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拾穗者
拾穗者
李雲笑了,有氣無力地說:“你想問,我是不是也把你看了瑕兒是嗎?”
孫芳芳點頭。
李雲調整下姿勢,輕聲說:“在我眼中,你是你,她是她,我從未認錯過。”
東方曉不明白了:“為什麽?”
鐘森溫柔地看向遠方:“因為吳瑕在他心裏是唯一的,不會認錯。不論什麽時候,抑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認錯。”
感受到鐘森語調的不同,東方曉點點頭:“這樣啊。”
“讓你代人受過,抱歉。”李雲想起身向孫芳芳道歉。
孫芳芳趕忙按住他:“不用介意,我沒事。”
東方曉:“李大哥,您能告訴我們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嗎?”
李雲歉意地苦笑:“對不起,我,沒有記憶,後來的事情,在我腦子裏是一團漿糊,我只知道瑕兒很難過。”
李雲回憶,這段時間吳瑕過得很慘。白日裏要“例行公事挨罵”,接着就是長時間地勞作。她以前頂多做做女紅、澆澆花草,哪裏做過這些活計。
可是性格堅韌的吳瑕還是堅持下來了,即便每天回去手腳都磨出血泡,也咬牙堅持。從不叫苦,也不擺爛。她知道,即便叫苦連天,也不會有人來幫助她,反而會落得一頓毒打。
村裏的人對她也是敬而遠之,以往和善的鄰裏見了面都繞着走。只有李雲家幾個親密的同宗同族小輩,偶爾幫吳瑕一把,這已讓她感激不盡。
至于她的三個孩子,大兒子和二兒子已經十來歲,正是形成世界觀的初期,經過管教人員和老婆婆他們的反複馴化,已經和吳瑕李雲幾乎斷絕關系。在他們的觀念裏,父母都是罪人,應該受到懲罰,而他們是不與壞人為伍的先鋒。
只有四歲的小女兒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她被帶到同族人家教養,偶爾私下來看望吳瑕和李雲。她的小腦袋裏搞不清楚,為什麽父母和自己都不能回家,為什麽父親要和牛住在一起,為什麽母親每天那麽多活要做,路上看到自己都假裝沒看到……
三個孩子每天還要定時定量完成勞作,不然就不給飯吃,就連小女兒也要在田裏挖兩個芋頭、割幾束麥子,以示贖罪。
別人完成工作都有積分、收成後會多分到糧食,而吳瑕完成工作只能得到一日兩餐,其他什麽福利都沒有。
完成一天勞作,趁着看管人吃飯、或晚上休息後,吳瑕才有機會溜到牛棚偷偷看一眼李雲。不能太近,不能太久,唯恐被人發現。
看到李雲得不到醫治的身體,她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淚,即便求了同族小輩,他們也只能背地裏偶爾帶一點吃的進去。缺醫少藥,又要日日受折磨,李雲的身體每況愈下。
吳瑕的精神也在日日摧殘中倍感疲憊,逐漸衰弱。有時候看到大兒子,她會把他當成早已逝去的女兒,呆呆地看着淚流不止。有時候會看到女兒跟着她,朝她怒吼,問她為什麽還活着,吳瑕便會對着空氣不停道歉。
看到妻子悲慘境況,李雲心有餘而力不足,認為是自己連累了她。那個誣陷他是流氓的證人,隔三差五帶着村裏的年輕女人來牛棚耀武揚威,炫耀抓住這個流氓頭子都是他的功勞。村裏的人也在三人成虎中,逐漸相信了李雲就是流氓。于是,例行公事地問責中,他們打得更起勁了。
下午的勞作開始了,孫芳芳被老婆婆領走了。
東方曉和鐘森被派去割麥子,劉醫生依然在挖芋頭。
如果只是在欣賞大自然的一幅畫,那眼前的景象可能會聯想起無數像“稻花香裏說豐年”的豐收詩句,或者博物館裏的名畫,梵高的《有太陽和收割機的麥田》、米勒的《拾穗者》、萊爾米特的《拾麥穗的女人》……
東方曉他們會感嘆這層次鮮明、廣袤的田疇錯落有致,像一幅幅用金絲線繡成的織錦,壯觀而美麗嗎?
