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直到坐上導演的越野車,黎羚仍在意猶未盡地回味着方才那精彩絕倫的一幕。
為了平複心情,她拿出手機刷了一會兒,發現9787532754335這幾周時不時發來私信,問她過得怎麽樣。
因為做護工忙得昏天暗地,黎羚一條都沒有回複。
心情很好的她,終于撥冗給對方發了三個大拇指。
金靜堯正在啓動越野車,動作突然停了一下。
“導演,怎麽了?”黎羚問。
“沒什麽。”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面無表情地說道。
車開了,她又說:“導演,您真的親自來接我啊?”
金靜堯轉過頭來,有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一輛巨大的卡車從旁邊經過,導致路況出現了片刻的混亂。旁邊有車在按喇叭,鳴笛聲隔着玻璃變成了遲鈍的噪音。
他似乎說了什麽,但完全被鳴笛聲給蓋住了。
天色昏沉,年輕男人的臉也完全被黑暗覆蓋,像沉在月球的背面。不知t過多久,才被臨街的廣告牌照得亮了起來。
“導演,您剛才說話了嗎?我沒聽清。”黎羚問。
金靜堯:“我說你想多了。”
“……好的。”
黎羚本以為他們會直接回劇組,沒想到車反而在往市中心開。因為方才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再多問,直到她眼睜睜地看着越野車開進了一家看起來很洋氣的夜店的地下車庫。
黎羚有點傻眼:“導演,這……”
“下車。”金靜堯說,“有人要請你吃飯。”
黎羚問他是誰。
“問題比你還多的人。”他說。
黎羚:“……”
夜店外面看着洋氣,一進門就成了敘利亞戰損風。連電梯都仿佛工地裏的升降機,一個晃晃悠悠的鐵盒子,在幾條粗大的鏈子之間穿行。
他們一直搭到最高層。
黎羚好奇地向下看,地下的舞池裏,無數人在扭動着身軀,就像是顯微鏡裏那些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細菌,不斷在幻燈片上游來游去。
年輕導演站在她旁邊,仍是面無表情,脊背挺直。和舞池裏扭曲的人相比,端莊得如同一具安靜的屍體。
也許是錯覺,黎羚總覺得他自從進入夜店開始,就變得有一些微妙的緊繃。
他們走進了包間,一個男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錯愕地看了一眼手表:“怎麽來這麽早?”
金靜堯說:“不想浪費時間。”
對方嘲笑他:“跟院長見面很浪費時間嗎?”
他轉頭看向黎羚,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主動要和她握手:“你好,我是麥鴻誠。”
業內很少有人不認識麥鴻誠,他是大制片人,也是金靜堯的禦用合作夥伴,從第一部戲就在這位年輕導演身邊保駕護航。
黎羚正要伸手回握,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又很突兀地将手收了回去。
她愣了一下,擡頭看到麥鴻誠還是很熱情地對自己笑,只好也回以若無其事的微笑。
和沉默寡言的金大導演相比,麥鴻誠的确要健談許多,黎羚和他聊得很開心。另外,夜店的青醬意面做得也很好吃。雖然她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他們要特意跑到一家夜店吃意面。
只是,金大導演今晚好像是太過沉默了。
他幾乎沒怎麽吃東西。
即使制片人或者黎羚找他說話,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比平時要慢半拍的樣子。
黎羚正想要問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服務生敲門進來送甜品。
對方彎腰擺盤的時候,好像不小心碰到了金靜堯的手指。
這是一個非常細微的、不經意的動作,假如黎羚不是恰巧在關注着金靜堯,應該也不會注意到。
在當時,年輕男人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和平時一樣毫無波瀾。
但服務生一離開房間,他立刻站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很久都沒有回來。
黎羚假裝關切地問:“導演沒事吧?”
“沒事的。”麥鴻誠聳了聳肩,一副習以為常的語氣,“他有點強迫症,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人太多了。”
“所以他的強迫症還沒好嗎?”黎羚疑惑地回憶道,“但是在片場的時候……”
其實她是想說,在片場的時候,自己好幾次碰到過對方的手了。
但麥似乎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他喜歡在片場抱着一些髒兮兮的破玩意兒修?是這樣的,這個人很怪,不嫌東西髒,就是嫌人髒。”
“不信你看我待會兒找他借外套,他肯定讓我滾。”
黎羚似懂非懂,決定将話題岔開:“既然如此,導演今晚為什麽要來這裏?”
