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地主崽

地主崽

這名婦人身上還穿着藏青色的圍裙,粗糙的手一把擰上蔣衛紅的耳朵,疼的蔣衛紅嗷嗷叫。

周圍都是看熱鬧的,還有人在笑:“麗菊嬸子,你家衛紅看上這傻子了。”

曹麗菊聽了,臉都憋紅了,氣鼓鼓的怼他們:“我呸,你們家那些狗崽子不也一大早在原昭家門口張望?”

說完,便拉着嗷嗷叫的蔣衛紅往回走。

向鳶看着他們離開,又看了看周圍一圈的人,見他們還在笑着讨論自己,一口一個傻子的往周圍散去,還有不少婦女拉着自己的兒子往回走,聲音不大不小的傳進向鳶的耳朵裏。

“你來做什麽,長得再好看有什麽用?傻子娶回家供着嗎?”

“娘,你看她哪裏像傻子了,都是村裏的人胡扯。”

向鳶張了張嘴,她除了昨天說的話,到底哪裏像傻子了?怎麽這裏的人都把她當傻子了?

“哎,姑娘,你別聽他們瞎說啊。”一個穿着米黃色衣服的婦女走來過來,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拉起向鳶的手說:“我叫林鳳花,你叫我林嬸就行。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向鳶愣住了,這裏的人都把她當傻子,這突然出現一個這麽熱情的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轉頭一想,她本來就不是傻子,行為更加不像,林嬸這樣才是對的。

周圍有不少人偷偷看過來。

向鳶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只要自己現在表現的和個正常人一樣,謠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想到這裏,她便揚起一個笑容,對着林嬸說:

“我叫向鳶,鳶…就是,紙鳶的鳶。”向鳶解釋着,因為她才發現,這裏的人都不一定知道鳶尾花是什麽花。

“紙鳶啊?那不就是小鳥麽?小鳥好啊,你就和小鳥一樣漂亮。”林鳳花笑着說,眼角的褶子一扇一扇的。

看起來十分和善又親人。

向鳶本想解釋,可是一想到對方大字不識,也沒解釋的必要了,小鳥就小鳥吧。而且,林嬸是這個村裏,第一個向她展示善意的人,這讓向鳶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

“林嫂子,你和這姑娘認識吶?”路過的一位大叔正挑着水,看到林鳳花和新來的小姑娘在一起有說有笑,覺得有些新奇。

他昨天就聽說了,隊裏面來了個漂亮姑娘,長得多美多美,就是腦子有點不好,被隊長安排到原昭家住着了。

這腦子好肯定不能安排到原昭家啊。

“都是隊裏的,哪有不認識的?”林鳳花笑着回答。

向鳶看向這位大叔,大叔年紀也不小了,估摸着也快有五十了吧。只是他打量地眼神讓向鳶不是很自在。

他也沒多說,只是和林鳳花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林鳳花笑呵呵地拉着向鳶,熱情地說:“天熱,來我家坐坐?嬸子最喜歡和你們年輕人聊天了。”

向鳶愣了一下,随即搖了搖頭,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當下,村子裏的人都把她當成傻子,她想打探也打探不出什麽來。

這個林嬸看起來人很好,又熱情,要不問問她?

“林嬸,”向鳶斟酌着開口,“就是我挺喜歡這裏的,想在這裏留下來,可是我的...戶籍不在這裏。”

“你也知道,現在…”

林鳳花一聽,臉上的喜悅之情都快抑制不住,嘴角上揚,握着向鳶的手都大力了幾分。當即就明白了向鳶的意思。

向鳶不明白她那麽開心幹嘛,林嬸的手又有些太粗糙了,磨得她手都有些疼了。

“不在這裏又怎麽了?只要你想留下來,多得是辦法啊。”林鳳花聲音很大,不遠處正在牽着牛犁地的人都看了過來。

“什麽辦法?”向鳶強忍着手部的不适感,問。

“結...”林鳳花突然收了聲,看了看周圍,露出一個笑,說:“你明天來我家,我告訴你。”

“我現在忙着回家,家裏還有一堆活沒幹呢。”

林鳳花說完,便提着籃子走了。心裏覺得事情有希望了,這樣她家那老頭子肯定會誇她做得好。

向鳶眨了眨眼,她不過就是問上一嘴,怎麽還搞的神神秘秘了?而且林嬸為什麽這麽開心?

