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章

30   第 30 章

◎隔着手,親吻了他的眼睛◎

陸厝坐在沙發上, 凝重地看着顧裕生發瘋。

感覺下一秒,就要與自己歃血為盟。

他沒有困意,漆黑的眼珠如墨, 死死地盯着顧裕生的眼睛看, 試圖,在清澈的灰色眸子中,尋覓哪怕一絲一毫的旖旎。

很可惜, 沒有!

是燃燒着的激情澎湃!似乎随時都會盛情舉杯, 為他們的友情幹杯!

一罐啤酒下肚, 別說是打開心扉了, 顧裕生恨不得連邊角縫隙都扒出來給對方看, 他在陸厝面前徹底沒了包袱, 都一張床上滾過的好兄弟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不行, 似乎又喝了太多東西。

他目光灼灼地邀請陸厝:“要一起去廁所嗎?”

陸厝無語地看着他:“不了。”

倆人對着一個馬桶,怎麽一起去!

輪流嗎?

畫面太美, 陸厝不敢想象。

顧裕生也不在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往廁所走去,大腦昏沉,心髒還是跳得有點亂, 剛掀開馬桶蓋子的瞬間, 就腳下一滑——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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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厝猛地推開廁所的門。

就看到顧裕生在地上坐着,懵懂地揉着自己的腦袋,聽見動靜後揚起臉, 沖他笑了下。

……媽的。

陸厝心裏罵了句。

還怪可愛。

其實這事還是怨自己, 他剛剛在這裏洗過澡, 沒收拾地面就直接出去了,陸厝從小到大金尊玉貴慣了,沒人告訴他,洗完澡要拖地,要開換氣扇抽風,他也意識不到普通人家的浴室裏沒有智能系統,做不到永遠潔淨幹燥。

瓷磚地面是濕的,鏡子中的霧氣已經彙集起來,蜿蜒成小道,向下淌着。

“你怎麽樣了?”

他不敢直接動顧裕生,怕對方摔到尾椎或者什麽地方,只好小心翼翼地蹲下,端詳那張泛粉的小臉。

出息。

一罐啤酒就成這樣。

“嗚……”

顧裕生伸出胳膊:“屁股有點疼,拉我一把。”

陸厝默默地給對方攙扶起來。

顧裕生感激道:“謝了!”

聲若洪鐘。

陸厝摸了下他的後腦勺,指縫插入柔軟的發間摩挲,還好,似乎沒什麽腫脹的跡象,顧裕生也乖乖地垂着頭,一動不動。

“磕到哪兒了?”

“沒,就是撞了一下。”

“能自己站穩吧。”

“應該可以。”

顧裕生松開陸厝:“來都來了,你要不要也上個廁所?”

态度那叫一個自然大方。

對着自己的兄弟忸怩,那還是人嗎!

陸厝頓了頓,有些愠怒地別過臉去,轉身走了。

……不知為什麽,好氣。

氣得他肚子疼。

本來顧裕生在床上打滾的時候,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也不知是被氣氛感染的,還是那該死的紅酒味道太過熏熏然,他只是從顧裕生身上嗅得一點,就醉倒在對方眼睛裏。

顧裕生在受罪的時候,他也好不到哪兒去,狼狽至極。

幸好手指的疼能拉回些許理智。

可腹部那裏一路撩起的火,到現在還隐隐作痛。

身邊的沙發凹陷下去,陸厝側眸,看向顧裕生的身影。

——回來了,還樂呵呵的。

沒戴眼鏡,今晚被折騰得狠了,臉頰有餘韻的紅暈,整個人都似乎很柔軟,表情恬淡。

陸厝收回目光:“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瓶酒有問題,”顧裕生想了想,“應該是傅明寒做的。”

他不認為是白夢星搞的鬼。

少年在肩部灑下眼淚的觸感依然清晰,顧裕生不由得情緒低落,這個坎兒過去了,該捋一捋事情是怎麽回事。

否則,他完全咽不下這口氣!

這輩子沒這樣羞恥過!

顧裕生小心眼,記仇。

他一個兢兢業業的助攻炮灰,大晚上的睡不着就罷了,幹嘛還要品嘗不屬于自己的痛,搶人家小受的劇情!

“傅明寒不是跑國外了?”

“嗯,”顧裕生想了想,“但是酒是以前買的。”

他斟酌了下語言,在不暴露白夢星隐私的前提下,大致講了下前情,表明自己的猜測。

傅明寒帶着白夢星出國看煙花,幸福的少年攢了很久的錢,買了瓶當地的紅酒,做為迎接夜晚的禮物——可能那天是個什麽紀念日,也可能只是對愛情的憧憬,可絲帶被解開好簡單,木塞子輕易地拔出,往裏面加點東西的話,當然更有趣。

白夢星并不知情。

顧裕生無法判斷這是幸運,亦或是不幸,因為傅明寒發覺自己無意識間失聯,急匆匆地帶他回國,忙着安撫哥哥,哥哥真的好擔心呢,又舍不得訓斥心愛的弟弟,于是就把全部的怒氣,發洩在了少年身上。

陰差陽錯,白夢星得以重見陽光。

他把自己手頭僅有的最好,最昂貴的禮物,送給了恩人。

“你準備怎麽做呢?”陸厝的手支着頭,靜靜地看着顧裕生。

他在猜,小玉會怎麽報複回去。

“我要把紅酒灌進傅明寒的……”

顧裕生憋了下,還是委婉地換了最後兩個字:“嘴裏。”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再把他哥哥給弄進房間,上鎖,鑰匙扔湖裏!”

