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旗袍

旗袍

等沈成墨過來後, 顧嬿白拎着一個很大的挎包上了車。

這包包是她自己買的,原主的包包大多都是那種很小巧精致的,她覺得有點不太夠用。

“帶證件了嗎?”

顧嬿白坐好後, 沈成墨問了一句。

“帶了, ”

顧嬿白拍了拍自己的包包, “放心,都拿好了。”

“聽說, ”

這時沈成墨換了話題,看向顧嬿白問道,“老宅的那株老梅樹要開花了?”

“是啊, 長了滿樹的小花苞, ”

一說起這些, 車內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顧嬿白笑了笑道,“沈爺爺看到可高興了。”

沈成墨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眼光略略一沉:

能哄老爺子這麽高興的事,這女人卻沒有主動跟他提起過半句。

更沒有借此,想要延續這樁婚姻的意思。

“真好, ”

這麽想着,沈成墨也是一笑, “看來那株老梅樹跟你有緣, 你一去, 枯了好些年的它, 竟然又枯木逢春了。”

“沈先生說笑了, ”

聽出來他這話裏沒有什麽惡意, 顧嬿白不由笑道,“聽沈爺爺說, 要是他夫人在的話,今年是他們的金婚了。沈爺爺說他夫人生前最愛這株梅花,應該是沈爺爺的愛情,打動了它吧?”

“哦?”

沈成墨一挑眉,“夫人覺得愛情這麽偉大的麽?感天動地了?”

顧嬿白看了他一眼。

只見他神色倒是很平靜,仿佛這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話題。

“不是嗎?”

顧嬿白想了想平靜道,“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确實叫人感動。”

“可遇而不可求?”

沈成墨重複了一遍,似笑非笑,“夫人也想遇上一遇嗎?”

“随緣吧,”

顧嬿白覺得話題似乎滑落到一個有點古怪的方向了,便及時結束,“民政局快到了吧?”

沈成墨無聲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副駕座位上的助理聽到這裏,沒忍住悄悄縮了縮脖子:

他聽到了什麽?

沈總在說愛情,在談論愛情啊,還是和準前妻……這話題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民政局很快到了。

這一回辦得就比較順利了,沒過多久,離婚證就拿到手了。

顧嬿白捏着這簇新的證件,一笑沖沈成墨晃了晃道:“行,沈先生,事情辦完了,那我就先走了哈。”

“我送你回去。”

沈成墨開口道。

“不用,”

顧嬿白婉拒道,“我正打算去逛逛,沈先生你去忙吧——拜拜。”

看着她離開的身影,沈成墨眼底疑惑沒有掩飾地透露了出來:

竟然,真的,就這麽跟他離婚了。

她要的老宅和鶴園,相比他名下的資産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幾乎是淨身出戶。

不是,這女人當初哭着鬧着算計着,非要嫁給他,嫁給他後又在沈家費盡心機地各種作妖……

就為了今天的淨身出戶?

“沈總,這是今晚的宴會安排,您過過目,”

回到車上後,總裁助理拿出來一個小巧的文件夾遞給沈成墨道,“這項目臺城的韓氏也在接觸,今晚本來何主任是确定要來的,臨時叫秘書通知我們,說有緊急事務處理,來不了了。”

今晚的宴會挺重要的,政界有要員會到場。

一旦涉及這些人物,場合就要嚴肅得多,很多細節都要提前處理好,這種級別的宴請,必須是要沈成墨親自過目的。

沈成墨接過來文件夾,取下文件夾上的筆來,皺眉不語。

助理見他不語,沒敢開口。

司機啓動了車子,車內很是安靜。

又等了片刻後,沈成墨依然皺眉不語。

“沈總?”

助理登時滿眼忐忑,“這安排……是哪裏不妥嗎?”

他自從跟了沈成墨以來,真是十分努力,硬生生在這總裁辦磨砺出來了一身本事。

如今他已經算是沈總的得力助手了,沈成墨也對他一向比較滿意。

今天難道翻車了?

“為什麽?”