有一些奇怪。向鳶抿着唇,這麽說就是有辦法了。但隊長只說了過兩天去縣城,也沒說具體時間。

不行,她得去問問原昭,原昭看起來和隊長關系不錯。

向鳶想到什麽就立馬行動,準備去找原昭,誰知一個轉身,迎面走來了一群小孩。

小孩們都背着個斜挎包,看起來就像是用一些破布縫補出來的。他們看到向鳶都立馬大喊:“傻子,是傻子,快跑!”

然後像一窩蜂一樣散開跑掉了,但也沒完全跑掉,反而圍在一起,拍手唱起歌來。

“傻子傻子,村頭有個傻子姑娘。”

“瘸子瘸子,村尾有個瘸子小夥。”

“姑娘和小夥,傻子配瘸子。”

向鳶:……

你們才是傻子!

看來昨天的事傳遍全村了,不,或許隔壁村都傳過去了。村裏的八卦不容小觑啊。向鳶皺着眉頭往前走,還随手抓了個落單的小孩。

“你知道原昭在哪嗎?”向鳶故作兇神惡煞的問,她發現這一大片的農田裏,沒有原昭的身影。

小孩看起來大約只有七、八歲,被向鳶這麽抓過來,頓時害怕的直發抖,顫抖着說:“地主崽…在…在後山…”

他說着還指了一個方向。

向鳶聽到“地主崽”這三個字,還愣了一下,原昭家是地主?難怪他那個房子這麽好。她還想再問這小孩一些事的時候,小孩用力掙脫開向鳶的手,撒腿就跑了。

小孩和前面暗中觀察的小孩彙合,一行人對着向鳶做了個鬼臉,然後“啊啊啊”的跑走。聲音在空曠的田野裏十分的響亮。

向鳶無語的看着他們跑遠,自己是什麽老妖婆嗎?

現在應該才八點左右吧?向鳶看了看天,現在的小孩真幸福,太陽都曬屁股了,才去學校。

向鳶搖搖頭,按照小孩指的方向走去。如果敢騙自己,那就別怪她要去揍小孩了。

走在去後山的路上,向鳶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一些審視的目光,以及竊竊私語。向鳶沒有搭理他們,越是解釋反而更加說不清。

越往後山的方向走,人煙就更加稀少。

向鳶看了看周圍,也不覺得自己會走錯路,因為這裏就一條爛爛的泥巴路。前面能看到一條小溪流,發出潺潺水聲。

只是這裏能種地嗎?向鳶擰着眉頭往前走,穿過溪流上的小木橋,就聽到鐵與石頭的碰撞聲,那種清脆中又帶着沉悶的聲音,就和這早上八點多鐘的天氣一樣,陽光明媚卻又讓人覺得有股燥意。

向鳶擦了擦額頭的汗,怎麽這麽熱?

原昭正在揮舞着鋤頭,腦子裏不可控制的想起今天早上的場景,就感覺到身上更熱了,熱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鋤頭,想去溪邊洗把臉,剛走出來,就看到向鳶站在那兒。

“你在這兒啊。”向鳶原本還在四處張望,她只聽到鋤頭聲,卻沒有看到人。這裏的草長得都快比人高了,往前看去就是一座大山。

“這裏能種什麽地啊?”

原昭呆愣在原地,心跳的又快了起來,他就像是做了壞事想要極力掩藏,卻又...更加暴露了。

“你怎麽不說話啊?”向鳶走上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原昭撇開眼,啞着聲音說:“你怎麽來了?”

說完,為了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髒,他走到溪邊,捧起水往臉上沖,将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我有事問你。”向鳶湊上前,也跟着蹲在小溪邊。

原昭側過頭,與向鳶對視,看到她的眼眸裏印出自己的模樣來,不自覺的将頭低下,說:“什麽事?”

“隊長什麽時候去縣城?”向鳶一邊問,一邊仔細地打量着原昭的臉。她這裏看去,只能看到原昭的側臉,其實他就是曬得有點黑,底子還是不錯的。

濃眉大眼,眉目劍星,還有高挺的鼻梁。

就是這頭發亂糟糟的,剃個平頭都比這樣好看。

“後天,後天要去縣城開會。”原昭埋着頭回答,不是很能忍住向鳶的打量,又捧起水往臉上灑。

“後天...”向鳶站起身來,明天去找林嬸,有些來不及了吧?

而且林嬸雖然人不錯,但不一定靠得住,可在這裏能幫助自己的...原昭?向鳶看着原昭的背影,她來到這裏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原昭。

這兩天看下來,他不是壞人,而且還對自己十分的好。

“原昭,你說我有辦法留在這裏嗎?”

