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高粱窩窩頭

高粱窩窩頭

向鳶折騰了幾小時，才将窩窩頭給做好了。

外面天已經黑了，原昭還沒有回來。

“奇怪了，這麽晚地裏的活還沒幹完？”向鳶喃喃自語，她也不太懂種地，只知道這個時代都是按照工分制的。

外邊傳來沉重而緩慢的“哐”的一聲，向鳶就知道原昭回來了。

原昭回來的有些晚，看到自己家裏有一抹微弱的火光，心裏産生了點異樣的感覺。

上一次家裏有火光，有人等着自己回家，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你終于回來了。”向鳶拿着蠟燭走出來，朝着原昭說。

她一個人待在這裏快無聊死了，又沒有手機玩，只能在院子裏數數草。

“你快進來吧，我給你蒸了窩窩頭！”向鳶十分自豪地說，她是第一次做窩窩頭，不過她覺得自己做的挺好。

原昭有些沒反應過來，走進家裏，見向鳶将蠟燭放在桌子上，再蹦跶着去廚房，沒過一會就從廚房裏端出一盤窩窩頭出來。

“吃吧，不用謝，就當我的謝禮。”向鳶坐下，美滋滋的看着這些窩窩頭，再擡起頭來對原昭說：“我一個都沒吃，為了等你。”

原昭看着向鳶和下午判若兩人的模樣，有點沒反應過。

但當他看到這盤黑乎乎的窩窩頭時，他已經不在乎向鳶判若兩人的原因了。

“你用了多少高粱面？”

向鳶剛拿起一個窩窩頭，見他問，便老實回答：“你那個桶裏的我全都用了，看着也沒多少，揉出來的面團也就比巴掌大一些。”

說完，她便捏了捏這個窩窩頭，真硬啊。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出乎意料。原昭臉上難掩心痛之情，緩慢的開口道：“這是我一個星期的口糧。”

向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原昭，她知道原昭窮，但沒想到這麽窮，這點窩窩頭要吃一星期？

“你吃得飽嗎？”向鳶問道。

原昭沒回答，而是坐下，看着這盤窩窩頭，沒有人會直接用高粱面做窩窩頭，還要再加些玉米面，豆面之類的一起。但向鳶都已經做出來了，原昭只能抿着唇說：“你應該餓了，吃飯吧。”

“後院處有一小塊青菜地，你可以去那裏摘菜。”

“哦。”向鳶垂下頭，突然有些羞愧，她又不知道這點高粱面要吃一個星期。不過她還真沒發現後院處竟然有塊青菜地，早知道還能炒個青菜了。

向鳶終于咬上一口這個黑乎乎的窩窩頭，有些硬了，還很幹巴，但是高梁味還是挺重的。嚼了好久，她才嘗試着咽下去。

結果，一咽，她的喉嚨就被卡住了。

“咳咳～”

原昭見她被噎着，趕緊倒了杯水給她，拍拍她的背，又看到了她背上的那塊紋身，拍背的手又停了下來。

向鳶喝下水，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口腔裏一股血腥味。

“唔，出血了。”向鳶皺着眉頭，将手裏的窩窩頭放下，說：“這完全就不能吃，是我做法有問題嗎？”

原昭看着那個被咬了一口的窩窩頭，他第一次見這麽嬌氣的人，吃個高粱窩窩頭竟然會咯出血來。

向鳶嫌棄的将窩窩頭放下，不願再吃了。可一擡頭，見原昭已經吃完一整個了。

“你不咯嗓子嗎？”

原昭搖搖頭，說：“沒有人會直接用高粱做，還會摻雜一些別的面。”

只不過，別的面摻雜在一起，更加咯嗓子，這個還算是比較好的了。

向鳶皺了下眉，她實在吃不來這個，就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到了晚上，這裏的天空還未經過污染，能清楚的看到天上的星星，一大片一大片的，就像是看到了星河一樣。

原昭心疼的将這些窩窩頭都收起來，裝進籃子裏，再鎖進櫃子裏保存起來。算一算個數，只要不壞，夠他撐到下星期了。

但向鳶怎麽辦？家裏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只有那一小塊的菜地。

原昭收拾好，再走進廚房一看，自己擺放的好好的一捆柴火，此刻全都被燒了半截躺在地上，竈裏還燃着火星。

她這是怎麽燒的火？原昭沒有絲毫的猶豫，就開始收拾起來，思考着明天又要去山上撿些柴火了。

好在現在馬上就要入夏了，不怎麽缺柴火。

等原昭收拾好這些後，才走到前院處。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到旁邊處傳來了一聲哀嚎。

“天啊，讓我拉出來吧！”

這是劉大媽的聲音。

向鳶也聽到了這一聲，在寂靜的農村夜晚裏，顯得有些滲人。

“這怎麽了？”

原昭摸了摸頭，又覺得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解釋：“是附近的劉大媽，她每次去茅房，都會喊上這麽一句。”

向鳶才明白，這劉大媽原來是便秘啊。

“她吃很多肉嗎？怎麽會便秘？”向鳶想了一下，這裏估計也很少才能吃上肉，頓頓都是青菜什麽的，怎麽會便秘呢？

“吃高粱這些雜糧面吃的。”原昭回答。

向鳶語塞。

“你家裏有白米嗎？”向鳶試探着問一句，她可不想吃這高粱窩窩頭了。

見原昭不回答，向鳶抿了抿唇，說：“不說就算了，我也沒說要吃。”