兄弟倆鎖死最好。

顧裕生越說越激動:“不行,扔湖裏污染環境,還是一塊兒塞傅明寒的……嘴裏吧。”

真的很生氣嘛!

陸厝一時有些怔住似的,靜靜地看着他。

顧裕生突然心虛。

怎麽了兄弟!

是覺得我太殘忍了嗎?

主要是陸厝的信息跟自己不對等,他應該不知道傅明灼對弟弟有意思,再加上對方之前,跟傅明寒也有段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所以這會兒,于心不忍了吧。

顧裕生輕咳一聲:“沒關系,你要是覺得……”

“我覺得很好。”

陸厝揚起嘴角。

眉眼彎彎,舒展漂亮。

“我們想到一處去了呢。”

顧裕生愣了下,也笑了起來。

“太好了!”

好兄弟,就要一塊變态!

他不知道,陸厝當初就拿這招對付過傅明寒,雖然不知最後結果如何,但陸厝不太在乎。

因為他的眼睛,此刻全然被顧裕生的表情所吸引。

笑得……好溫柔。

啤酒不僅灌醉了顧裕生,呀,也醉了陸厝。

不然為什麽兩個人的臉都飛了紅?

“淩晨兩點多了,”陸厝硬生生地別開目光,“你不去睡覺嗎?”

顧裕生特坦然地回答:“我在沙發上将就下。”

不只是床褥,下面的墊子也滲濕了。

床單被罩好換洗,衣櫃裏也放的有幹淨的備用,但下面的墊子不行呀,顧裕生不打算要了,準備明天的時候丢掉。

“那怎麽行,”陸厝搖頭,“我睡沙發吧。”

這可是顧裕生的房子。

沒道理讓主人睡沙發,他自己還躺在次卧裏。

顧裕生思索片刻,沉吟道:“要不,咱倆一塊睡?”

次卧的床一米五,兩個成年男人是有點擠,不過勉強還好。

陸厝倒是罕見地遲疑:“不太方便吧……”

有什麽不方便的!

顧裕生已經拽住對方的手腕,拉着人站起來:“走,都這麽晚了,不然你明天又要打瞌睡。”

他知道,現在的大學生看着生龍活虎,其實很多都是脆脆鯊!

自己熬夜慣了,沒啥,不能讓陸厝陪着不睡覺。

次卧的燈被打開,明黃的光線照亮裏面的結構。

鋪着藏藍色單子的床挨着牆壁,床頭櫃還擺着個小盆栽,右手邊是個簡單的衣櫃,黑色的行李箱大開地躺在下面——

顧裕生睜大雙眼。

散亂的衣服,從床上耷拉到了地面,亂七八糟地揉成好幾堆。

說不上為啥,陸厝突然一陣心虛。

以及緊張。

他在這裏住的幾天,的确,沒怎麽好好收拾過東西,随心所欲,扔得哪裏都是。

因為陸厝一開始,就沒想象過自己能住多久。

一時興致罷了。

但現在,他像個有着漂亮羽毛的大孔雀,剛剛撲棱棱地顯擺着開了屏,卻見到對方不為所動,繞到自己身後,看到了光禿禿的尾巴尖。

陸厝不自在極了:“對不起,我……”

顧裕生唰地一下扭頭:“兄弟!”

他握住了陸厝的雙手:“沒錯,就要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

在自個兒家裏,哪兒需要顧慮那麽多,不收拾東西咋了,沒關系,他願意給幫忙收拾。

“不,”顧裕生一搖頭,“這就是你的家!”

說完,陸厝就呆滞地看着顧裕生,捋起自己的袖子,開始整理那鋪了滿床的衣服。

手腳麻利,動作輕快,仔細地撫平襯衫上的褶皺。

一看就是經常做家務的。

而彎下去的腰,則由于動作而突顯出明顯的線條,又在視線的盡頭,随着凹陷,起伏出挺翹的臀部。

陸厝瞬時紅了臉,沒敢再看。

心跳得很快。

沖上去,劈手奪走對方手中的衣服,悶聲道:“我自己來就行。”

“那咱倆一塊吧,”顧裕生也不跟真兄弟客氣,“簡單收拾下,就能睡。”

他說着,拿起枕頭旁的一根黑色帶子:“這個用疊……哎?”

這是什麽。

怎麽上面還帶着銀色的小夾子。

陸厝呼吸一滞。

顧裕生好奇地在自己手上試了下,夾得還有點疼。

陸厝面紅耳赤地奪過:“就是……襯衫夾。”

系在大腿上,能夠讓襯衫不跑出來的小道具,有時候出席酒宴,他會戴上這個,能使衣物更加平穩。

很正常的一個配件!輔助工具而已!

