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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洛離一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病了,糊塗了,她竟莫名得覺得面前之人前所未有的溫柔。
仿佛過去所有被世道虧欠的善意,面前之人都能補償給她。
她突然就落了一滴淚,而這滴淚不止雲淩,甚至連她自己都驚到了。
過去這麽多年,她的族人一向認為她是怪人,其中有一條便是她被割傷口放血,在外人看來那麽痛苦那麽可怕的一件事,她一個小女孩竟然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而眼下,面前這人只是輕飄飄的一句關心,她竟沒由來的覺得觸動,覺得解脫,覺得在這世上終于有一個人可以從心底裏心疼她,好像從此以後她都不再是一個人了,好像她也有了依靠一樣。
她就這樣沒出息地落淚了。
洛離低着頭,啞聲抽了抽鼻子,緩緩道:“不疼,我…我剛才其實是…”
雲淩淡聲道:“騙我的。”
洛離一驚:“你知道?”
雲淩點點頭,淺言道:“嗯。”
洛離心裏愈發難受起來,不解問他:“那你為什麽…”
雲淩沒答,只是伸出手,拾起地上一顆銀白色的珠子交到她手上。
洛離揉了揉眼睛,看着珠子,不解道:“這是什麽呀?”
雲淩的聲音帶着些歉意,緩言道:“你的眼淚,取個名字吧。”
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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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離忽而便從剛才沉郁的情緒裏清醒了過來,這事也太驚人了吧,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流的眼淚能變成這麽漂亮的珠子呀!
這珠子碩大如鳥蛋,卻通體晶瑩剔透,自帶銀色亮光,仿佛能攝人魂魄一樣,真真是一看就知是寶物!
洛離不由得感嘆道:“還好哭得晚呀,這要是在月洲時就被長老發現了,還不得關着我想方設法地讓我天天哭…”
“不過它當真是好看極了,我看不如就叫月魂珠吧!雲淩君,你覺得呢?”
雲淩低着頭打量着珠子,看不出情緒,半晌,緩緩答了她一句:“悅耳。”
洛離一時被他誇得有些飄飄然,便又放言道:“既然你說好聽,那就陪我試試它有什麽用吧?好歹我也是個藥靈,它總不能只有個觀賞作用吧,說不定它還能救人千百命呢!”
雲淩點點頭,答應她道:“可。”
于是洛離便抱着極大的期許,大着膽子将自己為數不太多的法力輸進了珠子,還對着雲淩的方向。
她心裏想着,雲淩法力高深,萬一這珠子有什麽意向不到的功力,雲淩定然能幫她收場,不至于鬧出什麽大事來吧?
但是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洛離真的不由得開始懷疑這珠子究竟是她的眼淚變化的,還是雲淩的眼淚變化的?!
她的法力才一輸進珠子,珠子內部便起了劇烈的變化,晶瑩剔透的珠子瞬間成了一顆渾白珠球,緊接着一股白氣從反方向飛出,直奔雲淩體內!
………………
洛離的法力…被雲淩吸走了…吸得幹幹淨淨……
洛離愣了片刻,登時坐地搖着月魂珠大嚎起來:“嗚嗚嗚嗚嗚嗚,我的法力,我的法力啊啊啊!我一共就這麽一點法力,還是江大哥花了那麽多藥材才給我補出來的,我容易嗎我,你怎麽…你可是我的眼淚啊,你怎麽不分敵友啊!!他那麽厲害他不需要的啊!!你還給我,你快點還給我啊!!”
這一來雲淩也有些意外了,按說她是一個藥靈,且真身是治病醫人的鳳凰草,她的眼淚化成的法器不應該是這樣的效用的…
只是當下洛離也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慮,她抓着月魂珠不停的怒吼,哭鬧,這任誰也無法凝神去想別的事情。
雲淩無奈地嘆了嘆氣,也俯身低了下來。
洛離看着他骨節分明又纖長的手指摸上月魂珠,忽而止了哭鬧,警惕地問道:
“雲淩君,你想要幹嘛?!我所有的法力都被你吸走了,你還不能忘了剛才輕薄你的事嗎?這是我最後一件寶貝了,你連它都要拿走嘛…”
雲淩眼神一滞,淡淡道:“你的,不拿。”
洛離這才半信半疑地允許他碰月魂珠,只見他雙指指尖輕輕在月魂珠上畫了個圈,晶瑩剔透的月魂珠登時又化為了渾白顏色。
然後——
一股濃烈的白霧源源不斷地湧進了洛離體內!!!
