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這場戲正好接着上一場吻戲。
周竟在劇院的門上鎖後, 偷偷把阿玲帶上舞臺,還為她彈了鋼琴。
這嚴重違反規定, 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發現他的人,正是以駱明擎為首的小團體。
駱明擎所飾演的角色叫楊元元,是劇團內一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他長相好、家世好,身份也高。唯一的遺憾是天資不夠,演技差了點。
為此,他不遺餘力地打壓所有比他強的人,尤其是周竟。和其他人相比,周竟的家境最普通,最好欺負。傷害他沒有任何的成本。
這一次, 楊元元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小演員的把柄, 得意得尾巴翹上了天。
他威脅周竟,要把對方的事情告發給領導, 以此來逼迫他做自己的一條狗。
但周竟骨頭硬, 死活不肯承認。
楊元元才讓人先把他打了一頓。
這場戲本來的基調應該很慘烈,只是現在施暴者的角色換成黎羚,感覺就有點怪了。
劇本上寫,楊元元要用很侮辱性的方式, 拍打周竟的臉。
黎羚不好彎腰, 便繼續用鞋子一下下地踩着他。
從喉嚨一直往下,踩到肩膀, 鞋尖挑開他上衣的領口。
金靜堯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呼吸很混亂,目光也像一把隐忍的、陰濕的柴,緩慢地被點燃。燃燒的聲音, 在她耳邊嘶嘶作響。
黎羚怔了怔。
他氣勢這麽強,明明她才是施暴者, 反而有種被壓制的感覺。
“好讨厭你的眼睛。”她表情有些嬌憨地仰起臉,語氣是一種天真的殘忍,向身邊的人抱怨,“我們把它挖出來吧?”
這句臺詞劇本上也沒有,左邊的群演沒接住她的戲,愣了一下。
右邊的人反應比較快,低着頭說:“那、那有點過了吧楊少,咱們說好了,只是打他出出氣……”
黎羚也不再即興,将臺詞拉回到原劇本:“誰說出氣了?我是在替團長叔叔罰他!劇院舞臺,多神聖的地方——周竟,誰允許你玷污它?”
她向兩邊的人示意,這下他們總算是懂了,像拎條死魚一樣,将金靜堯拎起來,壓着肩膀跪到她面前。
黎羚湊近過來,想要拿手拍他的臉,卻又嫌他身上太髒,忍住了。
“看看你這樣子,周竟。”她說,“你照照鏡子吧,你也想當男一號,你配嗎?”
駱明擎将這段臺詞念過許多遍,每一遍都念得很用力,咬字咬得極重。
他想要營造出那種狠厲的感覺,反而顯得矯揉造作。
而黎羚每一個字都很輕,很漫不經心。
正因為毫不費力,所以字字句句、每一個微表情,都是近乎裸-裎的羞辱。
她覺得他很可笑,很愚蠢。她嫌他髒,不肯碰他的臉。她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要微微蹙眉,身體往後退。
她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她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舉手投足都很矜貴、很嬌氣。
周竟的污濁和低劣,弄髒了她的眼睛,是對她的侵-犯。她對他的瞧不起,完全刻在骨子裏。
金靜堯跪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神像刺刀。
他是一顆頑石,一塊血淋淋的冰。無論她做什麽,都不可能真的刺痛他。
但此時此刻,比起冷漠和無動于衷,年輕男人隐忍的态度裏,似乎沉澱着某種更為晦暗和危險的東西。
兩人對視片刻,他竟然也笑了。
黎羚古怪地說:“你在笑我?”
金靜堯還是笑。
他在看她,又像不是。透過她的臉,他在專注地注視着另一個人。
他笑得更用力。笑聲在房間內回蕩,越來越嘹亮,變成一只尖利的哨子。而他胸腔震顫,面部肌肉都接近扭曲。
其他人做這樣的表情會很難看,但金靜堯臉上,這化作一種懾人的英俊。
他笑,是因為他想到了阿玲,他也看到了阿玲。
他覺得自己挨一頓打,換她一次跳舞的機會,很值得。
沒有人會懂,他為她付出了什麽。
他也不需要人懂。
這是他的秘密。
因着這樣誇張的大笑,周竟的傷口裂開,鮮血滲進皮膚裏,像一種醜陋的刺青,也讓他的笑容顯得更加毛骨悚然。
“他到底在笑什麽?”
“怎麽有人挨了打還會笑?”
