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一切都有跡可循。
張定之明明有份收入那麽高的工作,卻至今沒有房車、生活這麽簡樸;
難怪他和曹新相處時怪怪的,張定之似乎很讨厭他這個外甥;
最關鍵、最重要的是,張定之都這個年紀了,身邊卻一直沒有固定對象。
不是因為他是個海王。
而是因為他身邊有個親人是賭徒!
騙錢、網貸,然後在網上網賭。
贏錢、輸錢、再去騙錢、再去賭,循環往複。
第二天晚上,機長終于回來了。
他真的純粹就是忙着工作,沒開機,所以陳酒打電話給他都是關機。
曹新的騙術真沒那麽高明。
他只是利用張定之不在國內、不方便接電話的這幾天,用信息差去騙在乎他的人。
陳酒以為自己多年職場老狗,看人特別準。沒想到這把年紀,也被騙了。
她知道這臭小子有點勢利,還愛貪點小便宜,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騙她的錢。
曹新垂着眼眸,很冷靜很淡然,全身都是一種“唉不小心被拆穿了”的可惜,半點羞愧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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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騙你外公外婆?你肯定騙過他們很多次了吧,這次怎麽讓他們相信你的?”
陳酒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外公那麽大年紀了,居然被自己外孫騙成這樣,他是不是還在為機長擔心?
他聳聳肩:“他本來不信的,我說你是我舅同事,你會想辦法,你和他打完電話以後他就信了。”
陳酒瞠目結舌。
她想起來了,她和老人打電話時,确實先入為主、安慰了對方。
在她說完安慰的話之後,老人才終于哭了出來。
好啊,好啊。
這王八犢子是能騙就騙、專往人心尖子上捅刀啊。
她随手抄起自己的皮包、狠狠打在他頭頂上!
曹新一下子被打懵,陳酒劈頭蓋臉地罵:“拿生死騙六七十歲的外公,你TM還是人嘛?!”
越想越氣,陳酒二話不說,又是一下狠狠砸過去。
這一下比較狠,皮包的五金砸到他額頭上,瞬間紅腫了一大塊。
他秒變臉,面色陰沉、神色駭人:“行了啊,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不跟你計較——”
話音未落,一陣淩厲的風從陳酒耳邊刮過!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啪”地響起,陳酒身後有片巨大的陰影擋在她頭頂。
是機長。
一直沉默的他豁然起身,直接越過她給了曹新一巴掌!
他的聲音沙啞狠戾,眼神兇狠得仿佛要殺人:“那我呢?我有沒有資格打你?!”
被打了的曹新剎時蔫掉,剛才的嚣張暴戾煙消雲散。
陳酒正要說你接着嚣張啊,這小子卻在此時做了一個她完全沒料到的動作——
他跪了下來!
她目瞪口呆,下巴險些掉在地上。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他、他……他就這麽,輕易地、滑溜地,跪下了???
她俯視着對方頭頂,尚處于震驚中無法回神,緊接着這小子又做出了她根本無法預料的動作。
他擡起雙手,輪番扇自己的巴掌!
而且一下比一下狠。
邊扇邊罵自己:“我是個畜生!對不起!對不起!”
陳酒:“……”
行了,這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她腦子已經宕機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機長,他一臉嫌惡,甚至疲憊地閉上了眼,根本不看曹新。
估計這種戲碼已經上演過太多次,他徹底麻木了。
他苦笑着望天:“你這自殘博同情的戲碼還是留着給我爸媽看吧,我根本不會再信了。”
話音一落,毫無預兆地,擡腳就踹在他胸口!
曹新猝不及防被踹翻!
還沒反應過來,機長又擡腳就踩上他胸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說,這次又騙了多少錢?”
曹新咳嗽着,艱難回答:“就、就陳姐那裏十多萬……”
陳酒的臉皺得抹布一樣,什麽叫【就十多萬】?你一個不事生産、一毛錢沒賺過的小王八蛋,談起錢來口氣倒是不小。
仿佛十多萬就是個數字一樣。
正常的大學生:一個月2000塊、3000塊生活費夠花嗎?
王八蛋大學生:就騙了鄰居十幾萬,而已。
正腹诽,機長踩了他一腳:“就她一個人嗎?”
陳酒瞪眼。
什麽意思?除了她還有別的受害者?
曹新信誓旦旦:“真的,就她一個!”
機長根本不信,在他身上翻檢半天、翻出了手機。
就是陳酒送他用的那個。
靠!
陳酒在心裏暗罵!
沒想到機長不給他買手機、只給他用老人機是這個原因!
他這次能網賭輸那麽多錢,居然就是用的她給的手機。
惡心感湧上來。
賭狗是這樣的嗎?
咒長輩,騙老人,厚顏無恥,面目全非。
用各種各樣的謊言榨取最親的人的信任,事發之後假裝懊悔騙取親人的原諒,然後在将來的某個時刻,毫無預兆地再次欺騙他們。
陳酒忍住翻湧的惡心感,機長卻只是輕蔑一笑,在手機上駕輕就熟地翻開曹新的各種APP、賬單,然後問:“高曉岚?你還借了高曉岚的錢?”