沈成墨手中的筆似乎無意識地在那文件上劃出了一道,聽助理問起後,皺眉低聲含糊說了三個字。

“啊,”

小助理沒聽明白,“為什麽……沈總您是指什麽?是說何主任的意思麽?”

“沒事。”

沈成墨這才回過神,也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為顧嬿白的事情,走神走了這麽久。

“這種小事你看着安排就行,”

沈成墨掃一眼這文件,遞回去道,“一個小項目而已。”

小助理:“……”

小事?

小項目?

“好的沈總。”

小助理接過來文件夾,一頭霧水地連忙應了一聲。

“你有女朋友了嗎?”

就在這時,沈成墨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別說小助理了,就連專心開車的司機眼光都跳了一下。

“有的,沈總,”

小助理忙道,“我們已經訂婚了,打算明年結婚。”

說完他不由自主往車窗外天上看了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沈總竟然會問他的婚姻問題。

“你們,”

沈成墨頓了頓道,“是因為愛情嗎?”

小助理:“……”

“是的沈總,”

小助理忙忙又道,“我們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雙方家長也都是朋友。”

“青梅竹馬,家長是朋友,”

沈成墨擰眉,“這兩個條件,是愛情的充分條件?必要條件?還是充分且必要條件?”

小助理:“……”

大冷的天他頭上都快冒汗了。

他家總裁平時明明都雷厲風行心機深沉的,怎麽問的這個問題跟個……跟個情感小白似的。

總不會是沒談過戀愛吧?

“這個……這沒法推邏輯,”

這麽想着,小助理自然不敢直白去問,連忙笑道,“沈總,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女朋友兩人日久生情,自小的情分也是很難得的。總之天時地利人和吧,我和她感情還是挺順利的。”

沈成墨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小助理暗暗松了一口氣。

……

顧嬿白從民政局出來後,只覺得一身輕松。

和原主牽連的這些關系,不管是之前的那個陳律師,還是和沈家這邊的各種關系,一點一點被斬斷後,她這才有了一種真正新生的感覺。

她有自己的人生,不想被原主牽扯太多。

心情大好的她,先打車去了海城的商業街。

她還是第一回比較悠閑地在海城閑逛。

商業街的店面都十分精致,不過顧嬿白逛了一會後,也沒買什麽東西。

倒是走到一家老裁縫店時,沒忍住頓住了腳步。

這種海城老裁縫店,一般都是有點歷史的老店,裏面價格不菲,但很多海城人還趨之若鹜。

這是一家專門做旗袍的店,沈家比如沈夫人,就是極愛旗袍的,她的旗袍,也都很多是這種名店名家的定制。

顧嬿白看到旗袍時,心裏有些觸動。

并不是她多愛旗袍,畢竟穿着旗袍活動十分不便,她不是太喜歡那種束縛感。

但她外婆喜歡。

她外婆當年也是出身名門,下嫁了她外公。

和沈夫人一樣,她外婆酷愛旗袍t,衣櫃裏各種旗袍幾乎都挂滿了,連塵封的那些老檀木箱子裏放的,都是外婆年輕時穿的各種旗袍。

閑暇時,她外婆也曾讓她試過。

每次她一穿上,外婆眼神都更溫柔了起來,眼裏都是溫柔的笑意。

一念至此,顧嬿白伸手摸了一下發酸的鼻尖:

那樣的外婆,唯一愛她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顧嬿白下意識走進了這家店。

店裏的老師傅看到她時,眼中也是一亮。

“姑娘啊,”

老師傅很是和藹,“做旗袍嗎?什麽場合穿?”

這姑娘這氣質、這身材,真是不穿旗袍可惜了啊。

“就……日常一點的,”

顧嬿白笑了笑道,“只要不太誇張……都行。”

她想做,不過是一個念想。

至于什麽場合穿……估摸着她也沒什麽必要場合一定要穿旗袍的。

老師傅痛快給她選了料子。

“這個怎麽樣?”

