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章

31   第 31 章

◎呵,誰說我生氣了?◎

莺聲清呖, 陽光透過斑駁的葉片灑下,像無數的金箔,而在那片生機盎然的小菜園裏, 則有另一番的明媚。

清洗幹淨的床單随風飄搖, 拍打的時候,指間還能摸到淡淡的潮意,洗衣機沒有烘幹功能, 但幸得天氣這麽好, 不消一個上午, 定能恢複柔軟幹燥。

顧裕生目瞪口呆地推開陽臺的門。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床單已經被陸厝搭好了, 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清新氣息, 男人正低着頭用噴壺給菜畦澆水, 聽到動靜後站直身子,露出淺淡的笑意。

長發斜斜地綁在肩上。

……又出現了, 亡妻回憶錄!

顧裕生一個箭步蹿下臺階:“你什麽時候起來的,我都不知道。”

何止不知道起床時間, 甚至連洗衣機的轉動聲都沒聽到,這一覺睡得太香甜了, 醒來的時候,還用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陸厝的房間。

“順手的事, ”陸厝笑笑, “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

說話間,不經意地擡手, 撩了下頭發, 露出清晰漂亮的側臉。

“你的手怎麽了?”

這可不是顧裕生眼尖, 哪怕他此刻沒帶眼鏡,都能看到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除了臊人的咬痕之外,關節滿是紅腫!

顧裕生已經走到陸厝旁邊,剛拉起對方的手,就被冰得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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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沒用洗衣機吧?”

顧裕生訝異地看向陸厝。

“嗯,随手搓了下。”

陸厝輕描淡寫道:“不是怕洗衣機聲音大,吵醒鄰居……哎,你怎麽了?”

顧裕生怎麽不動了?

連呼吸都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

其實也沒啥,就是他當場假死。

內心一片空寂。

陸厝遲疑在對方面前揮了揮手:“喂,沒事吧?”

同時腦內瘋狂叫嚣,怎麽樣,感動嗎!

他幾乎一夜沒睡!

哪兒睡得着啊,顧裕生八爪魚似的從後面抱着他,他連翻身都不敢,好容易捱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就做賊一般偷偷起身,給人被子重新掖好,小心翼翼地從外面關上門。

然後,陸厝幹了兩件事。

第一就是悄咪咪地下單,叫跑腿去最近的商場買瓶遮瑕膏。

陸厝美而自知。

也仗着臉生的好看,從來不屑于用這些修飾類的玩意,覺得清水出芙蓉,才是最動人的美貌。

第二件事,就是去顧裕生的房間,把髒了的床單被褥抱出來,捋起袖子,認真地在水池裏搓洗。

沒啥,就是為了爽。

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這是他親手給人弄出來的,那就理應由自己來負責,憑什麽用洗衣機,它不配!

雖然給自己搞得挺狼狽。

不習慣幹這種家務,洗衣液倒得多了,黏膩膩地怎麽也沖不完,昨夜的濕漬已經半幹,很容易就洗幹淨,但是指頭在水裏浸泡的時間太長,再加上用力過度,真的……有點疼。

邊洗邊迷茫,自己這是在幹啥。

還不敢給水開得最大。

怕聲音吵醒了顧裕生。

吭哧吭哧地把床褥全部洗幹淨,指頭肚都泡皺啦,陸厝低頭看了眼,那一剎那,腦海裏突然想起了些下流的畫面。

他喉結滾動,吞咽着一股說不清的燥熱。

顧裕生現在被他看得挺稀罕的,不太好意思去肖想,可又忍不住,畢竟親眼見過,摸過,知道那雙清冷的眸子沾染上欲望時,會變成怎樣的緋紅,于是,心跳得厲害,趁着此刻周圍沒有旁人,陸厝悄悄地捧起洗幹淨的床單,把臉埋在了上面。

使勁兒聞了下。

“叮咚!”