洛離從未感到過如此灼熱的力量感,那一刻仿佛天與地都渺小了起來!!
少頃,月魂珠重新變回了晶瑩剔透的模樣,她忍不住抓着雲淩的手問道:
“雲淩君!!你剛才…是不是給了我十年法力!!”
雲淩垂首看着她,深邃又迷人的雙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雙唇輕啓,清涼的嗓音卻透着前所未有的惑人氣息:
“是一百年。”
或許一百年的靈力對于那些高修不算什麽,但對于洛離這樣受靈根限制,自身很難積法力的精靈而言,這簡直如同老君的仙丹一樣美妙。
于是她一手握月魂珠,一手拉着雲淩,止不住地傻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
雲淩被她這沒由來的笑弄得一愣,心裏莫名有些異樣的感覺,神情也不由自主地變了。
洛離便更停不下來了。
如果說宋承逸的笑是這世上最純淨的,那麽雲淩的笑便是這世界上最治愈的。
或許是因為他平日待人一向冷淡,洛離一直以為像他這樣谪仙一般的人本該如此,似乎疏離感才是他們的人生顏色。
可現在…
月光從森林上空的縫隙間撒落進來,三三兩兩的落在地上,落在他肩上,落在他不由自主微微揚起的唇瓣上…
洛離一時竟有些貪看住了,
原來他…他是會笑的,他笑起來那一刻仿佛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她第一次發現,平日裏他寒氣嚇人的眉眼間,睫毛竟然生得那樣密、那樣長。
他琥珀色的瞳仁在夜色下,如同稀世罕見的瑰玉一樣讓人沉醉。
那樣谪仙般的人,那樣孤傲冷漠的人,她從來不敢肖想過的人,現在就這樣任由自己抓着他的手。
他的眼睛熠熠生輝,裏面滿滿都是她的倒影。
洛離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那麽洶湧、那麽急促…
時間一點一點悄悄流淌着,遠處躲藏許久也未聽見打鬥聲音的陸吾終于耐不住了,心道:總算與洛離朋友一場,不行他們兩個打一個,應當能逃過此劫吧?
他踮着腳靜悄悄地剛折回來,可迎面便看見洛離抓着雲淩的手,一張臉紅紫紅紫的。
他插.進二人中間,問洛離道:
“喂!壞草,他把你煮啦?!你是熟了嗎,這麽這個色兒?!”
洛離被他一拉扯,驀地回過神,低聲喃喃道:“我我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麽了,只是覺得氣氛很緊張、很炙熱…
她悄悄擡眸看了眼雲淩,但他卻依舊是從前那個冷漠平靜的劍修模樣,好像從來就沒有變過
那…
洛離一時有些恍惚,剛才他真的對自己笑了嗎?還是她因為受傷産生了幻覺?
受傷?
對了,她好像今天流了很多血…
她忽然覺得有些頭昏腦脹,猛地一起身,天地都開始旋轉起來!
好像有很多星星在她眼睛面前晃,少頃,她兩眼一黑,真個暈了過去。
***
洛離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許久,再醒來時,她整個人都被溫暖柔軟的被子包裹着,并不在試煉場。
她掀開被子下床,屋外的侍女聽到聲響走進來,道:“姑娘醒了,可需要我們準備什麽嗎?”
洛離四下看了看,問道:“這不是堯山,我是哪?”
侍女道:“姑娘,這兒是青城山。”
洛離有些意外,道:“青城山?我記得我在試煉場抓到一只鼠妖,然後…你可知我怎麽會在這裏?”
