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大江東去
大江東去
“山河門優秀弟子全員飛升, 山河門根本就被挖空了,如今早就被其他宗門蠶食幹淨。而飛升入天界的,不是因不堪壓榨而謀反被殺, 就是因為不願意簽下生死狀而被宣布飛升失敗, 又或者成為天界和魔界妖界之間争權奪利的犧牲品。是,我承認, 我們問道門曾經也以飛升為目标努力修煉愚鈍不堪, 直到撞了南牆才知道在天界心中, 任何凡人都是其心必異。”
段天:“現在還有很多飛升者在天界任職,但請武城主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真心臣服于天界, 願意當狗。只要是人,都只願意當人。”
“我憑什麽信你?”
武景星挑眉問道。
段天站起身, 拿出儲物袋, 放出兩個大箱子。
段天打開。
“黃神隐,紫摩诃, 一把弑神,一把屠魔,兩把皆可殺妖。”
武景星拿起一把劍,把玩在手裏, “不是說毀了嗎?”
“能毀就能再造。”
說完, 段天撕開身上的衣服, 上面一個巨大的傷疤, “武城主,當年妖女圖情和天界玉書神君相愛, 偷摸在我問道宗山門下私會,怕奸情暴露, 屠我宗門,我師尊,師叔,我問道宗三位長老,全部被殺。這傷疤是便是我和內門師兄師姐茍且偷生,四處尋找師門被屠的真相時,被妖女圖情所傷。真相查明,問道宗上天入地,求告無門。誰能為我們報t仇,誰又能為我們做主?沒有人,只有自己。”
武景星收下了劍,但并沒有答應合作,只讓段天先住下,等她消息。
段天走後,武景星把鐵昃叫了進來,“你怎麽說?”
“我不信他。”
鐵昃的弟弟是被強迫成為爐鼎,死于修仙界。
他不信很正常。
鐵昃道:“但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趨利避害,人同此心。這幾年飛升入天界的修仙者鬧造反的事情鬧出來的也不少。他們為了利益願意合作,也有可能。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
“我知道了。”
武景星讓鐵昃離開,又叫了幾個心腹過來問話,最後叫來了洛漓。
“你怎麽說?”武景星問。
洛漓搖頭,“我相信城主,也相信大家會做出最适合自己命運方向的決定。”
“你倒是會顧左右而言他。”
“非也。”洛漓淡淡一笑,“正是因為相信,所以我很放心。”
“你這說法很有意思。”武景星摸着下巴,“你覺得我會贏嗎?”
洛漓搖頭,“輸贏從來沒有定數,我們能做的就只是去做。如果城主你贏了,我相信一定是你做出了大多數人都支持的選擇,也是符合大多數人利益的選擇。”
兩人正說着話,高要忽然闖了進來,“城主,是不是有那狗屁修仙的玩意兒來了?”
一年半快兩年了,高要還是改不了莽夫脾氣。
但是至少高要學會了自稱屬下。
高要說道:“屬下先說好啊,我不幹,老子不要和那批狗娘養的修仙的狗屎玩意兒一起打仗。”
“滾下去。”武景星也不慣着高要。
高要撇撇嘴,“總之老子不幹。”
大吼了一聲,高要在武景星打人之前跑了。
見高要走了,洛漓也笑着告退。
修仙界分崩離析,天界飛升者有叛亂逃離的,有死守天界的。
然後凡間各種利益糾葛。
凡人人數最多,修仙界法力高強,人數卻少。
神魔妖同樣。
而修仙界與凡間糾結了無數輩的恩怨仇恨,要大家都放下仇恨,一起合作,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未來會走向何方,得他們自己拿主意。
深夜,段天擡頭看向夜空,零星的幾顆星。
他擡手摸着心髒處猙獰的傷疤。
凡人恨修仙界刮他們的油,修仙界也恨神魔妖當他們當畜生。
曾經的修仙界以為飛升後就能成為神的一員,成為淩駕與凡人之上,享受供奉的高貴存在。
到最後才發現,不過是自帶幹糧上天的耗材罷了。
段天深呼吸一口氣,又想起了那天。
他們這些積累了無數怨恨的修仙者聚集在一個幹燥炎熱的洞穴之中,每一個人都身受重傷。
以他們的能力無論如何都突破不了已經團結起來的神魔妖三界通緝。
那時,有人想到了曾經被稱為妖女的利落。
那位曾經力主議和的山河門長老佴膩卻忽然感嘆:“若是梨落沒死就好了。”
梨落在時,天界還有顧慮,為了清除威脅,願意給他們這些人留下一點點好處。
梨落死後前二十年,天界還是不放心,做事還有收斂。
再後來,梨落被确認為徹底死去,不只是天界,就連妖魔兩界也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有神君與人打賭,便讓清正廉潔的四十歲知府不管天黑還是白日,頭頂一片烏雲,日日淋雨,最後肺痨去世。
有妖魔在人間奸yin婦女,告上天界,卻也只是略加訓斥。
“對了!”佴膩忽然驚醒,“梨落沒了,還有枉夕山,我們去求枉夕山的師祖,他心地好,一定會幫我們主持公道的,他還是妖女……不……是梨落的弟弟,他一定有辦法。”
那時,神魔妖的殘暴,他們才剛剛領教,聽到佴膩提起,立刻偷偷地前往枉夕山。
等到了記憶中枉夕山的地方才發現,枉夕山早沒了。
不是枉夕山的師祖沒了,也不是枉夕山的弟子們沒了。
而是全都沒了。
整座山連帶着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甚至他們詢問附近的人可聽說過枉夕山,那裏的人也說從來沒聽說過。
仿佛在這片土地上,從來沒有過一座叫枉夕山的山。
那時,那位曾經高傲不可一世的山河門佴膩長老竟然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沒救了,沒救了,沒人會來救我們了。”
是啊,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了。
就連行武堂都裁撤了,黎家也被發配,将軍府裏那顆絨花樹都被伐了。
直到許久後,受害者越來越多,他們組成了受害者聯盟,一點點小心翼翼地,卑微地,潛伏起來,相互救助,幫助其他清醒的修仙者,壯大自身,才勉勉強強活到今天。
後來,最早的飛升者,一直在天界當燭臺的明月星君從那位一直被囚禁的司命那裏求取天命。
司命,司天之命,窺天之機,承天之道。
司命算了一卦,命理牌上顯示:九死一生。
然後,他們來到了武景星這裏。
九死一生算什麽?