陸厝一驚,扭頭往外跑去,一把拉開了門。

跑腿小哥的手懸在空中,還沒來得及說話,手中的東西被人劈手奪過,門“砰”地一聲合上,差點給他撞一鼻子灰。

“對不起啊,忘記備注說不讓敲門了……”

小哥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

剛剛那是什麽東西,唰地一下子就過去了,幾乎是道幻影!

以閃電般的速度,出現在了鏡子面前!

接着,擰開遮瑕膏,認真地塗抹在自己眼睑下,遮住那淡青色的痕跡。

所以,顧裕生一定看不出來自己一夜沒睡。

他甚至還罕見地拿出手機,對着前置攝像頭看了會。

越看越好看。

自拍一張。

再看一眼,嗯,相當不錯。

正美滋滋地欣賞呢,聽見卧室那邊似乎傳來動靜,于是陸厝迅速把被子抱去,搭在晾衣架上,同時舉起旁邊的小水壺,故作自然地給花澆水。

優雅。

就是顧裕生此刻有點,目光渙散。

“沒事,”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來這個勁兒,“下次你不必這樣……我自己來就行。”

陸厝耳朵豎起來了。

下次?

兩道視線于空中交彙。

顧裕生在心裏不輕不重地給自己個嘴巴子。

讓你嘴瓢!讓你嘴瓢!

他指的是洗床單這種……就是洗東西的事而已,怎麽感覺聯想到了一些污濁的字眼!

這種羞恥至極的玩意怎麽可能有下次啊,真的讓他再中一次藥的話,他就一頭撞死。

氣壞了,越想越恨不得抽傅明寒一頓。

陸厝笑了笑,眸光微隐:“要是再有同樣的事,應該就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不能這樣撓癢癢似的,治标不治本。

別的辦法?

真刀真槍的來一發嗎,還要解脫,還得報複,顧裕生悚然一驚,難道陸厝的意思是,讓他去撅傅明寒?

不可以!

倆人腦子裏都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事,昨晚靠着啤酒,顧裕生滿心都是兄弟間的壯志豪情,但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可能是清醒了,也可能是陸厝手上的傷痕太惹眼,拿藥塗抹上去的時候,顧裕生都跟着心尖疼。

“那麽大件的東西,別用手搓。”

“嗯,知道了。”

顧裕生收拾好小藥箱:“餓了嗎?”

“我去吧,”陸厝已經站了起來,“你想吃點什麽?”

顧裕生茫然地跟在後面,感覺自己是不是起猛了,兄弟怎麽成人/妻了。

又是洗衣服,又是要做飯,接下來,還有什麽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哦,陸厝能把雞蛋殼也敲進碗裏,這個他的确不知道。

往鍋裏撒鹽,也能撒出個豪邁的氣勢。

顧裕生在後面笑得不行,從對方手上接過鍋鏟:“我來吧。”

煎雞蛋的香味,終于在廚房裏蔓延開來。

顧裕生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動作,心想,陸厝的行為其實也簡單,就兩個可能,要麽是因為自己在這裏住着,覺得不好意思,想幹點力所能及的活,要麽就是習慣勤快了,不幹點家務,手心癢癢。

但回想屋裏扔得亂糟糟的衣服——

不,顧裕生輕擰眉頭,同時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陸厝是個有點懶散的人,所以他的行為只能靠前者來解釋,就是在讨好自己。

別人釋放一分的善意,就一定要回報十倍,百倍。

這種性格的人,真的很容易被渣攻精神控制,開始虐戀。

雖然陸厝已經答應了自己,不再跟傅明寒牽扯不清,可用什麽方法,才能真正地幫助他,自尊自愛,成長為一個強大的,內心充盈的人呢?

“嘶——”

顧裕生被濺出來的油星,燙到了指尖。

陸厝立馬捧起他的手,慌張道:“怎麽了?”

“沒事,”他不自然地往後縮了下,“我把火關小點。”

可陸厝沒放手,垂着鴉羽似的睫毛,藏住了裏面濃郁的情緒。

顧裕生愣住:“陸厝?”