“誰知道,平時誰叫他他都不來的。”麥鴻誠說,“好像今晚有個樂隊來演出,他說想看,叫什麽euphoria?”
麥鴻誠從旁邊翻出一張宣傳海報來給黎羚看。
黎羚怔了一下:“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樂隊。”
euphoria是一個非常小衆的樂隊,她有一陣兒經常在微博上分享他們的歌,但因為聽衆寥寥,近幾年這個樂隊一直處于半隐退的狀态。
沒想到今晚竟然在這裏碰上了,黎羚将海報捧在心口,幸福地說:“太好了,真是太有緣分了。”
“是啊。”制片人意味深長地說,“真巧呢。”
過了一會兒,金靜堯還是沒有回來,麥鴻誠倒了杯威士忌,向後仰靠在真皮沙發上。
夜店的光線昏暗不明,他看向黎羚的眼神,也生出幾分微妙與複雜的審視。
“你真的要拍這部戲嗎,黎小姐?”他冷不丁地問黎羚,“你好肯定?”
麥鴻誠雖然是香港人,之前講話幾乎都聽不出口音,這時才暴露出來。
黎羚心裏一跳,察覺到對方态度的變化,本能地說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客氣話:“當然了,我非常感謝導演給我這麽寶貴的機會……”
麥鴻誠笑着搖了搖頭:“你看過劇本了吧?”
黎羚點頭。
“你覺得怎麽樣?”
其實黎羚本可以像上次敷衍副導演一樣,說幾句假話,最後卻委婉地說:“是有一點……壓抑。”
“豈止壓抑,我當年看完第一稿,簡直大受驚吓,想幫他請psychiatrist。”麥鴻誠表情很誇張地說。
黎羚被他逗出笑,又聽對方繼續解釋:“這個劇本是好多年以前寫的。靜堯學生時代的作品。”
“當時他并不成熟,生活也沒有現在這樣順遂,所以有時候會産生一些很尖銳的想法。這劇本……也可以這樣說,承載了他最黑暗、最不健康的情緒。”
黎羚說:“我還沒有看過完整的劇本。”
“好幾年了。”麥鴻誠又喝了一口酒,“他改過好多版結尾,一直都不滿意。”
“那為什麽還要拍?”
“從市場的角度,我的确不贊成他拍,很多人都不贊成。”麥鴻誠意味深長地說,“但是作為朋友,也許只有拍過了、走出來,他才能夠成長。”
他站起身來,幫黎羚也倒了一杯威士忌:“黎小姐,我把他交給你了。”
就算是開玩笑,這句話也太重了。
黎羚有些猶豫地握着杯子,不知道該回應什麽,房間門突然被推開。
走廊的燈光絲絲縷縷地傾瀉進來。
浮動的光影慢慢映照過年輕男人的臉,仿佛海平面的光線,短暫地掠過海底沉睡的巨大城市。
“你們在說什麽。”金靜堯站在門口,十分平靜地問。
麥鴻誠毫不尴尬,笑眯眯地說:“我在同黎小姐分享你的秘密。”
“黎小姐,你知道麽,導演小時候很靓的。”他背過身,其實是偷偷跟黎羚眨了眨眼。
黎羚:?
“他媽媽最中意把他打扮成洋娃娃,幼兒園的男生天天為他打架,他家還有一整個房間都用來放毛絨公仔……你想不想看看他四歲穿裙子的相片?”
黎羚感覺自己快被金靜堯的眼神殺死了。
她很有求生欲地說“不用了”。
“那好吧。”麥鴻誠很遺憾地說,“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黎羚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聽。
然而對方聲音壓低幾分,敘述也變得更加肉麻:“導演他呢,十幾歲暗戀過一個女仔,可惜連她簽名都不敢去要,所以就……”
“說夠了嗎。”金靜堯打斷了他。
他的神情淡漠,語氣和平時也并沒有分別。目光卻已經冷得接近于愠怒。
麥鴻誠嘿嘿笑了兩聲,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好,我不說了。”
其實黎羚只聽到了這段話的前半段,麥生說話的語速實在是太快了,走廊外面又很吵。
但這已經足夠讓她大為震撼。
金靜堯。暗戀。一個人。
暗戀這種行為是不是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金靜堯這種人能做出來的。
過于震驚之下,她脫口而出:“那、那個女生現在……”
金靜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死了。”
黎羚感覺自己也快要壞掉了。
她聽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那沒事了,放心了”。
-
十五分鐘後,euphoria的演出準時開始。
黎羚起先還故作矜持地坐在樓上,第一首歌還沒聽完,已經激動到不行,殺進樓下舞池。
euphoria的歌曲曾陪伴她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幾年。漫漫長夜、輾轉反側時,那些音符交織成一個又一個斑斓的夢。
熟悉的旋律撕裂時間,将黎羚帶回到過去。許許多多的回憶,像記憶深處的一場大雨,再一次令她渾身濕透。
演出結束後,黎羚還難以自拔,低着頭往回走,突然在拐角處被兩個人攔住。
“你是黎羚嗎?”面前的小女生十分熱切地說,“能不能和我們合個影?”