他們手上早就沾滿了神魔妖的血,早回本了,就是真死了又何懼?
洛漓看向窗戶,又下雪了。
天機山也會下雪。
梨落爬了三十年的天機山,每年都會有一半的時間在下雪。
而天機山,從來不只梨落一個人在爬。
三天後,武景星再次召見了段天,問清楚了段天能調動多少人,然後告訴段天,她還是無法信任修仙者,但是她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遞投名狀的機會。
于是,兩日後,段天召集了七十二名修仙者,作為打頭陣的主攻,正面攻打孟闕。
不講戰略,不講戰術,就是硬攻。
修仙者七十二名,孟闕那邊能任他調動的神魔妖就二十五人。
武景星這邊一開始強攻,黎文安那邊立刻跟上,雙面夾擊。
一開始,這仗打得并不順利,段天也受了傷。
但是很快,城中百姓紛紛拿着錘子,鐮刀,鋤頭出來了,就連小孩子都拿着石頭牛糞開始砸大盛的士兵。
王八蛋!就你們特麽的會欺負人啊。
他們的家人,親人,朋友,還有他們自己,在這場浩劫之中,難道不是人嗎?
這些欺壓他們的人,這些高貴的老爺,早就該死了。
戰場形勢一息就站在了武景星這邊。
孟闕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帶着幾百親兵逃亡冶城,沒想到又遇到了黎家軍,當場被枭首示衆。
武景星占領了衡城,黎家軍占領了冶城。
然後武景星一路北上,黎家軍也順勢蠶食大盛剩餘領土。
終于,兩軍交彙,默契地互不幹擾,一起揮師北上,駐紮在京城外。
當天,黎文安讓人給武景星發了一封邀請函,邀她一敘。
如今天下二分,武景星版圖更大,也更占優勢,這時候邀請武景星,分明就是鴻門宴。
面對所有人的反對,武景星笑了笑,“去啊,為什麽不去?那可是久負盛名的行武堂,我早就想會一會了。”
很快,武景星就讓人回信了,兩邊信使來回奔波數日,終于确定了一個中間安全地帶。
會面日。
武景星和黎文安一起騎着馬沿着河邊走。
兩個人都是武将,并不喜歡那種坐下來談話的方式,還是這樣更為放松。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撇開了嚴肅的話題,武景星拉着缰繩笑道:“黎将軍,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請說。”
“我聽說當年,人神妖魔議和,行武堂因為得罪了天界,被發配到苦寒之地,中途又遇到了修仙界的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傳說當年發配的黎家人全部死于一場大火之中。”
“傳說而已。”黎文安身下棗紅大馬低頭在小河邊喝水,“其實當年有人救了我們。”
武景星靜等下文。
黎文安說道:“也是祖上積下的福報。不知武城主可聽過越女劍?”