安靜片刻。

陸厝放開了他的手。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老毛病犯了。

剛剛看到微紅的指尖時,很想,舔一下。

他昨夜一宿沒睡,也基本捋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被顧裕生罵,挺爽的。

尤其是被弄到瀕臨崩潰時,會發着抖罵人。

好爽。

好可愛。

陸厝不知滿足。

那麽,他就想要更多。

才不是喜歡呢。

雖然昨晚,這個念頭也朦朦胧胧地浮現在心間,但立馬又被陸厝否決。

怎麽可能。

狗沖人搖尾巴的時候,要麽是快樂,要麽是為了讓對方放松警惕,好咬上一口。

他就很想咬顧裕生。

所以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在搖尾巴,溫順地示好,伴随着可憐兮兮的嗚咽,來讓顧裕生離自己近一點,再近一點。

“這孩子不會痛!”

“怎麽不會,你打他的時候,他不也掉眼淚了嗎?”

“那是因為他在模仿,挨打會害怕,會哭,這都是他通過觀察才學會的!”

陸厝的眼睛,看向顧裕生的手指。

顧裕生會痛吧,痛的時候,他會不會哭呢。

要是再咬上那纖細的咽喉——

“陸厝,”顧裕生突然叫他,“關一下火。”

“哦。”

陸厝下意識地伸手,擰滅了挨着的煤氣竈。

繼續看對方的後頸,那麽白皙的肌膚,如果用黑色的皮帶箍住,越束越緊,會變成什麽——

“陸厝,給碗端出去。”

“哦,好的好的。”

陸厝用小毛巾墊着手,一路小跑,把兩碗熱乎乎的粥放在了外面的餐桌上。

“還要我拿什麽嗎?”

“不用了,洗手吃飯。”

水流聲很大,陸厝沖幹淨手上的泡沫,突然有點發愣。

他剛剛在想什麽來着?

忘了。

……生氣,果然晚上睡不好就容易忘事!

還容易餓!

一口氣多吃了兩碗飯,真香。

顧裕生慢條斯理地在對面喝粥,随意道:“忘記問了,你和白夢星是同學嗎?”

瓷白小勺輕輕磕在碗沿上。

陸厝垂着睫毛:“不是。”

“你們美院挺大的呀,我還以為大家都認識呢。”

陸厝沒擡頭。

“我想了想,關于昨晚的事,還是有必要讓他知道,”顧裕生表情平靜,“畢竟傅明寒騙了人家的感情。”

“你真打算把紅酒灌他嘴裏嗎?”

顧裕生毫不猶豫:“當然。”

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個伏在他肩頭哭泣的少年。

“白夢星是怎麽想的呢,”陸厝不動聲色,“會不會原諒傅明寒?”

顧裕生笑了起來:“當然不會啊。”

他能體會對方的心情,畢竟那可是欺騙,所以就嘆了口氣:“我最恨別人騙我。”

所以,白夢星也不會原諒傅明寒。

他能從那個少年的眼睛裏看出,彼此是一類人。

陸厝倒是沒再說什麽,站起來開始收拾碗筷。

“吃飽了?”

“嗯。”

顧裕生把最後一點粥喝完:“我來就行。”

“坐着吧,”陸厝伸手,按住了他将起的動作,“怎麽能都讓你來呢。”

顧裕生:“那我也不能啥也不幹啊。”

陸厝:“你坐着就行。”

顧裕生笑道:“別啊,怎麽感覺這樣下去,我都得被慣得懶了,別說坐着,都躺着不動彈了。”

陸厝已經端着碗筷走進廚房了,聞言探出腦袋,語氣溫和:“沒事,我動彈就可以。”

……不對。

顧裕生呆呆地眨着眼。

感覺自己又嘴瓢了!

“我都躺着不動彈了。”

“沒事,我動彈就可以。”

是他的靈魂太過污穢嗎!

居然咂摸出了一絲被調戲的味道!

“小玉?”