老師傅笑道,“秋冬穿比較合适的料子,要是重要場合可以織緞錦,不過你選絲絨的也不錯,舒服。”

說着指了指一種淺青色絲絨刺繡纏枝海棠料子,笑道:“我覺得這個姑娘你穿起來應該不錯。”

這女孩氣質看着沉靜一點,跟這顏色相得益彰。

“行。”

顧嬿白沒有意見,只要顏色不太紮眼就行。

量了身付了定金後,顧嬿白從這家店走了出來。

也沒別的事,她打算走到步行街口打車回家。

沒成想從旗袍店一出來,沒走多遠迎面就碰上了兩個人。

這兩人一見顧嬿白,都立刻頓住了腳步,眼底都是詫異。

顧嬿白打量了一眼,也認出了這兩人。

一個是嚴櫻的朋友蘇念菲,上回沈熠宣生日時,蘇念菲也在場的。

蘇念菲身邊的,那個美的很張揚帶點英氣的女孩子,正是那個傅綿:

沈成墨曾經的追求者,被原主擠兌跑去國外最近才回國的傅綿。

“顧,顧嬿白?”

蘇念菲看到顧嬿白時表情有點糾結,“你也來買東西啊——”

她是一時找不到面對顧嬿白該有的表情了:

本來她對這個一心算計着嫁進沈家的顧嬿白,尤其是顧嬿白平日裏那些做派,是十分瞧不上的。

可上回在宣宣生日的時候,她覺得顧嬿白似乎又有點不同了。

別的不說,她做的蛋糕可是,可是實打實的好吃吶。

那次生日宴後,她一連逛了好多家蛋糕店,結果都沒買到能和那晚的蛋糕那樣美味的。

一旁的傅綿沒有說話,只冷冷盯着顧嬿白。

大約是察覺到蘇念菲态度有點異常,傅綿撩起眼角斜了蘇念菲一眼。

“随便逛逛,”

顧嬿白一笑平靜道,“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又不熟,她不想多說。

再說街這頭噪音比較大了,這邊還有二樓上的店鋪在搞換廣告牌子之類,亂紛紛的讓一向喜靜的她有點排斥。

“等等,”

傅綿忽而開口道,“聽說,你離婚了?”

“是啊,”

顧嬿白也不會瞞着,“剛領了離婚證。”

“你是淨身出戶?”

傅綿又擰眉問了一句,而後冷笑道,“活該。”

顧嬿白笑了笑:“嗯。”

傅綿一怔,眯着眼面帶不善地打量了一眼顧嬿白。

顧嬿白沖她微微一點頭,擡腳走了開去。

才走一兩步,她敏銳的聽覺感覺到了一種異響。

就聽那廣告牌那邊,又是咔嚓一聲。

“卧槽閃開——”

樓上安裝工人登時驚吼了起來。

這街上人流大,他們已經很注意了,誰知道這廣告牌周邊的框竟然還偷工減料的,連固定的繩子都能将那框撕開了……

這不是坑人嗎這!

然而随着他們的驚呼聲,那碩大沉重的廣告牌已經砸了下來。

本來安裝工人在樓下對應的區域,為了擔心小零件掉落砸人還拉了線圈了這片。

可那廣告牌砸下來的時候,磕到二樓凸出的樓面外角,硬生生給彈撞出一個詭異的角度,沖那圈外就砸了下來。

一個彪形大漢正晃着腳步從這邊經過,眼瞅着那沉重的廣告牌就沖他砸了下來。

顧嬿白反應驚人。

在周邊的尖叫聲中,她閃電一般沖到了跟前,一把将那男子撲滾到了一邊。

“嘭!”

也就在這時,廣告牌砸落地面,将地面上的花磚都砸碎了幾塊。

顧嬿白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看向還躺在地上發呆的那大漢。

“你沒事吧?”

她一邊随口問了一句,一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包,看了看手機沒事。

“卧槽,卧槽,槽——”

那彪形大漢看看那廣告牌,又看看顧嬿白,又轉臉看看四周圍過來的行人,不由嘴裏是一串卧槽。

卧槽他撿了一命。

卧槽是被個美女救的。

“我去……”

好不容易找到嘴,那彪形大漢趕緊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着身上衣服的塵土,一邊驚呼道,“美女你力氣真大——”

他這麽大塊頭,将近兩百斤的體重啊。

要是別人想救他撲他一下,非得被他的體重給反彈回去。

可這美女沖他撲過來的時候,他那時雖懵逼,那撲他的力道就像是裹卷過來的龍卷風似的……

當然他也沒經過龍卷風,就是,就是那種感覺啊。

打死也沒想到,能有這個力道速度的,竟然是個這麽清瘦的美女啊!