“略有耳聞,是越國女子越女曾用過的一把寶劍,傳說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當年秦青公主曾買下一女奴,名叫阿越。後來這名女奴曾在行武堂旁習,多年後,帶着秦青公主所賜佩劍行走江湖,于南岳城城郊一夥盜匪手中救了當時的富商萬山一家。阿越在救人之時,用了十五年的随身長劍斷裂,萬家感激阿越,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又因阿越名字中有個越字,于是重金求購寶劍,得到了這把越女劍,贈于阿越。”
黎文安目光柔和又有着不可動搖的堅定,“阿越一生行俠仗義,結交了無數知己好友,後來阿越臨終前,将越女劍又轉贈給了自己的徒弟。這樣一代傳一代,一直到先祖被發配,越女劍t傳人得知消息,召集五湖四海,綠林好友細心謀劃,暗度陳倉,保住了先祖血脈。”
“後來,這把越女劍傳到了我手裏。”黎文安拔出腰間佩劍,遞給武景星。
武景星接過,這劍并不長,更貼合女子使用習慣,小巧靈活。
黎文安打量着武景星,“武城主,我也一直對武城主有個疑問。”
“請說。”
“武城主從何而來?”黎文安目光與武景星交彙,“武城主仿佛是一夜之間起來的,振臂一呼,數以百計的百姓跟随,然後一路東征西讨,成了一城之主。身懷武功,又懂功法,還精通謀略。”
“我的家族啊。”武景星将劍扔回給黎文安,“是基于一個女人的不甘建立的。”
黎文安将自己先祖是如何被賣入妓院,又是如何逃出,如何生育子女,如何教育,一代傳一代的事情一一坦誠說來。
話到最後,武景星目光銳利,“所以,我想請黎将軍重回将軍府,重建行武堂,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如果我拒絕呢?”
“你不會。”
“為什麽?”
“因為你姓黎,是黎家人,是行武堂的傳人。”武景星目光沉沉地直視黎文安,“而且,我現在擁有大盛三分之二的土地,黎将軍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在目前兵力懸殊,領土差距巨大,龍虎軍深受百姓支持的情況下,如果想從我手裏翻盤,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投奔天界,請神魔妖出手。”武景星說到這裏笑了,“但是,黎家人會這麽做嗎?當然,如果黎将軍堅持,我們也可以打,只是會流很多血。這些血本沒有必要。”
“武城主,你說你先祖出身低賤,自己也是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深知百姓需要什麽,但是,人這一生很長,誰能保證,今日的承諾明日還作數呢?”
“所以我會給到黎将軍足夠的誠意。”武景星嘴角噙着笑,“我會下發一道聖旨,黎将軍今日所擁有的兵馬至少在本城主活着的時候,黎将軍對他們擁有有獨立的控制權。黎将軍目前所擁有的城池二十年內,仍然由黎将軍推薦官員調任,朝廷只能從黎将軍推薦的人中任命官員。黎将軍只要活着,黎家人除非正式起兵謀逆,否則不可殺不可審,這個誠意,足夠嗎?”
“這個條件很豐厚。”
黎文安拉了拉缰繩,“我聽聞,武城主騎術精湛。比一場?前方東城驿站,若是武城主先到,我黎文安甘願為臣,行武堂永世不反。”
“好。”
武景星雙腿一動,棗紅色的駿馬如脫繩一般沖了出去。
黎文安驚呆了,“你居然作弊?”
黎文安趕緊騎馬去追。
“這叫兵不厭詐,先發制人。”
武景星爽朗的聲音飄蕩在風中。
兩個人身手不相伯仲,而武景星跑出去那麽遠了,黎文安才開始追,自然是武景星贏了。
黎文安真的是哭笑不得,“可謂無恥。”
“合作愉快。”武景星伸出手,黎文安無奈也伸出手。
掌心相碰。
擊掌為誓,永不相違。
三日後,黎文安已經清點好兵馬,整理好了名冊,大開城門,迎武景星和龍虎軍入城。
半月後,武景星稱帝。
至于那個新建的問天臺,天界的意見,在武景星這裏都不重要。
武景星稱帝的第二件事就是撕毀了當初大盛皇帝秦崇簽訂的議和書。
天界,魔界,妖界同時震怒,大軍壓陣要武景星給個說法。
情勢危急。
但是武景星不可能退的。
她但凡有一點後退議和的念頭,那就違背了她當初起義時對天下黎民的承諾,是對天下百姓的欺騙。
“艹它狗屁的神魔妖,老子遲早弄死他們!”
高要蹲在地上,看着黑壓壓的烏雲,心裏憋屈極了。
難道就拿這種神魔妖畜生沒有辦法嗎?
心裏想着,他又看向一旁的凡人修仙者,狗娘養的,這幫也是個垃圾。
要不是武景星下了死命令,他早就沖過去跟這幫狗日的玩命了。
呸!
等解決了神魔妖,天下大定下來,他就聯合鐵昃這些弟兄們,弄死這幫狗東西。
“二當家!”
高要大喊着來到洛漓身邊,“你最聰明了,想想辦法。”
洛漓雙手一攤,“你覺得我能有什麽辦法?”
“狗日的!”高要又罵了一句。
“不過你有沒有發現。”
“發現什麽?”
“一代強過一代,一代也不如一代。”
高要煩躁地撓着頭,“啥玩意兒?你是不是在罵我?”
以前在山寨,每次二當家對着他說什麽話,他聽不懂,鐵定是罵他的。
“不是罵你,是罵神魔妖。”
洛漓嘴角笑容更深,“前面兩年的征戰,我們和神魔妖派來的人對戰的時候,我發現,他們的力量相對于以前好像衰減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确實是衰減了。
反而是依舊投誠在天界那邊的修仙者,和站在武景星這邊的修仙者力量相比于以前更強大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凡人跨越天塹之後,神魔妖走向了衰敗。
命運的齒輪早在所有人還沒察覺的時候已經開始了轉動。
“二當家,你老實跟我交代吧。”高要忽然瞪大了自己的牛眼睛。
洛漓不明所以。
高要說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根本不是什麽被賣給地主家當童養媳,家道中落的讀書人家的女兒?”