黎羚愣了愣。
好……陌生的體驗。
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幾年沒被人要過簽名合影了。
“當然可以。”她露出得體的微笑,其實內心已經感動到嚎啕大哭。
自拍十連之後,黎羚笑眯眯地同兩人說了再見,只見後面烏壓壓一條長龍,半個夜店的人,都等着跟自己合影。
???
不是,她現在已經,這麽紅了嗎。
片刻後真相大白。
原t來大多數人都只是跟風來湊個熱鬧,發現這兒并沒有大明星之後,立刻失望地跑了一大半。
不過還有一小部分樂子人留了下來。
黎羚感激涕零,有求必應。
人群走到末尾,一道沉默的陰影覆了上來。
這個人好像很高,高得幾乎要令人産生壓迫感,像暴雨前壓得很低的雲。
黎羚擡起頭,不期而然地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金靜堯。
?
金導演還穿着那件黑色帽衫,但是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副過分警戒的狀态。他将拉鏈全部拉了上去,帽子和口罩都戴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陰影裏沒有情緒的雙眼。
因為身形過于高大,肢體語言又很緊繃,他相當可疑,很像什麽通緝名單上的危險人物。
好像下一秒鐘,就會冷不丁掏出一把鋒利的刀,抵上她的腰,說:“打劫。”
黎羚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想笑又不敢笑:“導演,你這是……”
金靜堯沒說話,冷冷地看着她。
身後,一支新的樂隊登上舞臺。尖叫聲響起,濃得嗆人的煙霧裏,混亂的白光如探照燈般四處亂晃,音效轟得人下肢麻痹。
如此喧嚣的環境裏,年輕男人的目光卻始終是靜止的。就那樣定在她臉上,無法流動,危險而平靜。
後面的隊伍似乎發生了什麽,人們像罐子裏的沙丁魚,不由自主地往前湧動。金靜堯皺了皺眉,不想被其他人碰到,只好也往前挪。
……都快要貼到黎羚身上了。
兩人呼吸幾乎交錯。
在夜店渾濁的空氣裏,年輕男人的氣息,拂過黎羚的臉頰,帶着某種微寒又微澀的氣息,像被爐子烤過的檸檬。
她有些恍惚地想,他聞起來竟然像一杯被打翻的湯力水。
“導演?”黎羚又喊了他一次。
金靜堯不怎麽耐煩地盯着她:“還不走。”
原來是來催她快走的。
黎羚松了一口氣,差點以為他也是來找自己要簽名的,吓死了。
随即她又很慶幸地想,還好沒把這想法說出口,否則應該又會被罵“想太多”。
“導演,再等我兩分鐘就好。”她小聲說,“後面沒幾個人了。”
金靜堯看起來還是不怎麽高興,低聲催她抓緊時間。
但他也沒有打算給下一個人讓路。
可能是強迫症嚴重發作,年輕男人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光線一晃,在他的眉心落下一道裂縫般的影子。他的眼窩很深,輪廓也堪稱完美。沉澱在明暗不定的光線裏,像一種很烈性的酒。
黎羚此前并沒有太多的機會,如此近距離地注視着這雙眼。
也許制片人說的是對的。
這的确是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小夥子,沒帶筆嗎?”後面的阿姨突然遞了一支筆過來,“用我的啊。”
黎羚又是一怔,随即将筆接過,一個非常促狹的想法湧上心頭。
“謝謝阿姨。”她大聲說,“那麽這位粉絲,想簽在哪裏呢?”
金靜堯沒說話。
黎羚低着頭,強忍笑意,完全不敢看對方的臉。
反倒是阿姨在後面探頭探腦,積極地出主意:“簽衣服上吧!簽在胸-口怎麽樣?”
黎羚快笑死了。
僵持數秒後,她感覺玩笑可以到此為止,打算随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一只蒼白的手腕卻伸到她面前。
“簽這裏。”金靜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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