他也是練過些拳腳的……

一個人能發出的大致力道他心裏很清楚。

可是眼下真是颠覆了他的認知了。

所以才懵。

“啊啊啊……”

旁邊目睹了這一幕的蘇念菲,驚得尖叫起來,“是,是嬿白啊,嬿白,嬿白——”

救人的是顧嬿白啊。

傅綿顯然也被驚到了,緊抿着唇,滿眼難以置信。

顧嬿白聽到蘇念菲的喊聲,手裏拿着手機沖她擺了擺手,做了一個拜拜的動作。

眼看人越圍越多,顧嬿白扭頭擠出人群走了開去。

這裏真是太吵了,她需要安靜。

那死裏逃生的彪形大漢,剛跟沖下來的安裝工說了幾句話,一扭臉才發現救命恩人不見了。

“誰拍下來了?”

彪形大漢看向圍在這邊的行人,急着問道,“你們手機有拍下來嗎?”

可是事出突然,周邊人都搖頭。

“她們兩個好像認識那人,”

有路人指了指還在發愣的蘇念菲道,“還跟那美女打招呼了呢——”

“她是誰,是誰啊,”

彪形大漢沖到蘇念菲跟前道,“我給那美女送個錦旗——不不不,我還得請她吃飯,不不還得——”

沖動之下,那彪形大漢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啥。

蘇念菲還在懵懂之中,實在是剛才那一幕沖擊太大。

“她,她是顧嬿白啊……”

聽到那彪形大漢急急慌慌的問起來時,蘇念菲還一臉震驚懵懂地自言自語一樣,“她剛領了離婚證,淨身出戶呢——”

這麽落魄的時候,顧嬿白還能一心救人。

蘇念菲對這一點真是,真是震撼極了。

結果這點自言自語沒說出來還好,這一說出來,一旁看熱鬧的人聽到的不止一兩個。

有瓜。

救命的英雄,還是個有瓜的英雄。

一下子就點爆了好事人的八卦之心。

傅綿臉色一沉,一把拉住蘇念菲的胳臂,硬生生将還懵懵的蘇念菲一把拽出去好幾步,拉着她快步離開了這邊。

“你亂說什麽,”

傅綿一邊疾步拽着蘇念菲走,一邊冷臉教訓道,“你還報她名——你真是給她找麻煩啊你!”

這一傳出去,雖說本身是好事,可網上颠倒黑白斷章取義的人還少嗎?

那些心思不良的人萬一亂說些什麽……

這個蘇念菲,真是被家裏養的太嬌了,遇事就發蒙。

顧嬿白離開這邊就打車往回走。

在車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才發現不小心蹭了一小片。蹭破了一點皮,很淺,幾乎沒流什麽血。

回到家,顧嬿白忽而發現,似乎傷口已經幾乎不怎麽顯了。

她看了看自己掌紋,心裏微微一動:看來不僅視覺聽覺等能提升不少,就是愈合能力,也好了很多。

顧嬿白很是滿意。

回家後她就沒出去,索性将筆記本帶到花房裏,一邊在網上查找一些花木養殖的資料,一邊泡了一點金桔水喝着。

“嘩……”

就在花房裏一片惬意時,顧嬿白忽然聽到那邊小假山池中的一點水聲動靜。

她忙走過去,不由一笑:

是從花木市場那邊買回來的錦鯉,此時的錦鯉在她加了“料”的水中撒歡一樣,看着精神極了。

顧嬿白蹲下身,又細細看了看裏面養着的那幾條龍魚。

買的時候它們就奄奄一息的樣子,這時候過了一天多了,依然看着沒有精神。

不過比起來最初那樣子t,能看出來好了一些,最起碼看着是有點活氣生機了。

能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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