“我當時随口一說的話,你居然信到今天?”
但凡是個正常人,早就不信了好嗎?
高要:“……”
他一個本本分分的殺豬匠,老老實實地相信一個可憐小姑娘的話還錯了?
“還有,山寨早沒了,現在都建國大武了,以後別叫我二當家。叫我洛大人。”洛漓白了高要一眼,“記住了嗎?三品的高将軍。”
“好煩啊,受不了這些玩意兒,還是山寨自由自在。”
高要又蹲地上發牢騷去了。
過了一會兒,太監過來傳召洛漓。
洛漓來到議政殿。
殿內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沙盤。
凡間修仙界主事玄蓮,坷沉,段天,行武堂黎文安都在。
武景星站在沙盤前,表情凝重。
洛漓看向沙盤,目光驟然一凜,“這是……”
武景星看向洛漓,“你有什麽建議嗎?”
洛漓直接問:“中心點在無盡淵?”
聞言,所有人看着洛漓的眼神都變了,唯獨武景星在多年合作中,早對洛漓有所猜測。
黎文安仔細打量着洛漓。
無盡淵這個地方,若不是修仙界剛才提及,連她也不知道。
“誰提出的無盡淵?”洛漓目光沉沉地看向玄蓮,坷沉,段天,“你們誰提出的?”
玄蓮往前一步,“我。”
“理由。”洛漓問。
玄蓮用發簪紮起長發,露出雪白脖子上命火的傷疤,“我被關進去過。”
玄蓮說道:“當年我從枉夕山回到清淨宗,被天界伏兵所傷,天帝為了逼問我枉夕山的下落,将我關入了無盡淵。無盡淵是當年共工和祝融破境留下的。裏面有祝融的命火就連天帝天後都不敢深入其中,只能将我關在無盡淵入口不遠處,任由命火無序的躁動,時不時地攻擊我。”
“我在無盡淵看到了不少被關押的神魔,他們十分懼怕命火。”玄蓮頓了頓,繼續說道:“神明也不能免除命火的傷害,在我被救之時,我曾将一個被囚禁的魔扔進命火中心,不消片刻,立刻魂飛魄散。如今要破目前的僵局,唯有命火。”
“洛大人。”段天拿着一根木棍指着無盡淵周圍的路線說道:“從這裏,到這裏,一路延伸,在無盡淵周圍圍成一個圈,挖通地道,但是留下一個截斷口。我們兵分三路,将神魔妖引入到指定地點,再放出命火。”
“現在有三個無法解決的問題。”黎文安指着三個封閉口說,“這三個地方是最适合引入命火的點,我們可以安排人再收到信號後,挖通最後半裏,利用命火消滅敵人的大部分有生力量,但是怎麽滅火?如果滅不了火,就必須徹底放棄這部分被命火控制土地。其二,如何在不驚動神魔妖的情況下,将這裏的所有住戶全部遷走。”
“第三。”玄蓮補充道:“如果控制不住火勢蔓延,如果一不小心蔓延,凡人也活不下去。”
命火何其可怕,神魔妖俱不能承受,又有什麽東西能控制它呢?
洛漓問道:“挖通最後半裏,不,最後一步的時候,命火一旦放出,挖地道的人絕對活不了,誰去t守最後一道門?”
“北邊我去。”
段天站了起來。
“不,我去。”玄蓮站了出來,“你的法力不夠,要引命火出來,不只是挖暗道那麽簡單,還要用法力将它導出來。你的法力不夠。”
“那南邊,我去。”坷沉緊接着說道。
他們這些人,早就豁出去了,死又有何懼?
洛漓:“還差一個。東邊誰去?”
“洛大人,你不必擔心,我修仙界絕非貪生怕死之徒,願意去的人,有的是。”段天對洛漓的試探帶上了幾分怨氣。
他們這些人,上,被天界欺壓,下被凡人排擠。
如今還要被人試探。
修仙界以前是有許許多多自私自利的人,但不代表每一個都是。
氣氛僵持了下來,武景星問洛漓,“洛大人,你有解決的辦法嗎?”
洛漓将目光從段天那邊收回來,“火神祝融留下了命火,那共工呢?共工留下的是暗夜星矢。兩者相争了幾萬年,沒有分出勝負,所以,要想控制命火蔓延,只有暗夜星矢。”
“可是去哪裏找暗夜星矢?”段天問。
“當年司命和斬神劍被囚禁在無盡淵,斬神劍擁有窮奇之力,吸收了暗夜星矢,所以你們如今在無盡淵只能找到命火,找不到暗夜星矢。”
“斬神劍現在在哪裏?”玄蓮迫不及待地追問。
“就算找到斬神劍,也要有能控制它,并發揮它全部力量的人才能與命火對抗。”
這話又讓事情陷入了無解之地。
洛漓眼神冷靜,“所以,如果九死一生,還要賭嗎?”