侍女道:“是水臨君将您帶回來的,吩咐我們好好照料。姑娘昏迷有幾日了,前幾日都是水臨君陪着,今日他需要處理一些事,暫且還沒有回山。”
洛離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明白了江水臨的用意。她在試煉時得罪了堯山王女,暈倒後若回堯山醫治,恐怕別人照顧得不盡心,缺醫少藥。
頓了片刻,她又問道:“雲淩來過嗎?”
侍女被問得一愣,緩緩笑道:“聽聞雲淩君每日要處理許多妖魔作亂之事,或許是不得閑吧。這幾日除了水臨君,沒有別人來過。”
洛離垂了垂眼,心道也是。
雖然她是在他面前暈倒的,但又不是他害的。
他那樣的翩翩君子,心中想的定然只是斬妖除魔,早日飛升。別的事,怎麽可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侍女見洛離神情有些恍惚,遂關心道:“姑娘,膳房裏一直都有點心備着。您喜歡吃什麽,我去給您取些來?”
洛離回過神,擡眸看着侍女笑笑,搖了搖頭。
只道:“天色這樣黑,你早些回去歇息吧,t我一個人待着便好。”
侍女道:“我就住在西廂,姑娘有事叫我便好。”
說罷,轉身去了。
當下夜色已深,青城山上一片寂靜。
洛離在屋中坐了許久實在無趣,可又不想打擾別人休息,便沒有聲張,自己一個人在山上到處走走看看。
青城山的景色甚美,她沿着小溪散步,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半山腰,然後...
便被打暈了。
要說人倒黴起來是真倒黴,昏迷了幾日剛剛好轉便被打暈了…
就是說為什麽不能趁她暈倒的時候把她帶走?
非要多此一舉嗎!
但她醒來時已身處在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面前站着的是一個手持銀槍的少年。
少年聽見她醒了,回身,洛離看見他,不由得一怔,什麽也沒敢問。
銀衣銀發的少年細長的雙眼眼尾上挑,鼻背窄而挺,唇不點而朱,生得比女子還漂亮。
少年居高臨下的掃了她一眼,冷道:
“寫信,叫江水臨放人。”
洛離咽了咽口水,大着膽子道:“你從他那要人,信自然是你寫,我寫什麽寫?”
少年冷呵:“你想死嗎?”
洛離笑道:“寫了我才會死吧!你抓我來威脅我大哥,我連你姓什麽叫什麽是誰都不知道,我憑什麽相信你達到目的就會放過我啊?言而無信的人多了去了~”
少年頓了頓,告訴她自己名字:“梅厭天。”
洛離:“梅…梅氏不是龍族的姓氏嗎?梅厭天好像是…龍太子啊?!?!你是龍太子梅厭天?!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究竟與對天庭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才能給你起這樣一個名字啊?”
梅厭天的銀槍眨眼便到了她臉前,冷眼道:“我不介意先将你剜心斷骨再送你去死。”
洛離咽了咽口水,“我這人不會說話不會辦事,太子殿下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可別生我的氣呀!欸不對,我又說錯話了,應該是太子肚裏能撐船,嘿嘿嘿,啊可是太子殿下您肚子這麽小撐不下船啊,果然還是要殺我嗎,我真是好冤啊!你肚子小又不能怪我,是你們海裏夥食不好!但是我廚藝好得很,要不然我給太子殿下您做點好吃的東西,太子殿下您有了大肚子,撐得下船了就放了我吧!!”
…………………
梅厭天身後一排龍衛軍瞬間呆若木雞。
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女修士,甚至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只是由內而外的想告訴她,你真會說話。
梅厭天卻完全不為所動,反用銀□□入了她心口二分,然後用槍頭沾了滴她的血,滴在信紙上,命人給江水臨送去。
他道:“你說以江水臨的功力,認得出這是你的血嗎?若是認出來了,你猜他會不會帶那兩個人來換你這個毫無血緣的妹妹呢?”
說完,梅厭天轉身便走。
洛離忙爬過去抓住他的衣角,谄笑道:“你別走,這到處都是魚怪,怪吓人的,你陪我一會兒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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