“而且米有什麽好吃的，還是肉最好吃。”

她情願吃肉吃便秘，也不願意吃高粱面吃便秘。

原昭聽出來她的嘴硬了，不免有些好笑，她應該是一個比較好強的人。不過，家裏真沒有米了，就連白面也沒了。

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等地裏的收成都上來了，就會好一些。

只是，等到麥子熟了，她應該不在這了。再過兩天，蔣叔就要去縣城裏，肯定會把向鳶的事彙報上去。

“你...為什麽不想去警察局？”原昭搬了張凳子坐下，和向鳶一起看着天空。

向鳶瞥了一眼原昭，沒回答他這個問題。這個時代的人都十分的充滿正義感，萬一知道自己來歷不明，說不定真的把自己連夜送到警察局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得給自己找一個身份，或者能讓自己身份合理化。

“今晚我睡哪？”向鳶站起身來問，她看了，這裏就兩個房間能睡人。

“我給你收拾一下。”原昭今天太忙了，也沒想到向鳶會住在他家，自然也就沒收拾房間。

向鳶跟着原昭門左側的房間。

“這兩天你先在這睡吧，我去旁邊的房間。”原昭說着，将炕上的一些衣物收走，又将被子攤好。

向鳶抿着唇：“這是你的房間。”

“另一間房太久沒收拾了，你先在這睡吧。”原昭說完，就将自己的衣服抱出房間。

向鳶看着這張大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躺上去。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睡這種床，而且還是別人的床。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原昭去到隔壁房間，就開始收拾起來。家裏的棉被被褥都只有一套，幸好現在天氣越來越熱，鋪張涼席就可以睡了。

但他躺在涼席上，以前倒頭就睡，現在反而睡不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向鳶聽到院子裏的響動，不爽的扭動着身子，她正做了一個好夢，怎麽外面這麽吵啊？

哐當哐當的聲音，帶着一定的節奏，但也擾的人心煩。

向鳶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一看，是原昭正在院子裏面打水，更可怕的是，他還裸露着上半身。

原昭正在打井水洗澡，身上的皮膚感覺到一股注視的目光，他忍不住回過頭，與向鳶不偏不倚的對視上了。

兩人都愣了幾秒，原昭最先做出反應。

他先是慌張的将水桶放下，又感覺不對，連忙走到架子旁邊，拿起衣服，手忙腳亂的穿起來。

向鳶被他這一舉動弄笑了，發出不合時宜的笑聲，還打趣問：“原昭，你多大啊？”

原昭漲紅了臉，沒敢直視向鳶。

“22。”

回答完向鳶的問題，原昭就腳底抹油的往外走了，還不忘說：“廚房裏有吃的，你記得吃。”

“真害羞。”向鳶伸了個懶腰，将窗戶打開，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這裏也就空氣好些了。

向鳶低下頭，看看自己穿了兩天的衣服，又看了看房間裏，只有一張炕，一張桌子，連個盆都見不着。

她想換身衣服，但這裏顯然沒有适合自己的衣服。

走到廚房裏，原昭給她準備的早餐其實就是...一根玉米。

向鳶看着這根玉米，總比昨晚的窩窩頭好。

拿起玉米，溫溫的，不燙。向鳶啃了一口，規規矩矩，沒有後世的玉米好吃。她拿着玉米往外走，今天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獲得身份。

根據她看的少數幾本年代文小說，以及對這個時代的淺顯認知，一個村裏面最大的就是村長。

不，現在是隊長。

只要他願意幫自己，給自己落個村裏戶口就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想通這一些後，向鳶的心情就開朗上幾分。既然都來到這了，總得活下來，萬一哪天有機會她還能再回到去。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着。

向鳶走在村裏面，路過農田的時候，發現農田旁邊站了好多人。她看過去，看到幾只牛正在地裏犁地。

這牛長得還真獨特，頭前的那對角又大又彎，身體是黑灰色的，上面沾了不少泥巴，四只蹄子很細，正任勞任怨的埋着頭犁地。

向鳶興致勃勃的走上前，這種牛她還在只在西游記電視劇裏看過，這麽活生生倒是第一次見。

她一走過來，原來圍在農田的人都紛紛散開了一點。

向鳶也不在意，專心致志的在看牛犁地。

看着看着，她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又多了起來。

其中一個剃着平頭的小夥子靠得最近，近到向鳶都忍不住了，扭過頭直勾勾地看着他，問：“你做什麽？”

小夥子見向鳶這麽直白看向自己，特別是兩人站的還挺近，能看清楚她臉上的絨毛，黑溜溜的眼珠子，原本臉皮厚的他都忍不住要心跳加速。

“想和你認識認識，同志。”小夥子挺直胸膛，輕咳一聲，自我介紹說：“我叫蔣衛紅，家裏祖祖輩輩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

“停。”向鳶顯然對他的自我介紹沒興趣，還不如看牛犁地來的有趣。

正當她想要開口拒絕蔣衛紅時，周圍躁動了起來，原本就有小小的讨論聲，這回突然大聲了不少。

向鳶順着他們的聲音看去，一位婦人正來勢沖沖的朝着他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