所有,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這個決心,有嗎?
段天身子猛然一震,九死一生。
這就是司命說的九死一生嗎?
以凡人之力,弑神,屠魔,誅妖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
“賭!”段天率先開口,其他人也是目光堅定,沒有絲毫猶疑。
“當然要賭。”
武景星挑眉一笑,“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我賭那天沒有風,命火不會擴散,賭這天下,最終的勝利者是凡人。”
洛漓問:“若是敗了?”
“那便敗了,總好過茍延殘喘,像條狗一樣活着。”
“好。”
聽到洛漓這一句,武景星才第一次從洛漓眼底真真正正地看到了信任。
洛漓聲音清冷,卻擲地有聲,“若是天下人都和今日殿內所有人一個想法,那麽遷走所有住戶也好,挖地道也好,都不會是問題。”
“如果天下人願意賭,那我也陪大家賭這一局。”
洛漓看着武景星,“陛下,希望我們的運氣一樣好。”
既然大家都達成一致,很快開始排兵布陣。
修仙界和軍隊,統一分成實力相近的三部分,一部分由玄蓮帶隊去北面魔族聚集地,攻打魔族,且戰且退,将魔族引入目标包圍圈,一部分由黎文安帶隊去西面妖界,同樣手段,盡可能多的将妖族引出來。最後的天族由武景星親自帶兵。而與此同時,武景星以議和為名,拖住天界,為大部隊争取最多的時間。
鐵昃為人冷靜,在民間聲望很高,由他帶領親信疏散劃定區域內老弱病殘,并暗中召集精壯百姓和當地守軍以無盡淵為中心開挖地道。
天界大亂之極,洛漓和段天去天界,與天界內應合謀救出被關押的司命,找到斬神劍。
不管找不找得到,盡人事聽天命。
當然,這種包圍不可能消滅所有的神魔妖,但是只要能消滅大部分,剩下的掃尾就簡單多了。
大方向定了,皇宮內外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武景星每天忙到深夜和每個人詳細商定細節。
終于,這天,詳細計劃徹底敲定。
武景星派段天去天界提出議和。
天帝威嚴傲慢地居于最高位,“議和?”
天帝嘴角露出一絲嘲笑,“你們以為有資格和朕講條件嗎?”
段天沒理會天帝的嘲諷,說道:“我們陛下的意思是,以前的議和書必須全部作廢,議和條件重新協定,每年稅收百分之十的供奉,供神魔妖三族享用。而民間供奉,必須全部作廢。”
“放肆!”
天帝大怒,“你以為你們是什麽東西?竟敢在朕的面前獅子大開口。”
“陛下息怒。”
天後勸着天帝,看向段天,“你們那位人皇剛登基,本宮體諒她新官上任初出茅廬的莽撞,但是下不為例。”
“這是我們所有人的要求,否則絕不議和。”
“呵。”天後笑了,“你們有的選嗎?”
“無所謂。”段天無所畏懼地笑着,“我們所有人都抱了必死的決心,倒是天界的各位同仁們,那些飛升過來當奴才的的修仙同仁,還有你們這些不事耕種只會享受香火供奉的神君神女們,凡人要是都死了,你們吃什麽用什麽?”
“呵。”段天嗤笑一聲,“有本事,天帝天後,你們就降下神罰,把我們凡人全殺了啊。”
“你放肆,沒有神的保護,你以為你們凡人能安然無恙活到今天嗎?”天官駁斥道。
“是嗎?保護了我們什麽呢?”段天冷笑,“保護我們免受天災還是人禍?天災神罰還挺多的,人禍,屠城滅族談戀愛嗎?哦,還有保護我們免受妖魔殘害,可是怎麽着呢?現在神魔妖不是已經站在一條戰線上對付我們這些卑微如蝼蟻的凡人了嗎?”
“你放肆!”
天帝一掌打過來,段天連退三步,大口大口地吐血,卻始終不肯跪下。
這時,蘭婷扶住了段天。
天後震怒,“蘭婷,你可是神。”
“我不是。”蘭婷大喊,“我在枉夕山長大,我的師尊師祖太師叔都是凡人,我是人。你不要再想騙我了!”
蘭婷不知道具體的計劃,只知道按照玄蓮太師叔的吩咐保護段天。
段天從懷裏拿出修改後的議和書,扔向天帝天後,“這是具體議和條件,天界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開戰吧。”
說罷,段天在蘭婷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離開。
“該死。”神官怒道:“這種人就應該殺了。”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明月星君哼了一聲,天後一個眼神殺過去,明月星君默默閉上了嘴。
武景星如此不把神魔妖放在眼裏的議和書,天界自然不可能同意。
就算天界同意,妖魔兩族也不可能同意。
大家好不容易過了兩百多年的富裕日子,現在讓他們回到貧瘠的生活,怎麽可能?
