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章

38   第 38 章

◎難道是他在自作多情?◎

預定的篝火晚會沒能成功, 海風裏似乎夾雜了沙子和鹽巴,又鹹又冷,打在人臉上生疼。

帳篷都被刮得有些變形, 陸厝幫着徐士明在外面綁固定帶, 回來後一拉簾子的拉鏈,顧裕生先笑了起來。

陸厝頭發全被吹散了,不再是被泡沫簇擁出來的美麗海妖, 倒像是一朵潦草淩亂的炸毛蒲公英。

給那張美到失語的臉, 增添了很煙火味的真實。

“別笑, ”陸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小心吃一嘴沙。”

晚了。

顧裕生呸了好幾聲, 漱口後擦了嘴巴, 這會兒功夫,陸厝艱難地從裏面把拉鏈給拽上去, 可怖的海風隔絕在外,帳篷裏只有衣料和睡袋摩挲的聲音。

他在外面綁繩索, 顧裕生就在裏面整理床鋪,徐士明小氣, 提供的帳篷勉強夠兩個成年男人擠着睡下,上面挂着很小的黃色燈泡,照着并列的兩個厚厚的羽絨睡袋, 手電筒和飲用水整齊地擺在角落, 在暖色光芒下,帳篷裏變成了蜂蜜水似的世界。

“這樣在外面露營,能睡得着嗎?”

“應該可以。”

顧裕生已經鑽進棕色睡袋裏, 就露出個腦袋, 眼鏡摘掉了, 頭發柔軟地散下來:“畢竟有風聲,算是一種白噪音。”

陸厝半跪着,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綁頭發,嘴裏咬着皮筋:“睡不着的話,聊聊天怎麽樣。”

“行啊。”顧裕生随口答應,他之前沒怎麽用過睡袋,這會兒不知道是操作的問題,還是尺寸的原因,裏面的空間很狹窄,整個人都被緊緊束縛着,很暖和,又充滿安全感。

像是在被人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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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的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陸厝就地坐下,手肘随意地搭在膝蓋上,整個人是一副松弛惬意的感覺,但上半身的微微向前傾斜,半眯的眼睛,以及略微揚起的嘴角,都隐約散布着一種蓄勢待發的危險感。

還好顧裕生沒看到。

他正琢磨呢。

咋追人啊,他又沒追過,哪兒知道!

再說了,這種事就是要看當事人的性格,才能明白下一步的方法,可陸厝嘀嘀咕咕了半天,就說是他的一個朋友,再問,就不吭氣了。

“約會,送花,看電影,”顧裕生絞盡腦汁,思索着自己大學時的見聞,“哦,堅持每天早上在宿舍樓下等着,給送早餐。”

“嗯,”陸厝點頭,“還有嗎?”

顧裕生面無表情地擡頭。

可惡,為什麽要觸及自己的知識盲區!

他像是知道的樣子嗎?

視線交錯的剎那,顧裕生突然一愣。

陸厝……在笑。

美人本來就生得好看,在燈下,更添三分顏色。

顧裕生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移開目光:“怎麽追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沒有,”陸厝搖頭,“我沒有追求過別人。”

“但是你肯定被很多人追過啊。”

他不無感慨,在古早小說世界裏,像陸厝這樣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受,當然是很受歡迎的,雖然有點大只,但……等等。

顧裕生蹙起眉頭。

在他的記憶裏,那個網站似乎很少有矮攻的存在!

甚至整個國家都不怎麽吃這個。

攻可以糙可以窮可以油,但是矮,達咩!

因為前者可以轉變,高嶺之花下神壇,窮小子拼命去追愛,都很有張力,但是男人矮了的話,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就像韓國人吃雙開門配保溫杯,日本人吃上司下屬的暗戀,括弧,這個下屬還偏偏覺得自己是直男,哪怕牽手接吻了都會認為是兄弟,可一旦攻和女性朋友正常交流時,總會被這個受看到,産生誤會,晴天霹靂之下吐露內心,兩人才能坦誠開始雙宿雙飛!

話說小傅總和陸厝,誰高來着?