事實是他們在發愁如何使用鐮刀。
是的,這鐮刀看別人使用起來非常簡單,他們用起來卻感到刃不利、柄太短、刀太長,一不小心就會割傷手指。
勞作的僧人們示意他們,左手攬過稻稈,右手握住鐮刀,在距離地面2寸左右的地方下刀,輕輕地順着稈切割,太大力了反而割不斷。幾刀之後,手上便捏滿一大捧稻禾,扯一兩根柔軟的稻禾纏兩圈,一捆稻子便紮緊了,随後放在一堆即可。
剛磨好的鐮刀很鋒利,越割越利索,起初割稻子的沙沙聲讓東方曉和鐘森感到喜悅。漸漸地弓着的腰,彎下也疼站直也疼,鋒利的稻葉從手臂、脖子、臉上劃過,又辣又癢又疼。
重複性彎腰、蹲下、伸展動作,既考驗耐力又考驗體力。
汗水從每個毛孔裏透出來,浸濕了頭發和衣裳,臉上的汗來不及擦,進了眼裏,火辣辣的,幾乎睜不開眼。
稻子上的細絨毛飛在身上和頭上,更是癢得讓人難受。
東方曉割幾下稻子,便停下撓個不止,脖子紅了一大片。
鐘森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別抓了,要破了,你坐下歇會。”
東方曉嘆氣:“會被罵的。”
鐘森一挑眉:“怕什麽,你現在是四歲的小朋友。”
“對哦。”東方曉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紮人嗎?”鐘森憋笑問。
“紮,屁股疼。比彎腰好多了。”東方曉自暴自棄地倒下,看着田裏的稻草人感慨,“真羨慕你,沒有知覺,不用幹活。”
鐘森見狀,也坐在地上喘口氣。
休息一會,僧人們已經收割出一大片空曠的土地了。
鐘森去趕僧人們的進度,東方曉和幾個小和尚抱着稻谷堆在一起。村人将稻谷放到堆積區,後續有專人攤曬、打谷、裝袋。
“今日工作完成啦!”東方曉跳起來和鐘森擊掌。
“阿彌陀佛,今日工作尚未完成,還有收尾工作。”身後的悟相提醒道。
“悟相大師,這不是收割完了嗎?”東方曉不明所以。
悟相:“田中有少許遺落的稻穗,需要撿起來。”
東方曉恍然大悟:“啊,拾穗者是這麽來的。”
鐘森感嘆:“粒粒皆辛苦。”
悟相有說:“我即已除僧籍,便不再是什麽大師、師父。名字就是個方便稱呼的代號而已,施主叫我悟相、老頭都行。”
東方曉:“悟相,你怨恨嗎?”
悟相笑着搖頭。
那一刻東方曉和鐘森仿佛看見寺裏法相莊嚴的佛造像,雙目低垂、俯瞰衆生,威嚴中帶着慈祥,不喜不悲不嗔不怒。不由得雙手合十:“是我們過于執着了。”
田裏遺落的稻穗并不多,很快便撿完了,算是顆粒歸倉了。
東方曉、鐘森和對面田裏的劉醫生會合,走在鄉村小道上,商量去哪裏找吳瑕。
劉醫生提議去怪異建築的街道探個究竟,那些造型奇怪的建築肯定和吳瑕有關。
這條奇怪的建築群與村莊的建築格格不入,也不見有村人在此出現。
東方曉敏感地察覺沒有牆壁的這棟建築他們見過,準确地說是見過一部分:“這三根柱子是戲臺上的,批鬥的那個戲臺。”
這麽一說衆人才覺得,怪不得這次看上去有些眼熟。那房頂又是哪裏的呢?
正讨論着,孫芳芳貓着腰跑過來了:“街上怎麽沒人啊?”
東方曉:“不知道,所以,我們的偷感,暫時不用那麽重。”
“噗。還是你會形容。”孫芳芳笑了。
劉醫生好奇:“他們抓你幹什麽去了。”
孫芳芳擺擺手:“別提了,廣場上曬一下午谷子,我都曬黑了。這裏也沒有防曬霜啥的。你們呢?”
鐘森抽動嘴角:“割一下午稻子。腰都要斷了。劉醫生挖一下午芋頭。”
東方曉:“對了,你現在看這裏的建築,有沒有眼熟的,最近見過的?你看這柱子是戲臺上的對吧。”
孫芳芳仔細看:“對哦,還真是。”
她仔細四處打量這些建築,指着空中閣樓下的石橋說:“這座橋,我去那老太婆家的時候要路過。”
鐘森摸着下巴:“你這麽一說,上面的稻草人好像是下午那片田裏的。”
東方曉和劉醫生表示贊同。
劉醫生點頭:“閣樓連着橋,閣樓沒有支撐,不能腳踏實地,随時可能坍塌壓到下面的橋上。不切實際、壓力大、又迷茫,這就是吳瑕的心态。”
孫芳芳繼續:“路邊的蠟燭就是晚上用的,沒啥特別之處。拼接的建築我們現在知道了,一半是她和李雲的舊居,一半可能是他們孩子的家。其他看不出什麽了。”
劉醫生:“這是她的記憶構成的街道。”
半晌無話,鐘森提議:“我去看一下舊居裏有沒有可借用的衣服,今天出了不少汗,都需要換洗一下。”
東方曉舉手:“我們一起去吧。”
四人在舊居卧室裏找到李雲和吳瑕的舊衫,都是麻布的白衣白褲,倒也簡單舒适。他們利用建築裏的水井和屋內的澡盆簡單洗漱,又把自己的衣服晾在屋檐下。幾人穿着麻布衣服出來的時候,拍手笑了起來,好像更加融入了。
可是吳瑕在哪?
劉醫生提出,當遭受巨大精神折磨的時候,吳瑕會出現,這就像發病不受控制一樣。平時,她可能會把自己藏起來。
他們四人每日被看管着,不是批鬥挨罵,就是勞作不停,沒有機會探查啊。
東方曉突然想起:“巧克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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