于是,武景星就假意和天界談着,拖着,并且讓馬自留假裝被收買,開始和朝中其他大臣接觸。
半年後,暗道挖通。
而在劃定區,武景星以修築防禦工事城牆為由,遷走了大量的老百姓。
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負責挖通地道的男人女人們并沒有立刻走,而是一直假裝防禦工事城牆,默默地幹着活,要堅持到最後一天,才撤。
終于,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那一天。
武景星直接掀桌子,“來啊,打就打,你們天界有什麽了不起的?特麽的,今天不敢打的是王八!”
起先,天界只派了一部分兵力想着輕而易舉打敗武景星。
但沒想到,軍隊當中有飛升者,打着打着,人家跳反了,自己這邊反而全部犧牲。
天帝天後震怒,連帶着對天界當中的許多飛升者都不敢信任了,還潛藏在天界中的飛升者開始造反。
天界大亂。
天帝天後一邊要控制內亂,一邊要安排兵力對抗武景星,心力交瘁。
而如今,修仙者和血脈傳承者的差距越來越小,魔族和妖族兩邊也沒是遭遇了硬茬,完全沒讨到什麽便宜。
但是,很快,凡人的力量就弱了下來。
他們好似累了,打不動了,開始節節後退。
趁着天下大亂,洛漓和段天潛入了天界。
段天小心護着洛漓,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洛漓一個凡人要跟着上天。
而且陛下還準了。
是不是他們修仙者做什麽都必須有一個凡人盯着,陛下才放心?
司命殿。
段天試着破結界。
可是這是天後和天帝共同設下的三重結界,哪裏是那麽容易破的?
“小哥。”司命坐在門檻上,撐着頭,吃着花生米,“我上次就和你說了,你破不了。”
“司命大人,你知道斬神劍在哪裏嗎?”
“斬神劍?”
司命微微擡頭,目光越過段天,看向他的身後,然後伸出手指,指了指。
段天回頭,洛漓将身上全部力量聚集在斬神劍上,一劍砍破結界。
“諾。”司命說道:“就在這。”
段天渾身僵硬,如遭雷劈。
“你你你……”
洛漓沒管他,看向司命,“你知道我沒死t?”
司命聳聳肩,“那能不知道嗎?你就是新的生命之樹,新的生命之樹還在茁壯成長,舊的生命之樹卻在不斷衰竭,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難。”
梨落皺眉,生命之樹她有聽聞過,這還有新舊之說嗎?
什麽意思?
段天愕然看着洛漓,“你到底是什麽人?”
“如今和你目标一致的人。”
梨落說完問司命:“為什麽說我就是新的生命之樹,你在暗示什麽?”
“你的身體有什麽變化,凡人天界有什麽變化,你不知道嗎?”
梨落眉頭更深。
司命拍了拍手上的花生殼,站起來,拍了拍段天的肩膀,“小哥,你看看她,老是這副死樣子。從來不主動找我,關心我,愛護我,每次找我,都是有事,有事,有事。還都是要命的事。我這條小命啊,這回肯定折她手裏。”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段天感覺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完全聽不懂。
梨落懶得和司命瞎扯淡,将斬神劍扔給司命,“你來。”
“我?做什麽?你覺得你這把劍,很聽我的話嗎?”
梨落深呼吸。
司命這女人廢話還是一如既往得多。
梨落說道:“你跟着段天走,他會告訴你要做什麽。”
“那你呢?”
話音剛落,司命看到了梨落身後的祈風,了然了,抓着段天離開。
祈風拖着殘破的翅膀,一點點走向梨落,“你還活着。”
“所以,我要死了嗎?”
祈風從身體裏掏出另外半節神骨,“梨落,死之前讓我死個明白。”
“你好像很喜歡追問答案。”
“為什麽要詐死?”
梨落目光清透,“因為大家打仗都打累了,民間厭戰情緒暴漲,也為了将選擇權交還給人類,我的存在,枉夕山的存在,會讓他們覺得有所依仗,而忽略真正的危險。”
“那我呢?”祈風質問,“為什麽要讓我親手挖出了你的神骨魔根?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重複那一天嗎?我這兩百年,沒有一天能從那天走出來。”
“将計就計,你不出現,我也會留下神骨魔根,只是讓你挖出來會更可信更真實。”
“呵。”祈風絕望地笑了,“就是為了更真實,更可信。”
祈風雙目猩紅,又哭又笑,最後無力地跪在地上,“你真的很殘忍很殘忍,為什麽你對所有人都有一顆憐憫之心,卻從來不肯施予我一絲半毫。”
說至最後,祈風聲音越來越輕,身影也越來越透明。
他用月牙骨碎了自己最後的半塊神骨,徹底隕落了。
“殿下!”
青鳥沖了過來,看到梨落,恨得眼睛都紅了,“你這個壞女人,為什麽你還活着?殿下明明已經挖了你的神骨魔根,為什麽你還活着!”
她發出尖銳的質問。
梨落沒有回答,擡手,抓住青鳥的脖子。
青鳥喘不過氣,死死地盯着梨落,“你為什麽還有魔的力量?”