顧裕生一時有些恍惚。

不行,不能有刻板印象。

第三本小說是什麽時候發表的呢,他已經不太記得了,應該是早些年的作品,那個時候壓根沒什麽排雷,作者的XP也千奇百怪五花八門,說不定那本的看點就是矮攻弱攻呢!

不然怎麽配的了暴力小白花!

想想還挺帶感。

“小玉?”

陸厝遲疑地叫他:“你在想什麽呢?”

表情呆滞,似乎進入了另一個自己不曾涉足的次元。

他今晚挑起這個話題的原因,也是因為,想多知道一些對方的事。

關于小玉,他了解的還是太少。

最早調查過,但拿到的數據太過普通尋常,若是只看那幾個平平無奇的身份,定然想不到這個人是如此的鮮活。

還很可愛。

“沒什麽,”顧裕生閉了閉眼睛,試圖接着剛剛的對話,“難道你沒有被很多人追過嗎?”

陸厝搖頭:“沒有。”

他沒撒謊,對自己驚豔的一般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往往幾次接觸下來,就主動退出,溜之大吉,真正能稱得上是“追求”的,簡直屈指可數。

都忘了。

自己沒有任何興趣去記。

“那……”顧裕生想了想,“投其所好,對方性格愛靜,就陪着去逛逛花店圖書館什麽的,要是愛熱鬧,就旅游徒步,在接觸中促進感情吧。”

“如果是像你這樣的性格呢?”

夜風呼嘯着卷起小砂礫,把帳篷的頂端打得作響。

顧裕生愣了愣。

我嗎?

陸厝傾斜着上半身,定定地凝視着自己。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西游記片段,妖怪對着手下的一個小喽啰說,你去把唐僧師徒四人,給我抓回來!

小喽啰眼神清澈,迷茫地指着自己:“我嗎?”

他現在就這個感覺。

幹嘛呢。

他只是書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助攻啊!為什麽要拿自己的性格,做為主角受追人的代入?

還說什麽是幫他的一個朋友問。

好遜!

一看就是借口!

顧裕生被人這樣子地凝視着,微微有些臉紅,一個令人驚訝的想法突然出現。

難道……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陸厝笑了笑,離自己更近了一些:“小玉?”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在沙灘上,呼吸交錯的剎那。

顧裕生擡起頭:“像我這樣的性格是什麽意思?”

短促的羞赧消失不見。

他從睡袋裏探出上半身,一只手在後面撐着,身體向前傾斜,目光直率:“你給我解釋下,不然我會誤會。”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陸厝的眼神變得慌亂。

顧裕生毫不相讓地直視對方。

和自稱沒怎麽被人追過的陸厝不同,對于顧裕生而言,他還是有着一定的被追求經驗。

雖然在感情方面比較遲鈍,但是一旦發覺苗頭,他就會不掩飾,不逃避,正面去解決。

“對不起,我現在不打算戀愛。”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男生。”

“那個……也沒有說一定是喜歡女生的意思。”

總而言之,在這方面顧裕生不拖泥帶水,不留下幻想。

因為如果不想對方受傷的話,那就不要把關系變得黏黏糊糊,越是糾纏不清,才越會讓人痛苦。

能夠脫口而出的告白,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氣。

那麽坦率地拒絕,又何嘗不是一種溫柔的尊重。

陸厝的呼吸變得好慢。

他得非常努力地克制住指尖的顫抖,才能避免不該有的沖動。

眼神好兇的小玉。

似乎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個姿勢,簡直就像是……

在索吻。

下巴微微擡起,額發遮擋了一點眉眼……身體語言帶着警惕,嘴唇卻沒有緊緊抿住,而是很放松地張開。

好想舔一下。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如果他做了的話,小玉一定會劇烈反抗,憤怒地給自己來上一記耳光。

被小玉打耳光的話,似乎……也相當不錯。

陸厝喉結滾動,在以一種近乎于殘忍的态度,剖析自己的心,思索要不要冒險。

但思考的時間只有瞬間。

不行!

如果欺負小玉的話,他就睡不好了!