不要往奇怪的地方腦補!

陸厝自己都不明白他在害羞什麽,反正看到顧裕生的指尖閃過銀光時,腦子轟然就炸了,當下不管不顧地把所有的衣服抱起,胡亂地塞進行李箱,大力扣上,才氣勢洶洶地轉過身:“行了,睡覺!”

下一秒,陸厝再次呼吸凝滞。

因為顧裕生已經躺在床上了。

兩條修長的腿随意地交疊着,一只手撐着臉,另只手“啪啪”地拍了兩下床。

“來呀!”

……好坦率的邀請。

陸厝別扭着在床外側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處沉默兩秒,才伸手關了燈。

屋內陷入黑暗。

吹拂的氣息很清晰。

以及,不小心觸碰到的身體。

都在提醒着自己,身邊躺着另一個男人。

顧裕生沒啥心理負擔,再加上又喝了罐啤酒,破天荒地頭腦犯困,迷糊着打了個呵欠:“晚安。”

沒等陸厝回應呢,呼吸聲就明顯變得均勻綿長。

呀,睡着了。

陸厝連着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緩解了身體的僵硬。

但随即,又陷入了種更深的迷茫。

他在緊張什麽呢?

剛剛都跟顧裕生那樣親熱了,也不見得自己頭皮發麻,為什麽這會兒,只是感覺到對方在旁邊躺着,就心跳得那麽快。

在心髒旁綁根小皮筋,都能當彈弓用了。

咻一下地飛出老遠。

他不該這樣的,雖說沒有感情方面的經驗,但自小見識過的愛恨糾葛可不少,對于陸厝來說,他不太理解人為什麽擁抱和親吻,會帶來那麽大的快意,所謂的溺于欲望,在他看來,也只是醜陋的肢體糾纏。

他見過私奔失敗,而選擇自盡的美麗少女。

而她的戀人,連葬禮都沒有出席,就在幾個月後另覓佳人。

他也見過沖老婆揮舞拳頭的男人,怒吼着,當着孩子的面用最惡毒的詞彙詛咒對方,說在家門口看到煙蒂,定然是私會奸夫的痕跡。

陸厝咬着糖果,漂亮的圓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

那段時間,母親經常帶他去見識這些,髒水橫流的污垢,鮮花盛開的蘋果園,長滿蒲公英的野外,乃至地下場所的賭牌。

她拉着陸厝的手去摸火焰,說,這叫痛。

又指着街上哭泣的跛足乞丐說,這也叫痛。

陸厝學得又快又好。

所以,為什麽面對顧裕生時,他會反應這麽大呢。

就是個長得還成的小醫生而已,腦子有點毛病,怪有趣,還怪可愛的。

真的好可愛,無論是喝醉了,還是認真吃飯,亦或是臭着一張臉生氣時,都很可愛。

陸厝的喉結滾動了下,突然産生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難道……自己是饞他身子了?

或者是因為,誤以為顧裕生喜歡自己,發覺是個誤會後後心裏不忿,所産生的好勝欲?

黑暗中,陸厝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看向顧裕生的臉。

他屏住呼吸——

顧裕生,睡得很熟。

好乖。

很想……親一口。

陸厝心如擂鼓。

他不是好人。

他從不在意別人是否會受傷,做事向來随心所欲,惡就惡得坦蕩快活。

此刻驗證自己猜測的最好辦法,就是真的試一下,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對顧裕生産生真切的欲望。

就像蜻蜓,寶石,漂亮的玻璃罩子,去捉,去搶。

試一下吧。

耳畔轟鳴,對方清淡的氣息恍若蠱惑的呢喃,陸厝鬼使神差地支起身子,看向那雙被酒染紅的嘴唇。

都幹過那麽私密的事了。

親一下,也不算什麽。

陸厝幅度很小地彎下腰,離得越來越緊,自作自受,剛剛他還笑話顧裕生被一罐啤酒幹趴下,現在輪到了自己,什麽都沒碰呢,就緊張得快要窒息。

再往前一點,馬上能碰到了。

“滴——”

連月亮都知了羞,藏在深深淺淺的雲層後面,讓小小的屋子能夠滿眼黑暗,夜半三更,誰知居然會有混蛋在外面鳴笛駛過,遠光燈打開,熾烈的白光瞬間照亮天花板。

陸厝下意識地伸手,擋在了顧裕生的眼前。

——別,他很難睡好的,不要吵醒他!

似乎還是晚了一剎。

“嗚……”

薄薄的眼皮動了幾下,顧裕生迷迷糊糊地發出輕哼,還好光線已漸漸消失,屋內重被黑暗籠罩。

呀,睡得還是很熟。

沒有被吵醒。

可陸厝再也不敢前進一步,哪怕此刻的手心,都似乎要碰到顧裕生的睫毛。

像蝴蝶揮了揮翅膀。

他怔然許久。

才無奈地笑着,慢慢地低下頭,用滾燙的嘴唇,碰了自己的手背。

陸厝隔着手,親吻了顧裕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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