“因為長出來了。”
梨落另一只手鑽入青鳥腹部,捏碎了青鳥的神骨,“因為我長出了自己的神骨和魔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就是長出來了。
從和玄武大帝那場生死之戰後,她就開始長出了屬于自己的魔根。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因為使用神魔之力而破壞體內平衡被反噬過。
之後是在姜慕竹和陳寂常大鬧天界的時候,她的身體忽然不受控制,神力魔力全部外洩,那一次,她長出了神骨。
魔根長出,她的力量上了一層樓。
神骨長出後,她的力量又上了一層樓。
然後就是不可控制的,無法預料的,力量以可怕的倍數在增長。
她可以說,如今以一人之力對戰天帝天後兩人,都将穩居上風。
另一邊,天界被引入了指定包圍圈。
司命這邊結界一破,天帝天後立刻有了感知。
這是他們最後一個兒子了。
兩個人身子僵硬,紛紛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傷痛。
兩個人轉身就要回天界。
梨落的聲音卻從天空傳了過來,“天帝天後,現在一走,可就錯過仇人了。”
“什麽人?”
梨落落在兩人面前。
“是你?你沒有死?”天後看着梨落的目光仇恨至極。
“天後,祈風是我殺的。”
“你還敢提!你這個賤人!”天後瘋魔一般地大叫。
梨落反而異常冷靜,一步一步走向兩人,“不僅是祈風,還有紀青黛,韓戰先,玄武大帝。還有你們的大兒子,祈天……”
天帝身形一晃,“你說什麽?”
“是我騙孟玲珑,水神是被戰神祈天所殺,所以孟玲珑才會不屑一切代價用四象環鈴殺了祈天,也是我挑撥神魔之戰,讓你們打了一千多年的仗。”
“你這個賤人!”
天帝化作一條金龍,咆哮着沖向梨落,“我要殺了你!”
天後也化作一條巨大的鳳凰,和金龍一起攻擊梨落。
梨落不緊不慢地與兩個人交手,且戰且退,一直在包圍圈內轉圈圈。
武景星一直關注着戰場局勢,等最後一條天兵尾巴進入包圍圈,立刻發出信號彈。
坷沉立刻讓人迅速挖通最後半裏地道,在只差最後一步的時候,讓所有人離開,一掌打穿和無盡淵的連通,然後将全部法力外放,引誘命火攻擊自己,從地道一路流出來。
命火如一條火龍,瞬間将坷沉吞沒,從地道蹿出。
另一邊。
西面妖族,卻遇到了問題。
眼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再拖下去,妖族大軍肯定會得知天族被命火包圍的消息而逃跑,但是妖族組織戰鬥能力實在是太差了。
很多妖族士兵根本不聽妖王指揮,四處亂竄。
氣得黎文安帶人到處追趕,就是沒辦法把這些妖族全部逼進包圍圈。
司命帶着斬神劍殺到,黎文安負責一個方位,她和斬神劍再分別負責一邊,形成一個三角,趕狗入窮巷。
終于,包圍圈成了。
信號彈升空。
這邊命火也迅速沿着地道燒了過來,命火傷的是靈魂,火光之中,慘叫哀嚎無數。
北面魔族。
玄蓮也碰到了問題,最後半裏,卻在最後一步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情況。
挖到最後,無盡淵和地道聯通口竟然被一塊千年玄鐵擋住了。
而現在改方向重挖已經來不及了。
玄蓮一劍又一劍地往千年玄鐵上砍過去,沒用,怎麽都砍不動。
玄蓮臉都白了,法力也因為劇烈的消耗越來越低。
“怎麽辦?怎麽辦?”
叮叮叮。
劍都砍缺口了,那千年玄鐵卻紋絲不動。
忽然,玄蓮的手被一雙大手握住。
李渡風出現在她身後,“我來。”
“師尊。”
玄蓮眼眶熏紅,差點哭出來。
她再回頭一看,途煜東帶着枉夕山的弟子們正在奮力砍殺魔族。
李渡風将體內所有神力聚集到已經缺口的劍上,躍起在半空中,一劍砍下,直接爆破山淵。
然後将劍扔在被爆破的地道上,命火聞到強大的神力,自然蹿了出來。
原來,只要力量夠強大,并不需要用命在洞口引誘命火。
至此,三處命火包圍圈形成。
命火之毒,無人能承受。
不論是魔尊,妖王,還是天帝天後都無法利用自身力量飛出命火。
司命帶着斬神劍以暗夜星矢之力,見到命火往外擴張,就将它打回去。
“啊——”
男人,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不斷有神因為承受不了靈魂被焚燒的痛,跪倒在地上,然後一個又一個的死去。
天帝天後也不例外。
他們目眦欲裂地看着命火之外的梨落。
賤人,賤人,賤人!
“都是你!是你毀了天界!毀了這一切!”
天後撕心裂肺地大喊。
隔着火光,梨落安靜地看着她走向死亡的結局。
“你以為你贏了嗎?”
天後忽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捂着已經被燒焦了的右眼,“你以為殺了神魔妖,這世界就永遠沒有神了嗎?”