原昭剛站起身,聽到她的話,頓時有些站不穩。等他站穩,和向鳶面對面,也冷靜了一些,問她:“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這裏...不适合你。”原昭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了下來。他不認為向鳶會是村裏的泥腿子,她或許...真的是從首都來的。

“怎麽不适合了?”向鳶不服氣,“我看我适合的很。”

她現在去警察局就是死路一條,只有在石泉村弄到戶籍,那就能好好的、在這個時代像正常人一樣活着了。

原昭沒接話,而是往旁邊走去。

向鳶連忙跟上,才發現旁邊還有一條小道,只能一個人走過。走過去,就能看到原昭正在開墾那一塊荒地。

原昭拿起鋤頭,就開始對着這都是小石子的路挖下去。

“怎麽大家都在農田那一邊,你要在這裏幹活啊?”向鳶看着地裏都是一些碎石,還有一些大塊的石頭,這鋤頭怎麽揮的動。

原昭将地上的大石頭搬走,再回來接着幹活,對向鳶的問題沒有回答。

“他們是不是欺負你,只把這種爛地給你?”向鳶怎麽想都覺得這不對勁,這種開荒工作,就交給原昭,擺明就是把他邊緣化了。

“能做這個已經很好了,每天有六公分。”原昭見向鳶氣鼓鼓的,忍不住解釋道。

向鳶張了張嘴,她對工分這項制度還不太了解,但六公分,聽着就不多。

“你快回去吧,在外面...不要和我多說話。”原昭忍不住提醒向鳶,這樣會連累她。自己成分不好,和自己走得近,萬一被有心之人利用......

向鳶站在樹底下,用手扇了扇風,笑着說:“我們都住在一起了,還不要多說話啊?”

原昭抿着唇,鋤頭揮動的更快了。這一路上,肯定很多人看到她過來找自己了,住在自己家可以說是隊長安排的,她和自己走太近,容易連累到她。

“總之,在外面你不要和我走在一起,也不要和我說話。”

向鳶這才發現原昭是認真的,他這話是覺得自己纏着他了?還是自己很丢人?

“你也覺得我是傻子嗎?”向鳶回想起昨天到今天,遇到的人都說自己是傻子,她不過就是昨天的行為讓人覺得奇怪了些,怎麽都說她是傻子?

原昭停下鋤頭,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他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和向鳶相處一下,就知道她一點都不傻。

但村子裏面一點點小事都會被放大,謠傳,然後就變得不可收拾了。

向鳶咬着牙,腦子快速的思考着,她住在原昭家,用他的吃他的,他不開心?還是因為村裏人都認為自己是傻子?

又或者是因為自己來歷不明,他怕自己連累他?

無論哪種理由,向鳶都覺得情有可原,但內心深處卻覺得委屈,難過,憤怒。

這一疊疊情緒向她湧來,眼眶就變得淺了,淚水忍不住往外流。

原昭看到她突然哭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向鳶小跑着離開這裏,沒給原昭一個眼神。

原昭本想追上去,但想到自己的成分,還是止住了腳步,心裏又産生了點異樣的感覺,似乎還有點酸澀。

她本就該離開這裏,不應該和自己這種人産生更多的關系。

向鳶一路快步往回走,但心裏就是忍不住去想這件事情。她來到這裏,誰也不認識,她就只認識原昭,也覺得他是個十分好的人。

他怎麽能叫自己離他遠點?自己都還沒嫌棄他又黑又醜,竟然叫自己離他遠點。

向鳶氣鼓鼓的走在路上,她覺得現在氣的頭頂能冒煙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她用手背擦着,眼淚掉的更多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事,來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這麽大人,還哭,真羞。”

“羞羞羞~”

向鳶一擡頭,就發現田埂上站了三個小孩,看起來就是剛剛中午放學。而她再往遠處看去,一群學生慢慢從那個方向走來。

怎麽中午放學這麽早?向鳶看着這三個小孩,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們:“看什麽看,誰哭了?”

“是你們這裏灰塵太大了,入了眼睛。”

抛下這句話,向鳶幾乎是小跑着離開了。

天底下還有什麽比在小學生面前哭還要丢臉的?

跑開的時候,她還聽到後面幾個小學生的“羞羞羞”大合唱。

向鳶一路跑回家,直接跑進房間裏,抱着硬邦邦的枕頭,開始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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