指星墜爆燃,圍繞他燃燒的藍色火焰瞬間成團竄起,群星般的火焰沖紅袍人襲去。

然而只一瞬間,那張金色的光網便從流星群的中心張開,所有碰觸到那張網的火焰都消失了。

當光網向伊蘭罩來的那刻,影子忽然從伊蘭身上湧出,化成巨大的黑色利爪,輕易就劃碎了那張光絲織就的大網。伴随着沖擊的力量,光網消失了。黃金的指星墜上有細小的碎片紛紛墜落。

維赫圖從黑暗中走出,臉色比寒淵的堅冰還要冰冷。

圍繞着伊蘭的影子一瞬間就改變了形态。它們不再溫暖,不再柔軟,而是露出了深淵之物的真正樣貌——無可名狀的恐怖。那難以描述的力量在緩緩湧動,原本已經接近懸崖邊緣的死靈紛紛發出尖叫,本能地向後退去。

兩個年輕些的紅袍人也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只有那個年長的緩緩上前,聲音仍舊沒有起伏:“這是人類的事。”

維赫圖站在伊蘭身前,蒼藍色的眼睛裏只有冰冷殘暴的恨意。他一言未發,而影子與藍色的火焰共同在他身邊竄起。

就在這時,伊蘭注意到了紅袍人手上的聖器。那是個細長的高腳杯形狀的東西,但杯體是一塊封閉的,淚滴狀的水晶容器。此刻,裏面正漂浮着一只黑色的,布滿血絲的眼睛。

一滴滴血正緩緩從那眼球中滴落。

伊蘭的眼睛睜大了,老舊的指星墜從他手中垂落。

下一秒,帶血的聖光與燃燒的黑影猛地沖向了對方。

就在即将碰撞的剎那,黑影忽然像墨水一樣融化了。那團聖光擊中了地上了篝火,整個懸崖燃燒了起來。銀色的符文迅速亮起,以懸崖為中心蔓延向四周,銀色的光照亮了數以萬計在黑暗中哀嚎的死靈。

那是個松散,簡單,卻異常龐大的法陣。每一個死靈都是它的符文,每一個死靈都被納入了其中。

而在遠離懸崖的某處河流邊,微光一閃,伊蘭緊緊拉着維赫圖的手,從一棵粗大的綠晶木樹冠上跌落。

只是他并沒有摔倒。因為維赫圖穩穩地接住了他。

魔神的聲音冷冷的:“為什麽阻攔我?”

伊蘭的呼吸有種不正常的急促,他勉強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以為你早該認清他們的真面目了。”

伊蘭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維赫圖……”

“你不喜歡我殺死你昔日的同伴。”他蒼藍色眼睛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為此你寧可自己被殺。”

“我不喜歡任何生命被殺害。”伊蘭搖了搖頭:“如果可以的話。不管是人類,黑暗之子,還是別的什麽。”

神聖的光輝穿透了綠霧,讓那裏變得如同白晝般明亮。模糊的祈禱與歌聲隐隐傳來。那是被指引的亡靈正在踏上安息之路。

“這樣不是很好麽。只需要兩個法陣。一個能讓我借用高等聖器的力量讓亡靈安息,一個能讓你我平安逃離……”

“但這都不是我阻攔你的原因。那個年長的人,他手中的聖器叫做聖骨杯,黑暗生靈一旦被擊中,會遭到可怕的詛咒……”伊蘭望着遠處的光輝,慢慢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麽……”維赫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就好像他正在忍受什麽一樣。

伊蘭猛地回過頭,光線昏暗,可他仍然看到了維赫圖額頭上的汗水:“你受傷了?可……聖骨杯沒有碰到你……”

“區區人類還傷不到我。”維赫圖憤懑而不情願道:“是黑潮……這裏離虛空之海太近了。”

一陣怪異的風從前方傳來,與他們在魔魇之集感受到的那股風一樣。

微光竭力籠罩了維赫圖。但維赫圖卻按住了伊蘭的手:“不必。”他語氣很不自在,動作卻很溫柔。影子在他腳下湧動,一只擁有八只軟腳和酷似鼹鼠腦袋的綠東西被推了出來。

“晶熊。”維赫圖言簡意赅:“喝掉它的血,你會好受一些。”

伊蘭有些無奈地望着那古怪的魔物屍體。他當然知道這是相當珍貴,同時極難捕捉的獵物。但他現在感到了一絲苦惱。

看到伊蘭的遲疑,維赫圖似乎有些低落。影子緩慢地凝聚,再次化作一條小舟滑入水中:“我們走吧。等到了橋港,你能找到可以加工它的店鋪。”

“沒關系。”伊蘭拿起那東西:“謝謝,我正好餓了。但或許你能幫我咬個口子,我不知道它的血管在哪兒。”

維赫圖有些意外地擡起頭。四目相對,那雙蒼藍色的眼睛裏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沒問題。先上船吧,我們得盡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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