“我告訴你,你做夢!”
天後猙獰地嘶吼着,“只要有人在,就永遠有神。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麽用!”
“沒有!我告訴你,沒有!”
天後大喊,“梨落,你以為你贏了嗎?你看看這些被你們燒死的人,這裏也有你們凡人飛升者!等我們死了,你身後的那些,曾經為了當神,背叛你的,背叛凡人的修仙者,沒有了共同的敵人之後,為了利益,他們會成為新的神。神,永遠不可能被消滅!”
梨落眯了眯眼,拔下發簪,化作金弓,瞄準天後。
咻,一支箭射中了天後的膝蓋。
砰地一聲,她再度跪倒在滾燙的地面。
她生不如死地痛着,卻忽然笑了,“梨落,你怕了,因為你被我說t中了,你惱羞成怒,哈哈哈,梨落,就算這一仗我輸了,你也贏不了!”
砰!
梨落心頭忽然劇烈地強烈地猛烈地跳動。
她擡頭看向火光之中,死去的神的力量似乎正在進入她的身體。
如同上次姜慕竹陳寂常大鬧天界一樣。
不不不,不一樣。
上次是神的力量,而這次确實所有死去的神魔妖的力量都在往她身體裏鑽,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火光沖向天際。
梨落擡頭看去。
海市蜃樓中,兩顆生命之樹,一顆正在瘋狂的變大變粗,一顆正在瘋狂地衰敗,枯葉調令,枝幹幹枯。
每死去一個神,一個魔,一個妖,新的生命之樹就會變得更強大。
“哈哈哈。”天後再度瘋狂地大笑,“梨落,只要生命之樹還在,神魔妖就會重臨人間。”
梨落猛然一驚。
“那能不知道嗎?你就是新的生命之樹,新的生命之樹還在茁壯成長,舊的生命之樹卻在不斷衰竭,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難。”
司命的聲音在梨落耳邊響起。
她呆呆地看着生命之樹。
從下往上,泥土之內,魔根(樹根),神骨(樹幹),妖丹(果子),凡人靈根(葉脈)。
新的生命之樹在吞噬舊的生命之樹的力量。
因為舊生命之樹的衰竭,新的生命之樹的成長,凡人與神魔妖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等新的生命之樹長成,會自然的分化出新的神,新的魔,新的妖。
梨落忽然輕笑一聲,“這就是司天之命,窺天之機,承天之道嗎?”
司命擡頭看着天空。
兩顆生命之樹。
她握緊斬神劍,“我們去找她吧。”
這次的感悟,似乎是對所有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中那巨大的生命之樹。
有的感悟到的人,眼底已經閃現出躍躍欲試的欲望,有的則感覺到了悲涼。
梨落擡步走向天後。
“洛漓,你在幹什麽?”武景星看到了生命之樹,卻并不懂那是什麽,只是緊張地喊着梨落,“洛漓回來!”
梨落擡步走進命火,手中長弓瞬間湮滅。
她冷冷地看着還在掙紮地天後,“既然新的生命之樹已經快長成了,那我就讓舊的生命之樹死得更快一些吧。”
說罷,梨落一把掐住天後的脖子。
“你瘋啦?”天後掙紮着,“你進入命火,你也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
梨落一把掐斷天後的脖子。
命火之中,天後的神骨會自然被命火吞噬。
司命和李渡風同時到達。
斬神劍立刻飛向梨落。
“姐~”李渡風沖向命火,司命一把抓住他,“別動。”
“放開!”
“我說別動。”司命表情凝重,“她不想看到你死。”
“李渡風,你急什麽?”司命死死扣住李渡風,“我們都會死,所以你急什麽?”
“什麽意思?”
司命沒有回答,只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李渡風,你願意和你姐姐一起赴死嗎?”
梨落握住斬神劍,如切西瓜一樣,将剩餘的神全部殺掉。
随着命火越來越猛。
神魔妖即便還有少部分殘餘活着,也徹底沒有了未來,舊有的生命之樹自然徹底枯竭了。
梨落欣慰一笑,“真好,徹底死了,也算不負當年誓言。”
梨落擡起手中斬神劍,撫摸着劍身,“抱歉,相遇得太早,那時的我太偏執了。雖然,現在也很偏執,但是,如果換了現在的我…… 算了…… ”
梨落用力将斬神劍扔了出去。
斬神劍吸收有暗夜星矢,天然是命火克星,自然,它可以逃得出去。
但是,她逃不了了。
“姐——”
李渡風甩開司命,沖了過去。
命火瞬間将一切湮滅。
在梨落身體被焚燒幹淨的同時,天空之中,海市蜃樓,新的生命之樹一息枯竭。
活着的所有力量也在此刻掙紮,然而沒有用,它們誕生于生命之樹,便必須與之同生死,共存亡。
那超越凡人的力量消失,那同樣依托于生命之樹的命火也逐漸熄滅。
從此,再無生命之樹,也再無神魔妖。
殘存的靈魂都将輪回為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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