“瘋子,真是個瘋子!”周圍的人驚疑不定地說道。
他們都被吓到,本能地想往後退。
只有黎羚冷笑一聲,毫不遲疑地推着輪椅向前,照着金靜堯的胸口,狠狠地将他踢到地上。
咚的一聲,滿地揚塵。鮮紅的血和髒兮兮的土混在一起。笑聲終于停住。周竟手撐着地板,不住地低聲咳嗽。
“髒死了,把我鞋都弄髒了。”黎羚小聲抱怨道。
她将鞋子嫌棄地踢開,赤着足踩在輪椅上,對旁邊的人擡了擡下巴:“你們幾個,把他洗幹淨點。”
“哦,還有,衣服扒下來就丢了吧。”她用手托着臉,露出很感興趣的笑容,“我們劇團不是還缺個人跳脫-衣舞嗎。”
群演們跟着哈哈大笑,回頭望了地上的男人一眼,笑聲卻戛然而止。
不是演的,他們是真的被吓到了。
金靜堯趴在地上,仰起臉看她的背影,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麽。
他的視線生出尖利的牙齒,裹挾着矛盾而瘋狂的貪婪,像是要她的每一塊皮肉都吃下去。
他瘋了。
-
本來說好的只演一小段做示範,沒想到兩人越演越順,不知不覺,就将整場戲都演完了。
片場所有人都看呆了。
竟然這麽精彩。
黎羚做得了阿玲,還演活了楊元元。
而她無論演誰,跟金靜堯的對手戲都是火星四濺。
就好像只有她能喚醒他,也只有她能煽動他。
黎羚演的楊元元和劇本裏似乎完全不同,卻又十分吻合。
她很壞,但是壞而不自知。惡毒,但是明媚、鮮活、搶鏡。
她極力地假裝高貴,居高臨下地羞辱着周竟。一些細微的眼神戲,手指不自然的蜷動,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還是怕周竟的,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別。
又怕,又恨,又嫉妒。
一邊懼怕着,一邊将周竟踩在腳下。
就更讓人想要撕開她的假面具。
小劉大為震驚:“不是,就這麽幾分鐘的戲,你們能分析出這麽多?”
副導演說:“這才是好演員啊,渾身都是戲,每一個細節都值得品。”
小劉:“你就吹吧,再吹一萬字,黎羚也沒錢給你發紅包。”
旁邊另一個人卻幽幽地說:“黎老師是不會,但是導演會啊……”
小劉:??
副導演一臉憨笑,給小劉展示自己的微信群。
他們主創團隊有一個剪輯工作小群,一開始畫風還比較正經,大家各司其職,只談工作。
不睡覺的金大導演經常在半夜三四點多發剪好的視頻,第二天大家醒來,紛紛留言發1。
某一天,副導演看完視頻,順帶誇了一句:“黎老師演得真好啊。”
自來水剪輯組成員小A也跟着附和了兩句。
十分鐘後,導演默默地拍了拍他們,并丢上來兩個滿額紅包。
工作群的性質從此就變了。
小劉瞠目結舌地看着群聊裏的一篇篇小作文。
“草,難怪你們剛才說得這麽溜、頭頭是道,原來是早就練出來了啊……”
“呵呵。”副導演較為謙虛地說,“都是發自肺腑。”
小劉沉默片刻:“……能拉我進群不?”
副導演二話t不說,立刻操作。
兩人一邊商量着爆金幣,一邊繼續看監視器。
小劉看着鏡頭裏金靜堯像要吃人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但是你覺不覺得有點怪啊。”
副導演疑惑地擡起頭:“哪裏怪?”
小劉說:“表哥的反應啊,他跟個炮灰演對手戲,至于這麽……呃,拉扯嗎。”
副導演思考片刻,突然恍然:“你說得對!”
“周竟不是在看楊元元,而是在透過他看阿玲……懂了,難怪他們的對手戲這麽有張力……”
導演組另一個人非常認同地說:“原來如此,導演這裏想要呈現的是,周竟誰都不在乎,他的眼睛裏永遠只有阿玲,阿玲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們瘋狂地做着筆記。
小劉默默地将一句“表哥演崩了吧”吞了下去。
哪敢說,說了怕被打。
不過,也可能跟黎羚演對手戲,的确是給了金大導演很多靈感。
戲一演完,導演就失蹤了。
他丢下一句“我要改劇本”,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駱明擎的經紀人傻眼了,本能地追了上去,說:“導演,那我們明擎這邊……”
金靜堯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
他還沒有完全從那場戲裏走出來。
妝沒卸,臉上還殘留着鮮紅的血,眼神鋒芒畢露,兇得可怕。
經紀人吓得差點打了個嗝,要說什麽全忘了。
金靜堯兇巴巴地将手裏的拖鞋塞給他:“給黎羚。”
然後轉身走了。
對方:???
經紀人呆若木雞地低頭看着草莓熊拖鞋。
不是,黎羚誰啊?
他來片場比明擎晚很多,并不知道這裏最開始發生過什麽。
剛才的戲倒是全程看完了,所以鞋是誰的,他還是有數。經紀人禮貌地拎着拖鞋,走到了黎羚面前。
黎羚:“……”
她強忍着尴尬,道了聲謝,将拖鞋塞到了輪椅下面。
卻只見對方還很感興趣地看着自己:“黎小姐是吧,你剛才演得很好啊。”
黎羚:“呃,謝謝誇獎。”
“能不能請你給我們家明擎,來做個表演老師呢?”