外面是黑得像墨一般的海,寥落的星子點綴着夜空,他剛剛趁着幫忙的機會,沿着周圍走了好幾圈,确保所在的帳篷,不會受到漲潮的侵擾,能夠讓顧裕生,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

陸厝終于妥協:“不要誤會,我只是在比喻。”

無形中有只手攥着心髒,在話音落下的剎那悄然松開,只留下點幾不可聞的疼痛。

顧裕生半開玩笑地瞪他:“吓我一跳。”

“吓你什麽了?”

那雙形狀上揚的眼睛彎了起來:“沒事,我差點想多。”

陸厝也跟着笑:“你想到哪兒去了?”

“怕你移情,”顧裕生又躺了下去,努力往睡袋裏面鑽,“有時候,人在無助的情況下,可能會對專業人員、醫生、年長者,産生強烈的情感。”

信任,憧憬,或者向往,都有概率。

不可以是愛。

陸厝慢條斯理地拉開睡袋:“年長者?”

“不是嗎,”顧裕生露出兩只眼睛,“你剛還在叫哥哥。”

“那哥哥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談戀愛呢?”

陸厝已經在旁邊躺好了,轉身看了過來。

“沒遇見過心動的人,”顧裕生表情認真,“所以……也沒必要談。”

“如果談戀愛的話,你想做一些什麽事?”

“哈哈,沒想過。”

陸厝目光柔和:“我想過。”

他語調輕得,仿佛在對顧裕生唱歌。

“要是戀愛的話,就每天早上給他做飯……我會努力地去學,争取做到不把廚房燒掉,做得好吃,和他去散步,逛街,一起去電影院裏看過時的片子……”

顧裕生:“對不起我打斷下哈,為什麽要看過時的片子?”

陸厝沉默地看他:“你不覺得,這樣的說法很羅曼蒂克嗎?”

老電影浸潤過時光,內容和對白不再新鮮,卻能在泛黃的歲月流淌中,更加地觸動人心,可能是一個男孩小心翼翼挑選的約會,可能無數的情人曾在看這部影片時接吻,甚至有可能,片子的年齡比他們相加都要大,是沒有聲音的默片,是黑白畫面,但并肩而坐在角落的時候,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在心跳聲中,注視自己的戀人。

顧裕生往睡袋裏縮了下:“哦……”

很慚愧。

他剛剛第一反應居然是澀澀。

就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愧是善良純真小白花!

好文藝又浪漫!

“他若是喜歡花,”光是想象,陸厝都有些心尖發麻,“我就每天帶花去見他,如果喜歡氣球,就買很多種類的氣球……都堆在房間裏,我會收拾,他只用開心就好。”

只用被愛就好。

顧裕生靜靜地聽着。

“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陸厝笑了笑,“那就等到将來談戀愛的時候,我慢慢學。”

……渣攻們何德何能。

吃的真好。

剛剛陸厝的描述,居然給顧裕生聽得有些鼻酸,沒什麽華麗的場景或是承諾,但這種小小的幸福,也同樣是自己的憧憬。

“小玉,”陸厝叫他,“你喜歡這種嗎?”

顧裕生悶聲:“嗯。”

“那你……現在在想什麽呢?”

黃色的燈泡晃得好溫柔。

顧裕生表情凝重:“我在想要不要找點新聞看。”

陸厝沒反應過來:“嗯?”

“太美好了,”顧裕生苦惱道,“聽得都有點想談戀愛了……”

所以趕緊找幾件情殺報複啊之類的分屍案看。

壓壓驚。

這樣想着,就說了出來。

陸厝:“……”

旖旎頓時蕩然無存,氣得他想咬顧裕生一口。

居然還這麽無辜地看着自己!

陸厝伸手拉滅了燈:“睡覺!”

“啊,不聊了嗎?”

顧裕生扒拉着睡袋的邊:“不是說陪我聊……啊!”

唇邊驀然一痛。

黑暗中,陸厝俯身壓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捏住他的嘴巴:“睡不睡?”

顧裕生突然慫了。

嘴巴嘟着,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唔……睡,這就睡!”

“好。”

陸厝松開了手,那股莫名的壓迫感随之消失,只留下無可奈何似的一聲笑。

“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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