顧裕生一個激靈,發現陸厝在廚房叫自己。

他連忙跑過去,看到陸厝伸着兩只胳膊,有點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能幫我往上卷一下袖子嗎?”

兩只手都濕漉漉的。

顧裕生就走上前,依言解開對方的袖扣,把袖子往上捋起。

再次承認,小白花的身材相當不錯。

結實有力的小臂上,隐約浮現幾根青筋,線條起伏很漂亮,一看就是常年健身。

顧裕生不無羨慕地想,這才是男人該有的身材啊。

幸好那本書寫作年代比較早,當時大概流行強強,所以陸厝的身體狀态,能這麽哇塞。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耽美文,其中的受白嫩身軟腰細易推倒,在床上的時候,攻一邊叫老婆一邊焯。

給當時的顧裕生,帶來了一點男同的震撼。

老婆?

老婆可以用來形容男人?

當然,在連着看了三本追妻火葬場文後,顧裕生已然淡定許多。

老婆不是一種性別,是一種态度!

挺好的。

袖子都卷上去了,陸厝笑着說了聲謝謝,就轉過身開始洗碗,很熟練的樣子。

但是……沒沖碗底。

顧裕生忍了忍,還是假裝沒看見,離開了廚房。

不能打擊孩子的積極性,大不了自己趁人不注意,再回去重刷洗一遍好了。

但另一個問題,突然出現。

床單洗幹淨沒?

顧裕生閉了閉眼,回想起了一些絕望的畫面,于是決定不再勉強,和床墊一塊打包扔了吧。

當做一場很快就能忘卻的夢。

片刻後,陸厝擦幹淨手,從廚房走了出來。

正好聽見門鎖的聲音。

顧裕生是出去了嗎?

他好奇地擡頭,看到了兩手空空,卻滿臉笑容的顧裕生。

似乎很是釋然。

“怎麽了?”

顧裕生心情不錯的樣子:“扔了點東西。”

陸厝下意識地看向陽臺那邊,瞬時身形凝滞——

床單,不見了!

那可是天剛亮的時候他就開始洗的啊,沒用洗衣機,用手一點點地搓洗幹淨,換了好幾遍的水,到最後泛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被他親自搭在晾衣架上,抻平邊角,在陽光裏飄揚得那麽美麗,那麽溫馨——

顧裕生:“啊?”

陸厝怎麽看起來在搖晃,似乎都要碎了。

他遲疑片刻,床褥是本來就打算扔掉的,不對,床單!顧裕生這才反應過來,他把陸厝剛洗幹淨的床單給扔掉了!

好像是有點不合适。

不,是很不合适!

“對不起,”顧裕生立馬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床單被弄髒了……啊,我不是說你洗的不幹淨,是我的問題……”

剩下的說不出來了。

咋說都怪怪的,好着急。

陸厝一動不動,沒什麽太大反應,但明顯籠罩着一層黑沉沉的低氣壓。

“我、我晚上請你吃飯,行嗎?”

顧裕生絞盡腦汁,又實在不會哄人,憋了半天只來了句:“你別生氣。”

“誰說我生氣了?”

陸厝終于擡頭,淡淡地回答:“等會我陪你出去,再買點床上用品吧。”

顧裕生連忙點頭:“好的。”

并試圖擠出一張讨好的笑容。

“那我換下衣服。”

說完,陸厝就平靜地走回次卧,關上了門。

沒注意到顧裕生驚恐的眼神。

怎麽回事,他好像看到了一縷幽魂飄了過去!

陸厝的身影,好是蕭條。

似乎失魂落魄一般!

“砰——”

陸厝仰面躺在了床上,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看。

不行,好生氣。

氣得他恨不得給顧裕生按着,使勁兒揉吧一頓!

居然把床單扔了。

氣得他咬牙切齒地發誓。

他以後,再也不會笑着給顧裕生洗床單了!

作者有話說:

沒有影射其他作品的意思,先磕一個(慫

今天遲到了兩個小時,很慚愧,本章掉落紅包,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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