黎羚:?
她一臉震驚。
經紀人十分得體地微笑道:“沒事的,你別誤會哈,我們明擎是很大方的性格,不會說你幫他演了場戲就怎麽樣的。我也是真心覺得你演得好,才想要請你幫明擎調調表演。你怎麽對他的角色這麽了解呢,你是明擎的粉絲嗎,你演哪個角色呀?”
黎羚:“……”
誰是誰的粉絲?
不過,讓她稍微安慰的是,對方會這麽誤會,看來完全不知道他們私下的關系。
不知道就好。
她正醞釀着情感,打算發力,小劉已經湊了過來。
他跟揮蒼蠅一樣,語氣十分嫌棄地說:“去去去,這是我們女主角,還給你當老師,做什麽夢呢。”
這一計直球打下來,經紀人吃了一驚,看黎羚的眼神立刻不同了:“啊,原來這位就是女主嗎,真對不起呀,我都沒認出來呢……我還以為……”
對方的語氣有着恰到好處的驚訝,和點到為止的暗示性。
小劉說:“幹嘛呀,還想暗示什麽呀,無知不能當飯吃,回去多上上百度吧。”
好、好強的戰鬥力。
經紀人二次中槍,直接陣亡。
黎羚默默地為小劉豎起大拇指。
而駱明擎呢。
從黎羚上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動過。他始終坐在原地,神情複雜地盯着她。
手指将椅背的皮都捏爛了。
但她根本沒看過他一眼。
-
導演走了,留下副導演一個人苦苦強撐,扒拉扒拉着劇本,情商很高地給楊元元拍了幾組單人鏡頭。
起到的作用不大。戲一拍完,駱明擎立刻沉着臉離開片場,半句話沒多講。
反倒是他的經紀人很會來事兒,一點脾氣沒有,到處跟人道歉,我們明擎第一天拍戲不懂事,給大家添麻煩了。特意請全組人吃飯,還人手一份昂貴伴手禮。
伴手禮是一只巨大的禮品盒子,包裝很精致,印滿了金燦燦的大LOGO,一看就貴得要命,能在鹹魚上賣出高價。
“這是駱老師新代言的頂奢品牌?”一個人吃驚地問。
“嗯嗯,亞太區代言人哈。限量版禮盒,花錢都買不到的。”他的助理之一熱心地解釋。
小劉不屑一顧:“就這,給我壓泡面。”
助理笑容一僵,假裝沒聽到。
黎羚默默掏出手機,已經連鹹魚文案都寫好了,卻發現禮盒送了一圈,只有自己還是兩手空空。
?
針對她?
助理并不尴尬,信心滿滿地對她解釋:“黎老師,您是女主角,我們特地為您準備了一份特別、特別大的大禮,東西比較多,不好拿,就放在您房間門口了。”
黎羚對于所謂的大禮,并不抱有過多期待,但當她在房間門口,看到一只接近半人高的紙箱子時,還是有些震撼。
确實很大。
她站在門口,進行一個暴力拆盒。
只見箱子裏一大堆駱明擎的周邊:帶簽名的海報,剛上市的雜志,花花綠綠的應援周邊,甚至巨大的人形立牌和抱枕……
黎羚:?
她抱起紙箱,準備立刻将它丢進垃圾桶。
一時不察,抱枕從裏面掉了出來,正正好落在隔壁房間的門口。
門突然打開。
金靜堯看起來很恐怖。他竟然還是沒卸妝、沒洗臉,但是戴上了眼鏡,斯文中透着陰郁,仿佛一位很潦草的殺人狂。
低着頭,隔着薄薄一層鏡片,他靜靜地與抱枕上駱明擎八顆牙齒的完美笑臉對視。
年輕導演陷入思考。
黎羚吓得都磕巴了:“導、導演,您劇本改完了?”
“還沒。”
“哦哦,打擾了。”她抱着紙箱子,立刻打算跑路,被對方向前一步攔住。
“這什麽東西。”他問她。
“這、這個嘛……這個是……”黎羚苦思冥想,突然靈機一動問道,“導演,您怎麽跑這兒來了,我記得你住樓上啊?”
金靜堯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十分鎮定地說:“你記錯了。”
黎羚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嗎。”
不可能吧,她之前還去過他房間開會,真的不是這層樓。
算了,無所謂了。
她靈機一動,直接将這只晦氣的紙箱子,丢進了金大導演的懷裏。
“原來如此導演,我剛才不小心拆錯快遞,估計是他們搞錯了房間號。”她信誓旦旦地說,“這是駱明擎送你的伴手禮,你收下吧!”
猝不及防的金靜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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