陳酒:“……”
麻了。
真的是麻了。
原來他接近高曉岚,不是勾搭成奸,而是為了騙錢?!
真是連蒼蠅腿都不放過啊!
高曉岚自己還有牢獄之災呢,她才剛剛擺脫那個吸血鬼前男友,她口袋裏才幾個錢啊?
火氣燒得她理智全無,下意識地拎起包接着打。
這次他也不反抗了,随便她打。
倒是機長攔了她一下,陳酒愕然:“你不會還想護着他吧?”
機長冷笑:“我已經不知道被他騙過多少回了,我既不會再信他,也不會心疼他。但是現在我得把他借了多少錢問出來。”
也對。
陳酒喘着粗氣,把包扔到一遍。
機長臉上一片灰敗之色:“陳酒,你先回去吧,等我把他這次捅的簍子理清楚,我就去找你。你放心,我不會欠你錢,欠了多少,我先給你打借條,按銀行利息盡快還給你。”
借、借條……
陳酒慌亂起來。
她和他認識這麽長時間,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很多不同的定位。
有普通鄰居、有單純炮友、有戀愛關系。
唯獨沒有債主的關系。
她很想說,“這沒什麽,這是你外甥惹的禍,和你無關”。
可是看機長這灰心的樣子,如果她不讓他打借條,估計他會難受死。
他垂着眼眸:“陳酒,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牽扯進我家裏的事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他的眸底閃過一絲挫敗,陳酒甚至覺得,他這是——
告別?
她頓時有千言萬語,可是話到了嗓子眼,卻全都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當着曹新的面,他們現在這種情況,确實不适合聊天。
她只好說:“好,我在家等着,等你這邊結束了,就來找我。”
他沉默底點點頭,沒有說話。
像是慢動作回放一樣,陳酒拎起自己的包,一步三回頭。
走到門口不放心,遠遠地叫他的名字:“張定之!”
他回過頭,她卻看不見他的眼。
真的有很多話想說。
想和他說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想和他說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幾度欲言又止。
正想再叫一次他的名字,門卻在此刻被他合上。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臉消失在門縫裏。
失魂落魄地回去。
心亂如麻。
很多以前覺得奇怪、但沒有多想的碎片漸漸拼湊了起來。
他剛搬來的時候,有次她去敲門,他眼睛紅了,她以為他在哭,他卻說自己是被酒瓶木塞被崩了。
那次,會不會就是曹新又闖禍、欠錢了?
哦哦還有一次。
曹新說他煩了點錯、惹他媽生氣,所以才暫時辍學、留在機長身邊,當天機長就和他大吵一架。
曹新的媽媽張懷芝不是死了嗎?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這小王八犢子,嘴裏真的是沒有一句實話。
難怪機長不喜歡她和曹新多接觸。
也怪她自己,一時上頭,被這臭小子耍得團團轉。
怎麽辦呢?她身邊也沒這種賭狗,該怎麽幫機長——
等下!
她認識啊!
姚老大他那個表弟,叫什麽曉龍的,不就是個賭狗!
她立刻打電話給卿卿子,詢問表弟近況。
卿卿子一聽說她問表弟的事情,連忙捂着話筒跑到別的房間接聽。
“我老公最不喜歡聽到霍曉龍的名字了,他煩死他了。”
“我聽說姚老大把他送去戒賭了?怎麽樣有效果嗎?他還賭嗎?”
“沒用,他在裏面好好的,表現得人模狗樣,一出來,逮着機會就賭,到處招搖撞騙,上個廁所都能輸幾十萬。我們全家已經把他拉黑了。”
陳酒洩了氣。
姚老大都搞不定賭徒,她憑什麽啊?
卿卿子警覺起來:“你好好的問他幹什麽?陳酒,你不會遇到賭狗了吧?”
“沒有沒有。”
“必須沒有!要是遇到了,撒丫子趕緊跑!賭狗是沒救的,除了父母孩子跑不掉,其他人不欠他們,趕緊跑!必須跑!”
跑路嗎……
她倒是可以跑路,大不了搬走,那機長呢?
機長那父母呢?
夜裏。
翻來覆去睡不着。
心裏一團亂麻。
她可以跑路嗎?
她,真的很喜歡……
豁然坐起身,打開微信問卿卿子:
【要是那個賭狗年紀小,賭齡不長,花錢把他管起來,管個兩三年的,有沒有可能掰正回來?】
發出去,把手機扔到一邊,然後開始收拾衣服被子。
她現在養成了習慣,如果心緒很亂,就開始收拾家務。
收拾到一半,忽然想起,她剛才的話,好像發錯了人……
慌忙去看手機——
靠,果然發錯了人。
發給機長了!
沒法撤回。
不知道這麽晚,他有沒有看到。
他說,那邊忙完了就來找她……
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淩晨這個時間,忽然想去開門。
好像知道有人在等她一樣。
确實有。
門外站着一個人。
張定之。
他手裏拿着欠條,滿眼都是令人窒息的歉意。
和不舍。
“陳酒,我來和你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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